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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香错不相留
作者:邓若灵兮   |  字数:3056  |  更新时间:2012-10-17 17:26:38  |  分类:

古言小说

白驹过隙,不久便是八月十五。金桂飘香,银杏压枝,全长安都带着喜庆之气。

这天,拾香小榭早早便关门歇业。店内众人奔走着准备参加品香会的各种物什。趁大家在店里忙活着的时候,倾荨独自一人来到后院。

倾荨居住的房屋位于拾香小榭最里间。旁边还有另三间房舍,那分别是陌璃与倾闻倾涯的房间。房内布局基本一致,摆设都是清一色的黄花梨木所制;桌椅板凳,窗棂房梁,包括书桌书架和床榻屏风,上面皆雕刻着繁复的连理枝纹样,别具一格又和谐统一。

屋外本是极其宽阔的一处空地,之前陌璃本是建议造成一方院落。可开始施工后,却被倾荨擅自做主更改成了花圃模样,里面种植着百余种香味各异的香材。微风袭来,幽香四溢。陌璃当时那叫一个郁闷啊,恨不得用四个爪子把这些劳什子全给刨掉。

其实之前也只有两间房屋,后来倾闻倾涯陆续寻上门时,才又扩建成四间。当时倾荨是极不情愿留下两人的。因为若是如此,她与陌璃行事就平白添了诸多的限制。而最重要的是,她本可以再多种植二十余味香材的!多了这两人,她不得不更改初衷,香材圃小了许多。所以,其实某两人是真心不受她待见的。

于是最后,在一大片香材环绕的屋舍前多了四条小路从香材圃中穿插而过,直通到里间会客用的厅堂,与外间只一帘轻纱之隔。所以四处房屋之间互不相通,都是独处一隅。

倾荨回到房内,为着今夜的品香会,第一次仔细地梳妆。她与往间不同,做了盛装的打扮:亲自梳了个飞天流云髻,上面斜插九根雕花紫玉簪,下方缀以南海珍珠穿成的团花。耳上饰以明月珰,脸上略施粉黛,显得优雅别致。身穿淡紫色连身纱裙,外面披了件雪白的缎面斗篷,面上覆了同色的白面纱,整个人显出清丽无双,超凡脱俗的韵味来。

临出门时,陌璃却突然推说不去参加品香会了。倾荨跟他相处多年,自是知道他跟自己一样,一向淡泊,不喜欢热闹的环境和喧嚣的去处,也就没有勉强。众人只道他是不方便出席那样隆重的场合,也便没放在心上。

待一行人走远后,陌璃的身影已从拾香小榭的大门那里一闪而过,去的方向,与那兰陵王的听枫苑刚好相反。

戌时三刻,倾荨等人已来到听枫苑。待马车稳妥停在朱红的大门前,倾荨率先提着裙裾拾级而下。

这时,听枫苑的大门忽然“吱呀”一声打开一扇来。倾荨闻声侧首望去,竟是一个梳着双环髻的红衣丫鬟。只见她在门边探出头来,待看到倾荨等人时,眼睛突然一亮,顿时化作流光溢彩的琉璃,分外美丽。

倾荨看着那双眼睛微微一愣,短暂的出神过后,那个红衣丫鬟已走到近前。她对着倾荨恭敬一福,轻声问:“敢问姑娘可姓倾?”

见倾荨颔首,红衣丫鬟忙毕恭毕敬地施礼:“奴婢名叫小挽,我家王爷特派小挽前来迎接姑娘,为姑娘引路。”说完,她提着做工精美的翠玉莲叶灯盏走到倾荨身旁来,却不料她笨拙地踩到裙裾,脚下一滑。倾荨见状,忙伸手托住她快倒下的身子。

待红衣丫鬟化险为夷,她惶恐地跪了下去:“奴婢该死,是奴婢太过愚笨,冲撞到姑娘!”

“你起来吧。”

倾荨向一旁不着痕迹地移动少许,她最怕别人无端跪拜自己。在她看来,众生皆是平等的,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

“可是姑娘…”

“我又不曾怪罪你。”倾荨淡淡开口,“不必跟来了。”说完,不去看那红衣丫鬟,她径自向朱红大门走去。这些贫寒出身的人,跟那些王孙贵胄一样,有着根深蒂固的等级观念,平白把人划分成三六九等。如果自己都看轻了自己,那一辈子都只能屈于人下。

她历经浮世百年,看得太多,自己再也不像最初那般总是勉强别人接受自己的观念,可她也不愿看见别人对自己卑躬屈膝的模样。

倾闻倾涯早已下了马车,看见此般,也纷纷随倾荨朝听枫苑里走去。

“宓光,你真是一点也没变!”红衣丫鬟没有跟上去,看那朱门在自己面前阖上,只是自言自语着让人不明白的话。她的唇边有些许笑意,手中把玩着一个青色的香囊。

那是一个用青色锦布缝制的香囊,上面以翠色的细线绣着繁复的连理枝纹样。开口处系着墨绿色的流苏,一阵淡雅的香从里面飘出,从浅转浓。最后,甚至连身边经过的风都染上了香气。

这香是那女子独有的,以洛神花炼制的百濯香,用水洗百次,香也不消失。

“宓光,原来你跟我一样,这么多年,都未曾改变。不过这次,请你别再那样执着…”

她的眼前,仿佛又出现那个一袭青衣的女子。那还是在郦城时,她唱歌,自己跳着舞。她赠与自己青色的香囊,里面装着百濯香。开口处的流苏颜色与她的略略不同。

只是宓光,你还能够记起我来吗?

听枫苑华奎堂。

兰陵王端坐于主位之上。身旁左侧留着一席空位,右手边坐着世子杜樰炎。

杜樰炎,字広元。兰陵王杜封珏的长子。明明天生聪慧异常,丰神俊朗,却偏偏在八岁那年误食被人动过手脚的饭菜后,失去了表达能力,药石无医。请了诸多御医大夫前来,甚至当今圣上下令,在民间以重金找寻各方奇人异士,名气颇旺的江湖郎中。可至今,还是没人能以任何方式使他开口说话。外面的人都称他这样的人为“心明”。

心明者,言语不能。诸事只能放在心里,自己看,自己辨,自己明。

这边是早间随兰陵王来到的店里的青年吗?没想到,他竟是一个心明之人。倾荨抱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想法,从倾闻处打听到这些关于兰陵王杜封珏的信息。

堂中两侧是为达官贵人们设制的雅座,此时还未到品香会开始的时辰,所以落座的只有稀稀疏疏几人而已,他们百无聊赖地坐在那里品茗聊天。

堂下右方站着三名倭国人。这是今晚代表兰陵王参加品香会的倭国调香师。领头之人正是那和田秀赖。只见他换了一身中土式样的湖蓝色衣衫,头上却梳着本国发髻,整个人显得有点不伦不类。此时,他正望向拾香小榭的众人,精光乍现的细小眼睛不知道在打量着什么。

另一边,紫色衣裙的倾荨领着倾闻倾涯等人安静地站着,不言不语,神色恬淡。她的周围还有很多来自各地的知名调香师,从他们进到大厅,倾荨便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众人。然而,还是让她失望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设置的雅座渐渐被人填满,期间也不乏一些名门女子。只见她们着红穿绿,头上遍插翠翘珠玉,皆是做了盛装打扮。不难猜想,她们定是那些想在中秋佳节的宴会上寻觅到如意郎君的官家千金。跟她们相比之下,倾闻倾涯觉得倾姑娘就像那出尘的九天仙子般,优雅清新,婉约卓然,成为此间超凡脱俗的存在。

时不时的,也有些官家子弟侧目看来,对倾荨素雅面纱下的容颜有着一探究竟的渴望。那若隐若现,不甚分明地神秘诱惑,充分引起了诸人的猎奇心。

终于等到了亥时,除了兰陵王左手边还留着空位,已是座无虚席。

“诸位,”兰陵王朗笑出声,热情地对着堂中或坐或站的众人说道,“欢迎你们来到本王的听枫苑。今晚中秋佳节,本王特意举办这个品香盛会,希望大家能够随意玩乐,品香赏月,共度良宵。”

“不知王爷这个品香会是怎么个规则呢?”兰陵王的话音刚落,下面就有位颧骨突出的中年男子接着他的话,大声说道,“如此佳节,王爷定要给个彩头才行啊!”

“说得在理,王爷可不能小气啊!呵呵…”众人随后附和着,纷纷起哄道。

“哈哈哈哈,本王就知道顾大人会这样说!”兰陵王闻言大声笑道,可见那姓顾的大人深得兰陵王的信任,必是兰陵王的心腹之人。

“此番说是品香,可若没有比试,定是不能让诸位乘兴而归。所以本王决定,实行五试三胜的制度。每场比试都由参赛各方随意派人出赛,但五场比试须得由至少三名调香师出赛。

这次,本王有幸请来了本国制香名家付永兴先生,以及历来对各国香料颇有研究,编著了万香汇的孙楚先生。现在,这两位先生还在内堂准备着五场比试的试题。这次比试中调制的香料需由这两位先生共同商议后给出评论和胜负。此后,本王将拿出传世之宝——九曲银龙盏,赠于获胜的一方。

如此,诸位可有异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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