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过惊讶的周梦然不慎被口水呛到,不停地咳嗽,脸也因为微微泛红。停止咳嗽後她转动婶子,看见了站在她身後,戾气很重的陌生男人。“你是谁?”她的脸上写满疑惑。
“怎麽,不记得我了。”男子拿出一支烟,狠狠地抽著,一口,一口,不久之後,他们的视界都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灰色。“不久前,我们见过一面。”
听他这麽一说周梦然似乎有了一点印象。在记忆中寻找眼前男子的相貌,旋而一惊:“你是来找枫浊报仇的那个人。”
他笑了。虽说她只见过他两次,但她总觉得这个人平常一定不怎麽笑,因为他的笑容看上去很不自然,可奇特的是让人觉得不自然的笑容摆在他那张俊逸的脸上并不显得突兀,反而让人觉得恰如其分。
“你来找我有事?”周梦然起身看著仍在吸烟的他。烟雾在她眼前晕开,惹得她不禁地咳嗽,眼角也泛出了泪水。
他瞥了她一眼,熄灭了烟。“司枫浊不在你面前抽烟吗?”他问得漫不经心。
未能止住咳嗽的周梦然只能断断续续地回答:“枫浊……他……从没抽过烟。”想了一下又觉自己这话说得太过绝对,续而补充,“至少……至少……我从没见过他抽过。”
“是吗?”男子听了周梦然的话若有所思。难道这家夥为了这女人戒了烟?还是说他现在根本没那个闲钱买烟?
屏弃杂念,男子走到了尚在咳嗽的周梦然身边轻拍她的背。“好一点了吗?”
周梦然缓了缓差点咳岔了的气,对他扯出一个“好一点了”的笑容。“谢谢。”她向她道谢。
他笑了。不是因为有什麽好笑的事,而是因为太奇怪了。一个要被自己利用来当作报仇工具的人居然在向他道谢。这麽连起来一想还真的是很奇怪。
虽然被他笑得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周梦然在一旁也只能陪笑。
“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她回到正题上。
他的神情突然严肃起来:“我是来利用你的。”“只要你还是他女朋友的一天,你旧有利用的价值。”
已经没有了,所谓的利用价值。
她是想这麽告诉他的,可是,说出实情被利用的就是司若琳,她并不愿这样的事发生,她知道司枫浊也不愿意。那麽就将错就错吧,算是自己最後为司枫浊做的一件事。
“你打算怎麽利用我?”“你不会对司枫浊做什麽吗?”她只担心他会不会被怎样。
“我并没打算动他一分一毫,但至於你我便不敢保证了。”交谈过程中他一直观察著她,她的眼中没有一丝惧怕,在她的身上有一种女人很少人能拥有的魄力。他认定她和凉子并不是同一个级别的女人,说到底凉子只是个女人,而眼前的她却有些不同。
“只要不伤害枫浊就可以。只要告诉我怎麽做。”她的声音干脆,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跟爽快的人讲话让他心里很舒服:“只要你无条件的跟我走了。”
天已大亮,漫长的黑夜终於在雨水的冲刷下并不平静地过去了。周梦然静静地望著苍白的天空,微微展开笑颜。
“走吧。”
早晨的空气新鲜得令人产生自己重生了的错觉。微微的曙光中,一高,一矮两个身影缓缓地走著,时而沈默,时而交谈。
直到很多年後渊还记得曾经有个女孩笑著说当时的他们很奇怪。明明算敌对关系却可以如此轻松地交谈。
记得那时他只是笑而不答。直到很多年後他才明白,并不是他对她有了爱慕之情,非分之想,而是她过分轻松的表现让他忘却了彼此所处的立场,也许他只是很单纯地需要一个真诚相待的朋友。
很久没住过这样的房子了。周梦然走在狭小的弄堂里,心里默念著。这里的屋子是所谓的瓦房,在这样大的城市里这些早该不复存在的简陋住房却在这个小小的角落里继续苟延残喘。房与房之间的距离小得只能容许两个人并排通行,本已狭小的天空被横七竖八的电线分成更多小块。
很久以前,她与她的父母住在这样的屋子里,那时还小,世界在眼中总是那麽美好,像一张纯洁的白纸,没有任何污点。搬离的时候她十岁,那年她知道其实自己是个孤儿,那之後的日子连她自己都不止到是由什麽组成的。
渊走在离她有一点距离的地方,他的戾气依然很重,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为什麽。
在一扇黑色木门前停下脚步,对尚在不远处发呆的周梦然抱怨:“喂,快点!”
周梦然稍稍加快了步子随他进了屋子。
“从今天开始你和我住这。”昏暗的屋子里弥漫著一股令她不适的味道。灯被打开的瞬间,屋内的凌乱顿时无所盾形。
周梦然随便挑了一处坐下,环顾四周,她不由得感叹:“又脏,又乱,又简陋。”她撇了撇了嘴。
他望了她一眼:“好歹你算客人,数落主人的家是不礼貌的。”
周梦然哈哈大笑起来:“客人?不是被利用的工具吗?”
“嗯。工具就更不应该嫌东嫌西。”他将一把钥匙丢给她,“这是这里的钥匙。”
她打量了这把钥匙许久:“你不怕我逃?”
“你不会逃。”他不知在翻找什麽,随口答著她,“再说我也没打算软禁你。”
周梦然随手翻阅起杂志来,像是喃喃自语般:“你真奇怪。”
“彼此彼此。”终於翻到了烟和打火机他点燃香烟,转身见到正像一只懒猫般躺在床上的周梦然,想起她对烟味的不适应,随即出了门。
本打算让疲倦的身心稍作休息,却实在无法忍受如此脏乱不堪的环境,最终无奈地帮他打扫起屋子来。
当她满头大汗地坐在床沿欣赏著自己的劳动成果时,心里不由地想起了司枫浊。还记得第一次跟他进他的屋子时,那里就很干净,家具的布置也很是简单,反倒是她入住後摆设显得繁复了很多,还经常被她弄得脏脏的。只是做打扫工作的向来是他。虽然最後她都会去帮他,可他总不舍得让她干粗重的活。
还有很多很多的事,自己好象从来没发现过,当时总以为他所做的一切理所当然,只是这一刻,当失去之後才发现那些本该让人感动的画面都被自己无情地忽略,她显得有些感伤。蜷缩著瘦小的身躯,痴痴地望天。天空被压得好低,铅灰色的云只是孤零零地飘著。天,好象又要哭了。
“失去後才懂得珍惜。”她认为这是美好的描述,说难听点人就是贱。
不知多久以後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朦朦胧胧中她睡著了。
自那天周梦然离开後司枫浊就一直觉得很不安,他一直往家里打电话,可始终无人接听,拨她的手机永远的关机,他的忧虑一天比一天重茶不思饭不想。这一点一滴,一切的一切,司若琳都看在眼里。看著一天比一天憔悴的司枫浊她又是气,又是心痛,一星期後,司枫浊已整整消瘦了一圈。
“我陪你去找她吧。”司若琳紧紧抱住司枫浊,可爱的脸庞已挂上了两行清泪。她踮起脚尖想以吻来安慰他。就像从前一样。可是他却避开了。她的上齿紧咬著下唇无奈地低下了头。
一切已经都变了样,她已不再是从前的她,他也不再是从前的他。他们只是受了命运的玩弄,跳进了上帝的圈套。
人都会长大,他们已不是那个年少无知的年纪了,可是他们必须为自己的无知付出代价。有些无法使她忘怀的曾经,现在也只能把它当作一场美梦留在回忆里。即使不甘心,即使痛彻心扉,她也只能承认自己的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