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效虎带着大家走出了这条巷子，往北拐了一个弯进入另外一条稍宽些的街巷，一路上没有看到人家有亮光，很是安静。然后来到了那家并不是很大的杂货铺前，门并没有关严，谭效虎当先推门进去，然后让四个人跟着进去，沈剑看了看这店铺的情况：

这里就只有外面的一间房做铺面和里面的两间屋子，两间屋子分别有一扇窗户，窗户外面有一个小天井是做饭堆杂物的。外面屋子里靠街有一个一米五左右的柜台，柜台上方有一扇窗户，买卖应该就是在这窗户处进行的了，现在那柜子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里面的屋子有几样很简单的家具，那些家具的抽屉或门都被拉开了，一些不值钱的小东西被翻出来掉了一地，想来要么是主人走的时候觉得这些无用而随便翻乱了，要么就是因为看到这家主人走了，有什么人进来翻找过东西，就是那些趁火打劫的小偷之类的了。

这个地方要藏下五个人而不被发现是根本不可能的！

沈剑有些责备的眼神看向谭效虎，谭效虎却笑嘻嘻地指了指店铺的里墙，几个人顺着他的手势看去，却也没有看出什么来 ——

那店铺很窄，靠外的那面墙和与两边邻居家的墙都是砖木结构的，与里面两间房屋相连的墙是木板的，墙的外面用报纸糊着，上面贴些有点看不出来内容的发黄的图画。

谭效虎看到大家没有明白，就笑着悄悄地说：“这里离我姐姐家很近，就隔了一条街呢，几年前我姐嫁过来后，我常来这附近玩，这家杂货铺我来过几次，一直有个问题让我怀疑却又没有证实，所以印象很深，不然我怎么一下子就知道这个地方呢？你们往墙上瞧，那图画上方的天花板上应该是有门的！”

沈剑和文婉姐妹顺着他的手势看去，却没有看到有什么门来。

但是谢华彬却有些明白了，他穿过里屋到了天井里，不一会儿从天井那堆杂物的地方搬了一个木梯来。谭效虎接过木梯靠到有图画的那面墙上，蹬着梯子上去了，用手摸索了一下那方天花板，然后往上一使劲，竟然真的打开了一道门，露出大约一米见方的空洞来！

接着，他双手往上用力一撑，身子就缩进了那个洞中去了，两分钟后，谭效虎兴奋地从那洞中伸出头来对沈剑说：“营长，和我一直猜测的情况完全一样呢，这顶子是用木板做的，上面的阁楼可以藏七八个人！哈，这老板还在上面藏了不少东西呢！你们快上来啊！”

于是，四个人也顺着木梯上去了，原来上面就是房顶，南方雨水多房顶多建成“人”字形的，再架梁铺椽铺瓦，因为这样的房顶很容易从瓦缝儿中掉灰下来，因为条件好些吧，没有像一般人家那样只是简单用些竹篾掉顶然后糊上纸完事，而是用木板做了个屋顶，相当于给屋子又做了个阁楼出来。

这家主人很会设计，也是怕露财也可能人口不多并没有把这阁楼用来住人用吧，这阁楼应该就只是用来贮藏东西的，所以做得很隐蔽的，并没有像一般人家的阁楼那样高出一段来，而是完全利用这“人”字形的空间，只在临街和背街的房顶的瓦中各铺了一块可以透出光亮的玻璃瓦，虽然因为怕玻璃不结实只是用了很小的两块，但是现在就可以借着已经蒙蒙亮的天光大致看到这小小的阁楼上面的情况，想来天大亮后，这里面就基本上能够看清楚啦。而且，在屋子里面天花板处却再用一层竹篾，从外表看与别人家的屋顶没有两样呢！等人上去后，把那盖住洞口的木板从上面往下翻转过去，下面就又恢复原样了。

沈剑是北方人，北方的建筑与南方很不一样，他当然不明白这南方的建筑特点。文婉和兰馨虽然也可以算是南方人，但是，姐俩却基本上就在学校里生活，父母租的房子也没有这样的结构，所以，也不知道会是这样的情况。谢华彬虽然知道大家的房子顶上多半会这样做的，但因为生活在底层，看到的多半是最简单的一种，或者干脆就将就着任那瓦缝儿里的灰在刮风下雨的时候往下掉！

五个人上去后，借着玻璃瓦透进来的已经有些亮的天光，看清楚了这主人在阁楼上面放了几个箱子，并没有锁上 —— 估计他也是很自信这阁楼不会有人发现的了。谭效虎打开来看，其中的一个箱子，里面放着的应该就是这家主人买卖的杂货啦 —— 一些饼干糖果、孩子玩的小玩意；另外的几个箱子则放的是些不便带走的被褥、其他季节里穿的衣服等。

沈剑问谭效虎道：“效虎，我们现在到南京城的什么位置了？”

谭效虎回答说：“这里应该属于南京城中间偏南面一点的位置啦，距离各条大街都是有几条街巷的呢。”

于是沈剑对大家说：“鬼子应该还不能马上就到达这个地方的，但是，我们仍然要小心着！今天白天，我们就只能在这里藏身了，好在谭效虎发现了这个秘密，这里饿了有吃的，冷了也有盖的呢！大家就拿那些吃的来垫肚子吧，效虎，下面那个天井里有口缸，一会儿去把水壶都打满了拿上来，嗯，不过水不能多喝！等会儿轮流下去清理一下肚子里的杂物，然后把梯子拽上来，不能让人看到梯子有联想！白天咱们吃喝都不能太过了，在这里不方便解手的。然后就借他们的被褥用用，好好睡一觉！等天黑了，咱们下去后再吃饱了，今晚可是要准备狠命地跑呢！”

按照沈剑这样的安排，奔跑劳累了大半夜的五个人就在这个虽然有些黑暗，空气也不很新鲜，但是绝对安全的地方放心地休息了起来。

五个人分别吃了点儿东西，不敢多喝水，然后就是昏昏地睡着。

白天，这街道上有几个人出来过，但是都是匆匆忙忙地又回去了，根本没有人到这杂货铺里来过。一天就这样在听着外面零零星星的枪声中过去了，而如果不是因为有这枪声，他们都有些忘记了曾经的血腥和战争，也没有去想将要来到的艰难呢！

借着玻璃瓦照进阁楼来的亮光，文婉和兰馨相互帮着用柳叶镖把留着的长发给剪成了短发，文婉把两束头发用纸包起来放到了自己背的背包里去了。

当玻璃瓦透进阁楼光线越来越暗的时候，夜幕降临了。

沈剑看了看经过一天的休息已经完全恢复过来了的四个人，心里充满了异样的情感，这里有两个是和他一起经过了枪林弹雨的兄弟，另外两个是他希望在未来一起去经历美好人生的姐妹，可是，他不知道今天晚上走出这有着一个如此安静的阁楼的杂货铺后，将要在这被异族占领了的南京城经历怎样的血雨腥风，但是，他清楚地知道，他一定要带着他们去闯，去战斗！

沈剑让大家就在阁楼上收拾好了装备，然后对大家说：“小鬼子已经占领南京城一天了，我们不知道外面的具体情况，但是，我们必须出去。文婉和兰馨要回到她们的学校，我们要走上打击侵略者的战场！你们准备好了吗？”

大家低声但是坚定地回答：“准备好了！”

沈剑说：“好！效虎，仍然是你做尖兵；阿彬，你做后卫，暗号不变！现在，我们准备出发吧。”

文婉说：“等等，咱们得准备着今晚会不能顺利到达学校，我想把这杂货铺里的吃食再拿一点放包里。”

沈剑点点头同意了。文婉就从那放着存货的箱子里拿了些饼干之类的放在自己背的包里，从里面拿出几个银元往箱子里放，却突然她看到箱子里放着的女人例假时用的纸，想到自己这几天就差不多该来月事了，就悄悄地拿了些也放在了包里，然后把包又背在自己背上。

沈剑看着文婉的动作，心里为她的细致和善良暗暗赞赏着。

谢华彬打开阁楼上的小门，谭效虎把拽上去的木梯放下去，当先下去，然后就拿着枪伏到了窗户旁，接着窗户缝往外观察。接着是谢华彬、文婉姐妹和沈剑。

都下来后，沈剑说：“在我们出门前，再收拾一下吧。效虎和阿彬把水壶装满，大家轮流到后面天井里去轻松一下，出门之后，我们就没有条件停下来休息和修整啦。”

接着，让大家把枪的保险打开了，兰馨则抽出钢针扣在手中，谭效虎拉开杂货铺的门，五个人跟着出去了。

门一打开，从街道两边房屋上空看到四周都闪着火光，枪声虽然零零星星的，但却是从各个地方传来！只是他们现在处的地方属于南京城的中偏南地区，又是远离繁华的地段的居民小巷子，暂时还一片平静，他们不知道将要走去的地方会是什么样子。

谭效虎出门后带着大家往西面跑去，这一带他熟悉，知道一定要过姐姐家附近那条繁华的街道的，那就顺路去看看姐姐家吧。

才出小巷，就听到了前面有些嘈杂的声响，谭效虎在街口看了看，却没有发现什么情况，就跑过去了。一行人紧跟着又跑过了这条小巷，那声响逐渐清晰了，是人的叫声、哭喊声，突然又响起了几下枪声！

谭效虎停了下来，想了想，却实在没有其他路更好了，就转身往沈剑他们的位置跑去，到了沈剑身边，谭效虎说：“营长，这里是羊皮巷，我们必须要穿过这里才能过中山路，否则更加绕远路还不知道能否过去。前面有枪声，但是不太多，咱们闯吗？”

沈剑稍微思考了一下，就对谭效虎说：“效虎，你熟悉地形，一切由你做主，我们跟着就是！提高警惕，必须闯的时候当然要闯！”

于是，谭效虎握紧手里的枪，转身带着大家往那枪响起的街巷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