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希望有什么样的结局？你会怎么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吗？
在等待白夏安排的时候夏未语无数次的自问，无数次的猜测结局，更无数次的想像自己会怎样做。在她的想象中，无论对方是谁，她都应该毫不心软的举刀相向，但是每每看着面前朦胧出现的长发女人，她都无法下手。是的，即使在自己的想象中也不能。
但同时她心里又无比的确定着，她是恨着那个女人的，有多恨……甚至比起百碧镇那些被蒙蔽的无知的镇民她更加憎恨那个女人，这种阴暗扭曲的心态，让她想要破坏眼前见到的一切东西，想要听到那些东西摔坏的声音……
矛盾……
空旷的客厅响起寂寥地叹息，夏未语一个人蜷曲着身体坐在沙发上，仰靠在沙发上，于是从外吹来冷静的风不仅吹起柔软的窗帘，还不紧不慢地吹起垂在沙发边缘潮湿的头发。
自从千年来了以后，她似乎就极少这样一个人呆着。不，这样说不对，应该是她总会在醒来的时候下意识的去寻找少年所在的地方，然后不缠不休地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做事情，发呆也好看书也罢，总希望抬眼就能看见他的样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像现在这样独自坐在客厅里，她突然就发现从小住到大的这座宅子巨大的有点可怕……
那些亲切的温暖的东西早就已经被时间的洪流一去不返，只余下一片空寂黯淡，所以她已经不清楚了，只剩下一个人存在的家究竟还能不能称之为家……
从来就不相信镇上谣言的双亲相携走出这个镇子，两年后其朋友寄来了死亡通知信；死去的爷爷和奶奶，尸体被放在宅子门口，直到死去的这一日，也没有过过一天幸福的日子。六岁的时候被双亲抛弃，八岁的时候得知自己双亲死亡的消息，十岁的时候，一早打开门的刹那，明白挣扎了那么久，自己终究成了一个人。
“千年？”
从楼上走下来的千年淡扫过冷冰冰的客厅：“外面很冷。”
夏未语这才惊觉自己忘了关窗户，几片雪花顺着风飘进来，洒的窗边一地湿，她连忙道歉：“对不起。”
千年摇摇头，抬步过去关上了窗户，顺手把窗帘也拉好。
夏未语默默地注视着千年忙碌的背影：“对不起，我只是想让脑袋清醒一下。”
千年的手还放在窗帘上，听到夏未语第二次道歉，他微微侧了侧身子，眼帘低垂：“你在想些什么？”
“我？没什么没什么。乱七八糟的想了一堆，对了，小黑今天没来吗？”夏未语掩饰地把干毛巾盖在半干的头发上，一阵猛擦。
“几天前，和白夏分开的时候就说过接下来的这几天暂时不会来。”
“这、这样，我都忘记了……”
头上的毛巾蓦地被人抽走，千年站在夏未语面前，低头凝视她躲避的双眼：“夏未语。”
夏未语忐忑不安地别开头，把脚从沙发上放下去：“我……我要出门一趟，家里一些必需品没有了。”
“是因为没有足够的觉悟吗？”明明淡漠的问话，夏未语却从中听出了质问的意思。
有种被看透内心想法的感觉，这让夏未语心头一跳，飞快瞥了千年一眼，否认道：“不是。”
“还是因为没有勇气去面对？”
不愿再接受同样一针见血的质问，夏未语沉默地站起来，从千年身边走过：“我真的要去外面买东西。”
擦身而过的刹那，千年突然出手拉住她。只是阻止她离开的力道，所以并不重，甚至可以说很轻，所以她轻轻一抽手就挣脱了那句藏在手心里无言的挽留，拿上围巾和帽子就开门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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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矮的房屋鳞次栉比，全部染上白霜雪色，缺少喜庆的大街上大多数的行人都把头缩进围巾里，行色匆匆。
虽然了解事情真相，那些人身上发生的各种祸事都不来自于自己，但像这样光明正大的走在街上，夏未语依然不免存着些不安。因着大家歇斯底里的排斥，原本就不爱出门的她更是变本加厉的呆在家里，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不离开宅子一步。她小心地拉好围在脸上的围巾，确定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在外面，才继续顺着街道走下去。
一股烦躁盘踞在心头，尤其是她无法狠下心这一点，让她感觉十分恼火。偷听到的那段谈话让她明白时间已经不多了，也许那个阴谋下一秒就会开始，由不得她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犹豫不决，但是……
恍惚间，侧面的橱窗里出现一个模糊的人影。高挑的身材，长长的头发挽在脑后，高傲的站在她面前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夏未语直直地瞪着玻璃橱窗里似真似假的女人，眉间一个深深的褶皱，让她的表情颇为可怖。
该死！为什么她非要这样！为了一个厌恶自己的女人犹豫不决！为什么！
她埋着头疾步赶路，买好那些列在清单上的东西以后，就像在被什么东西追赶一样，一路上走得飞快。想要快点回家，想要快点见到千年，为刚才的举动道歉。她可以试着找千年商量，对，不用把什么东西都憋着心里。
心里里想着回去以后见到千年第一句要说的话，夏未语完全没有没有注意到面前挡路的人，“砰”的一声撞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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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其意不敢相信，他真的等到了那个害死春芳的人。帽子压得极低，整个人缩在围巾里面，只露出一双警惕的茶色眼眸。苏冉把他叫去吩咐下这件事的时候，他还在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但现在，他完全相信了，那个邪气的男人的确有能力让他报仇，只要跟着苏冉的计划走，不出意外的话，这个祸根，一切事情的罪魁祸首就会在今天死在他的手里。
哦，不。是死在他们的手里。
林其意可以从那双泛着冷色的眼眸中看出对方对自己、包括走在街上的每一个人都有无法言语的反感，但遇上这样的事她仅仅只是谨慎地拉了拉盖在脸上的围巾，绕过他就准备离开。
不想惹事吗？这可由不得你，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做了那么多错事，却一点都没有抱歉的意思！对，他知道了，他从苏冉的口中知道了一切。这镇上所有的不和谐，包括春芳和那个外来的摄影师的死都是因为她的存在！
听说她的家人在几年前都死光了？林其意看向她的眼睛里泛着血丝，长久以来失眠和食不下咽的症状让他的眼眶深深下陷，眼底一圈黑色，肤色惨白透着青黑的颜色，这一些都让他看起来有些疯狂，和几个月前温文尔雅的老师形象大相庭径。
都死光了……那为什么不一起死？
他紧紧抓住欲和他擦肩而过的女孩的手臂，发狠的力道让对方原本就皱起的眉宇更加紧皱。林其意扭曲了面容，一把把她带到面前。
——为什么没一起去死？！连重要的人都不见了……你还活着干什么！！
他的嘴角慢慢弯出一个诡谲的弧度，眼睛瞪得大大的，嘻嘻的笑了几声，抬手扯下她的伪装。让她失去了血色的脸暴露在凛冽的空气中，
“你……”
女孩才刚说出一个字，林其意就大声打断她的话：“不！！！！！！”
他后退一步跌到在雪地上，面色惊恐万状的仿佛看到了什么不该出现在这世上的东西。这声突兀的惨叫在冷清的街上就像平地一声雷，惊得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向这边探头探脑的凑过来。
林其意得意的将嘴角的笑容掩在手心，颤抖着另一只手指向那个眸底冰冷的女孩：“你是山顶上的……鬼道那边的……那个不幸的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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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霾的天散不去的黑云，午后一点看起来像是夜晚七点，几个破烂的塑料袋被风捉弄的在雪地上四处乱跑，又“唰”的挂到一棵枯树上张扬的随风舞动。
夏未语心口接二连三地涌现出许多情绪，逼得她六神无主。她无措地看着周围逐渐聚集而来的人群。好奇、惊讶、惧怕、愤怒……那是，比什么语言都来得凌厉的武器，手一松，装满食物的口袋“梆”的敲在地上。
故意的……那个男人是故意这样做的……
“就是那个害周家家破人亡的……”
“哎呀，作死啊！她为什么会到街上来，这次又想害谁……”
“悄悄死在那栋鬼房子里不是更好……”
小孩子好奇的踮脚张望，却立刻被母亲紧张的搂入怀中：“听妈妈的话！不要去看！”
议论纷纷的人群言语中透出露骨的排斥，夏未语脑海里疯狂盘旋着小黑告诉她的真相，动了动仿佛一寸寸僵住的面部肌肉，她勉强开口辩解：“不、不是我……啊！”头上一痛，淬不及防下她痛叫出声。
灰黑的地面上一颗红艳艳的苹果滚过脚边。
“你出来干什么！！”愤怒苍老的声音惊得夏未语捂在头部的手一抖。她循着声音艰难的转头，年过古稀的老人手臂上挎着菜篮子，里面放满了鲜嫩嫩水灵灵的果子，咬一口就是满口生香，但是随着视线的挪移……老人的布满老茧的手在竹条编织的篮子上不住的抖动，斑白的发掩不住满心的痛恨从浑浊的眼中迸发出来。
“你还嫌自己害的人不够多吗？！我杨家唯一的血脉就受到你的诅咒，如今再也睁不开眼！你还敢光明正大的跑出来！！你还嫌你害的人不够多吗！！！”年迈的老人说到激动的地方，又伸手在篮子里捡了几个水果朝她丢过去，极端的愤怒让她的胸口急剧起伏。
夏未语用手护住头部，紧咬住下唇，不发一言。她刚才是要说什么？她刚才是想向这些人讲道理吗？真是无知到好笑，她怎么会突然产生这么可笑的想法……明明知道，年幼的她明明有看见，被辱骂被殴打的爷爷和奶奶。天哪！她怎么会想到要去向这种人解释？
“滚回去！！你给我……滚回去！！！你怎么不去死了好！！”老人满是褶子的脸上狰狞扭曲，憎恶令她失去了理智的破口大骂，“我叫你跑街上来害人我叫你跑街上来害人！你这个灾星！！祸星！！如果没有你，如果没有你我的孙子就不会死！！你才是该死的那一个！去死——你给我去死！！！”
“啊，我知道了，我家的儿子几日前被热水烫伤了脸！一定也是她害的！”披散着头发的女人倏地转过脸恶狠狠的指着夏未语。
“还有我妻子，那次上了街市一趟，回来就一病不起……”憨厚老实的胖子急切的控斥。
“我家存放杂物的仓库昨天夜里塌了，我就说怎么无缘无故就出了问题，原来是因为这个灾星！”黒铜肤色的青年恫吓的向她看去。
不知谁先举起了手里的东西，耳边只听一浪高过一浪的煽动声。
“如果没有她，我们镇上的镇民就不会遭这些冤枉罪了！我们大家齐心协力！叫她滚回去！”
“对！叫她滚回去！不知悔改的！”
“打死她打死她！！”
“打！”
“打！！”
蔬菜，水果，石头……全部成了伤人的凶器，镇上的人将长久以来埋藏在内心的恶意统统发泄在夏未语身上。
她蹲在地上，不止感到身上的冷意，连心也是冷的。但无论他们怎样的痛打，夏未语把嘴唇咬出了血也不肯发出一点声音。于是这些人的动作变本加厉，夏未语感到头上受到一阵重击，眼前出现片刻的昏眩，周围也一瞬间静了下来。极端的静寂中，夏未语颤着手摸了摸疼痛的地方，摸到一滩粘稠的液体。
她顿了顿，随即把手伸到眼前，恍惚地撑大双眼：“血……”
“喂，我们这样……会遭到诅咒吧……她是那个不幸啊，我们会被诅咒的吧……”一个怯生生的声音钻入这片寂静。
“我、我还不想死！”一个女人突然尖叫着丢了烫手的棍子。
“我也是……”
“我也是！”
……
接连几个人害怕的想要逃开，林其意有些着急了。事情不能这样结束！这样计划会无法进行下去！他握着拳头在一片放弃的声音中说道：“大家不要怕！这种事……我们只要杀了她就好了！现在那座鬼宅子只剩她一个人，杀了她，‘不幸’就不存在了，在场的人就谁都不用死了！”
谁也没说话，过了片刻，有一个人吞吞吐吐地开口：“就、就是啊！与其就这样坐以待毙，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沾身死了，不如、不如现在就杀了她！有什么关系……她是鬼道那边的人……”
“我觉得铁匠说的对，这些年来。她还不是害死了我们好几十人……”
“是啊……”
“是啊，每天都过得提心吊胆……”
“现在死的是别人，保不准哪天死的就是我们。”
听到有人附和自己说的话，林其意的话显得稳定多了：“没错，我们这样下去一定有一天会死的！像春芳、周生他们一样，不知道哪天就被弃尸荒野了。我们不想死，那么就必须……”
大家面面相觑，赞同的人逐渐多起来。
“杀了她、是一本万利的事情，那个宅子里有很多值钱的东西吧。”
贪婪的口吻让所有人都起了别的心思，想到可能得到的财宝，兴奋与杀意像是瘟疫一样传向人群。他们不约而同的丢掉手里杀伤力较小的东西，换上了木棍、斧头还有铁锄。骚乱吸引了更多人的加入，都指望能在里面分得一杯羹。
夏未语第一次那么直接那么近的接触人内心中最龌龊最阴暗的一面，从前一直被保护在爷爷奶奶的身后，再可怕的事也有他们可以挡住，所以再多狠心绝情与戒备疏离，也比不上此刻所悟，别墅里闪着金光的财宝甚至可以让瘦小的女孩拿起伤人的武器。夏未语收起染血的手心，瞅到人群中的缝隙，同样受伤的双腿，让她不得不连滚带爬的逃离这片丑陋欲望的领域。
“抓住她！”
“别让她跑了！”
夏未语慌不择路地拼命奔跑，寒冬的风刮在脸上刀割一般的疼，她内心恐慌到了极点，现在的这个样子，逃出包围圈就已经竭尽全力了。
头顶流出的温热的血混着几缕发丝凝固在脸颊上，跑过的一面碎镜映出她格外狰狞的样子，刚才护住头部的双手也几处划伤，被冷风一吹结成了一道道乌黑的血痂，即便如此依然热辣辣的生疼。但此刻的夏未语什么也顾不上，满脑子都是如何摆脱身后流露出杀意的人群。闪着寒光的粗陋武器映在眼里，让脚下一个趔趄，她喘了口气，吸足冬季冰冷的空气，继续逃离。
受了伤的腿到底撑不住长久，没过多久她就被追上，人群将她团团围住。被冻得僵硬的地面与百碧镇上的人手里拿着的武器相撞，每个人都气喘吁吁的说不出话，嘴里喷出的白气一团接一团的在空气中消散又出现。夏未语艰难的半撑起身子，感觉耳里全是胸腔里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伤口的疼痛让眼前阵阵发黑，让她看不清他们的表情。
“好啊，杀了我……”她厌倦地冷笑，眼中却全是茫然空寂，“但我会诅咒你们……诅咒你们的子孙后代，有生之年尝遍我所受的一切，亲人离散、背负骂名、受人唾弃……最后再死于非命……”
前进的脚步有瞬间的迟疑，但也只是一瞬间而已，被蒙蔽的心被挑起的欲望让人飞蛾扑火也在所不惜。
“我诅咒你们，生于疾苦，死于病痛，永世不能翻身……总有一天，你们一定会后悔自己今天所做的一切……”一滴血顺着被咬破的嘴角滑下来，夏未语缓缓闭上眼睛，准备让他们结束自己这荒唐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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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未语。”
干净的没有任何杂质的嗓音如同天籁，一阵无形的气流成扇形状冲向人群，击得周围的人纷纷后退，只是眨眼瞬间，少年的面前就现出一条通畅无阻的道路。
待到这股气流悠悠停止，林其意和大堆拿着杀人凶器的镇民们就看到了，遗世独立的淡雅身影，容貌秀美的少年，眼帘微抬，倾国倾城。
那少年一身素净的打扮，怀里伏着一只乖顺的黑猫，用发带松松束起的长发如乌檀木般漆黑，他神色冷漠的摸着怀里的黑猫，仅仅只是静立原地，无端就令人生出无法高攀的感觉。
林其意吞了一口口水，目呆呆的盯着面前突然冒出来的少年，一个清晰的念头出现在脑海里。这个人会是计划里的变故，这个人会破坏掉自己与苏冉的计划！
“你……你是谁！为什么阻止我们！难道你也是‘不幸’吗？！”他努力地想要挽回正不受控制脱离正轨的局面，没人任何人去理会他，反倒是想要煽动别人的他，在看见那个少年向他投来冰冷的一瞥的时候，害怕地双腿发抖。
那双美丽的黑色瞳仁，看过来的目光仿佛在看一件死物。
少年侧着头不知对谁说着什么，下一秒，林其意就感觉自己的双腿被一股蛮力抓住了。
“什么？什么这是？什么意思？？”当发现自己无法挪动双腿的时候，林其意的叫声一次比一次大。但是没人上去帮他，也没人敢上去帮他，事实上，所有的人此时都无法动弹。
林其意忽然被倒提了起来，他惊慌失措地大喊大叫：“什么……放手！放手！妖怪！妖怪啊！啊啊啊啊啊！”他趴在地上，被脚上的力道快速地沿着街道拖动，柔软的皮肤被藏在冰冷积雪里的小石子划破，留下一路血痕，满大街都回荡着他凄惨无比的大叫。
少年丝毫不被惨叫声影响，他缓缓走进人群，却向人群里最肮脏、最狼狈的人极其随意的伸出了一只玉白的手。声如碎玉。
“夏未语，我来接你了。”
“来，我们回家吧。”
夏未语迷怔地盯着眼前这只素净的手，看了很久，就像从来没见过，目光中有些迷惘又有些说不出的震惊，然后终于开始哭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得像个不懂世事的孩子。
她不知道人群什么时候安静下来的，不知道那个少年什么时候抓住了她的手，她甚至在一瞬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又在干些什么。她只是尖声地哭泣，努力向少年伸出一只满是鲜血的手掌，声嘶力竭地哭喊：“带我回家带我回家！带我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