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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江醉斗
作者:侠盗剑手   |  字数:11818  |  更新时间:2012-12-07 17:37:52  |  分类:

武侠小说

寅时初刻,苏州郊外,一处荆棘密布的密林中,隐藏着一座不知何时建造的东瀛式建筑。

微弱的灯光下,一位年轻男子坐在榻上,正在轻轻地擦拭着一柄东瀛宝刀。

“事情进展如何?”这位男子的话语中竟听不出一丝语气,平淡中透着一股冰冷。

“服部大人,属下无能,今日在苏州城郊,被……被对方发现了,请大人降罪。”回话的是日间暗算江啸天等人的两个忍者,此刻毕恭毕敬的单膝跪在那男子面前。

“八嘎!你们身上的伤也是他们干的吧,把具体经过给我细说一遍。”男子的语气依然平淡,继续擦拭着那柄宝刀。

“是,服部大人。昨日中午,江啸天一行人在苏州云来客栈用饭,期间谈起中原武林的一些人物,属下……”二人从客栈之事开始说起,一直说到今晚子时,独孤稳、徐逸飞二人到慕容柳房中请罪之事方才罢口。

“这么说,那江啸天是在受伤的情况下把你们打伤的?”

“是……是的。”二人身上不自禁冒出冷汗。

“你们确定他们接下来会去镇江霹雳堂吗?”

“应该没错,他们的确是这么说的。”二人努力保持着镇定。

那男子半晌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擦拭他的宝刀,直到他认为那刀已经干净得一尘不染了,才慢慢站起身来,走到那两个忍者面前,用平淡得不能再平淡的语气说道:“任务失败,暴露身份,致使对方有所警觉,作为伊贺忍者,你们应该清楚后果是什么。”

“依……以本派门规,罪当切……切腹自尽。”二人声调开始有些颤抖。

“那你们还等什么,难道要我亲自动手不成?”

其实二人从当忍者的那一天开始,已经知道自己早晚会有这样的下场。能够切腹自尽,已经是保留了一个武士最后的尊严,要是受尽那残忍的刑罚而死,那下场才叫惨淡呢。

二人想通了这一节,心头一块大石顿时放了下来。他们不再颤抖,也不再言语,慢慢脱去了上衣,郑重的抽出面前的佩刀,双手反手握刀,刀尖抵在肚腹上,下一刻,刀身就要穿腹而过了。

“慢。”关键时刻,年轻男子突然说出的一个字,又让二人看到了一丝希望。

“你们能够令江啸天伤上加伤,而且打探出对方接下来的行动,也算将功补过,这次就先饶恕你们,起来吧。”

“谢服部大人宽恕之恩,属下今后定当尽心竭力,报答大人的恩情。”二人险死还生,心中对那男子由衷的感激。

“你们的身份已经暴露,不宜再继续执行任务。接下来我会另外派人接管你们的任务,你们的伤势怎么样?”

“我们已用过药,伤势已经控制住,不碍事。”

“既然如此,你们连夜赶到镇江,将这里的情况报告给雾隐才藏大人,让他暂时不要有太大举动,一切等我跟他会合之后再作打算。”

“是,属下马上执行。”二人话音刚落,就消失在了建筑之内。

二人走了已有半个时辰,整幢东瀛建筑都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寂静的有些可怕。忽然,房屋中闪出一道冷冽的刀光,接着传出一个略带兴奋的声音:“江啸天……我服部半藏又多了一个好对手!”

日照当空,又是人们今天开始劳动的时候了。

清晨的阳光洒在苏州城北郊的渡头上,人们像平常一样,聚在渡头边的小茶寮边,花几文钱买碗茶,或坐或站,一边闲聊,一边等候船家开船。

但是,今天这里注定不会是平凡的一天,因为,今天来了一些不平凡的人,而不平凡的人,往往会遇到一些不平凡的事。

江啸天一行人今天特地起了个大早,为的就是赶上由苏州开往镇江的第一班船。而当他们赶到渡头的时候,果然看到有不少行脚的商人和赶路的行人,默默地等候船家的到来。

“看来离开船还有段时间,我们不如去那边茶寮买碗茶吃吧?”江啸天首先提议。

“也好,走了这一段路,大家都有些渴了。”慕容皓点头同意。一行人走到茶寮前,伙计上来迎道:“几位客官可是要吃茶?”

“你们这都有什么茶?”慕容皓问道。

“我们这是渡头小店,只有碧螺春和雨花茶,不知客官要喝哪个?”

“就要七碗碧螺春吧,这银子不用找了。”慕容皓递给伙计一颗二两重的碎银。

“客官少待,马上就好。”伙计接过银子,满脸堆笑地沏茶去了。

不消片刻,那伙计端着七大碗碧螺春,笑盈盈的走来,唱个喏道:“来咧!七碗碧螺春,客官慢用。”七人一一接过碗来,其中慕容柳正要喝了,一低头却见那茶有些浑浊,不由得眉头大皱,一时停在那里,不敢下口。边上独孤稳看得清楚,将自己那碗递过去道:“喝我的吧,我这碗清些,还未喝过。”

慕容柳抬头看了他一眼,微微笑道:“多谢。”将自己那碗与他换了,独自走到一旁喝茶去了。独孤稳也是微微笑笑,抬碗将那茶一饮而尽。

一旁的赵君明看到二人如此情状,挠了挠头道:“奇怪,你们二人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独孤稳听了,与徐逸飞对望一眼,像是在说:“你哪里知道昨晚发生的事。”慕容皓喝完碗里的茶,拍拍赵君明肩膀道:“贤弟呀,我们的这些事情,你暂时还是不懂为好。”赵君明虽不明所以,也只得道:“皓哥说什么就是什么。”慕容皓听了,只笑笑拍了拍他肩膀。

众人喝完茶,将碗还给那伙计,走到旁边一株大树下纳凉。慕容皓道:“经昨日遭到偷袭一事,我看此次去镇江的路上,恐怕还要生些枝节。啸天,你的伤调理的怎么样?”江啸天道:“伤势虽已压下了,但如今功力恐怕要打个七折。”慕容皓道:“我方实力虽然不弱,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对方多半是为了那东西来的,啸天,你可要小心保管好了。”江啸天道:“我知道利害,放心吧。”

众人在这边商量着保护秘图,那边也有一批像是镖师的人正在细声商量着保护车上的货物,十几个趟子手谨慎地观察着周围的人,气氛可谓一片肃杀。

“沙老大,咱这次押的货到底都是些什么呀?这一路走来,我们已经遇到三次伏击了,好几个弟兄都受伤了。我老吴虽然不怕,但至少也得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叫我们这么拼命押送啊。”一位体格精壮的镖师低声向坐在旁边的一个老镖师说道。

“老吴,干我们这行的规矩,你不是不知道。不能过问客人要押送的货是什么,只要照客人的要求,把货送到目的地就行了,其他的不要管那么多。”老镖师沙老大道。

“唉,想我‘洪威镖局’响当当的名号,江湖上哪个不给几分薄面?这劫镖的事,咱怕是好几年没见着了吧?可这次不过短短的一段从杭州到镇江的路,就遇到了三次伏击,我看这次的事想必不简单哪。”

“老吴,但凡是大事件,知道得越少就越安全,多少人管不住好奇心,反而还得自己丢了性命。还好,等会儿上了船,到了镇江,交了货,咱这趟镖就算走完了。到时候我请弟兄们上酒楼吃顿好的,算是犒劳大家了。”沙老大安抚众人道。

“你们不会有机会上船了。”一道冷漠的声音在最不适当的时候出现了。

“什么人?”沙老大等一众镖师不愧是走惯江湖的,第一时间戒备起来。

镖队外围,不知何时多了四道身影。这四人细看下是三男一女,最靠左的男子肌肉虬结,豹头环眼,身上布满了一道道的刀疤,看起来跟那山中的猛虎相差无几。左起第二位是一妖艳女子,肌肤光滑,穿着暴露,浑身柔弱无骨,一看就知道是美丽却可怕的人物。再下一位男子尖嘴猴腮,身不满五尺,瘦若猿猴。最右边一位肥头大耳,赘肉横生,看起来就像一个圆球一般。

单听那身壮如虎的男子说道:“你们已是将死之人,便告诉你们也无妨。在下叫尾火虎,旁边的依次是翼火蛇、觜火猴、室火猪。”

“什么,你们是‘二十八宿’?”沙老大大惊失色,看来这男女四人必是极为难缠的人物。

“既然知道我们的大名,必然晓得我们的手段。识相的留下货物,老子还能放你们一条生路,要是道半个不字,嘿嘿……”觜火猴目透凶光,用轻蔑的眼神望着一众镖师和趟子手,似乎已经把对方都锁定为猎物了。

“我……我们洪威镖局走的镖,从来没有失过。你们要来劫取,恐怕也要付出些代价。”沙老大虽竭力保持镇定,但仍掩饰不住内心的慌乱。他十分明白,以己方的实力,要相对抗四人绝对是以卵击石,可说毫无生望。但作为一名走镖几十年的老镖师,即使粉身碎骨也不能让货物有失,否则一世的声名就尽丧了。

“好汉子,路可是你们自己选的,可别怪我们不客气了!”尾火虎说罢一声虎吼,率先向沙老大等一众镖师冲去,其势当真若猛虎下山,势不可挡。

“老夫挡住他们,你们护送货物先走!”沙老大早已全神戒备,此刻奋身迎击,一双铁掌全力挥出,气势竟不弱于对方!

二人短兵相接,顷刻间拳掌相交,爆出一声闷响,各自震退几步,这一拼竟是不分高下。

想沙老大行走江湖数十年,若不是有一身过硬的功夫,如何能熬到现在。沙老大年少时游历四方,访师学艺,习得一手刚猛绝伦的“大开碑手”。艺成后走镖数十年,罕逢敌手,江湖人称“开碑手”沙老大,久而久之,他本来的名字倒无几人知晓了。今日情况危急,沙老大不得不使出压箱底的功夫,一时倒也把对方镇住了。

“快走!还不走在这儿等死吗!”沙老大向身后一众镖师和趟子手喝道。

一众人马回过神来,哪敢耽搁,立即翻身上马,自动围成一圈,把镖车护在中间,呼喝着向东北方向狂奔而去。

“跑?跑得了吗?”翼火蛇一声娇笑,展开蛇形身法,婉转追去。但见她身法如迎风摆柳,体态婀娜,动人已极,腰肢几下扭摆,便已追在众人前面,一双“蛇形刁手”柔弱无骨,以不可思议的角度直取跑在队伍最前面的两个趟子手。那二人何曾见过如此手段,只一发愣的工夫,咽喉已被一双莹莹玉手洞穿,往地府见阎王去了。

余下众人见对方身法奇快,手段毒辣,一个个吓得肝胆皆裂。还是那吴镖师见惯世面,大声喝道:“弟兄们,今日到了生死关头,绝不能丢了镖局的威名,我们跟他们拼了!”说罢举刀向翼火蛇劈去,其势倒也不可小觑。

“哎哟,这位大哥长得倒还算俊俏,叫奴家如何下的去手呢?”翼火蛇见刀劈来,只一扭身便轻易闪开,嘴上却说些浑话调侃。

“呸!妖女!淫妇!休得拿话来勾引我!你杀我弟兄,我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吴镖师嘴里说的强硬,手上也不含糊,一套“劈风刀法”舞得虎虎生风,严丝合缝,只是一刀也无法劈中对方。

“大哥何必动气呢,只要你从了奴家,奴家保证你夜夜享尽人间极乐啊。”翼火蛇并不急于还击,只一味腾挪躲闪,净说些挑逗言语,有时更做出些魅惑姿态,看得人血脉贲张,身上更不时散发出一股淡淡异香,闻得人浑身火热,一双媚眼更是勾魂夺魄,极尽诱惑之能事。

那吴镖师倒也是条汉子,面对如此媚功,还能勉强把持得住,只是舞得一把刀章法渐渐开始散乱,体力也开始明显下降。吴镖师情知不妙,可又奈何不得对方,偷眼往镖队那边看去,只见一众人马被觜火猴和室火猪二人杀的七零八落,人仰马翻。沙老大虽然独自对付尾火虎,正杀得难解难分,但毕竟年纪大了,体力怎比得上正值壮年的尾火虎?只怕再斗得半刻就要落败了。吴镖师眼看着再过得片刻己方就要全军覆没,心中如何不急,这一急刀法就更加散乱,再加上翼火蛇媚功厉害,恐怕再过几招就要被对方摄去心神了。

洪威镖局和二十八宿两方打斗不消片刻,这渡头上的人就走了一大半,剩下的只有江啸天一行、几个不怕死的年轻小伙子和一个喝得烂醉的白袍老人。单说江啸天这边一行,从二十八宿那四人一出现就开始关注那边的情况,此刻看到四人发难,转眼间就杀了两个趟子手,手段之高,实属罕见。江啸天是天生的侠义心肠,早有出手之意,但未明对方底蕴,且身上带伤,不敢妄动,遂问道:“这‘二十八宿’是什么名堂?那四人又是什么底细?”赵君明早看的火冒三丈,切齿说道:“‘二十八宿’是一个杀手组织,共有二十八名成员,分别对应二十八星宿的名字,分金、木、水、火、土、日、月七字部,每部四人,全都是心狠手辣之徒。这组织在杀手榜中排第四位,一般都是一部的人一起行动。你看这四人自称尾火虎、翼火蛇、觜火猴、室火猪,那是火字部的。那尾火虎精通虎爪拳,翼火蛇身法、刁手俱是一绝,觜火猴一手猴拳独步江湖,室火猪一身‘棉絮功’不惧你拳掌相加。这四人放眼江湖都堪称一流高手,坏事做尽,人见人怕。天幸今日撞在我的手里,活该恶贯满盈,管叫他们命丧于此。”

“不错,既然叫我撞见了,便断不能留着他们的性命!”江啸天说罢便欲出手。

“且慢,啸天你有伤在身,不便出战。依我看由君明出战足矣。”慕容皓考虑江啸天伤势未愈,贸然出战唯恐有失,又恐秘图在交战中有甚闪失,于是出言相劝。

“君明武功虽是不错,但以一敌四,怕是有些勉强。再说我伤势并无大碍,对付这几人不会费多大功夫,还是让我去吧。”江啸天明白慕容皓的好意,但仍坚持出战。

“不要争了,再说下去那镖局的人就要死光了,这一战让我和赵兄弟上,你们在旁掠阵即可。”徐逸飞说完不等众人反应,展开身法就向翼火蛇那方窜去。

“逸飞哥,等等我!”赵君明早已按捺不住,此刻如风驰电掣般往觜火猴、室火猪那方冲去。

“哈哈哈……还是逸飞兄够果断,啸天,这次你可显得婆妈了。”慕容皓开怀笑道。

江啸天无奈笑笑,惭愧道:“实在汗颜,看来以后我要多学学逸飞和君明这些‘老江湖’了。”

“啸天不必沮丧,我们也并非无事可做,那边还有些等渡船的行人没走,看他们都是些普通百姓,为免打斗伤及无辜,我们还是过去让他们走远些吧。”

“言之有理,你看那边有位老人喝醉了,让我过去劝他走远些吧。其余的人就麻烦你们了。”江啸天说完,众人分头行事。

单说江啸天走到那白袍老者面前,粗略打量一番,但见这人身穿一件雪白长袍,虽说有些破旧,却出奇的一尘不染,想是平素极爱干净,就是喝得烂醉也不曾染污衣衫。再看那老者形状,身长约八尺,鹤发童颜,笑容可掬,相貌奇清。他左手提溜着个酒葫芦,倚坐在树旁念着些含糊不清的诗歌,自娱自饮,虽是烂醉之中,但看着竟也有几分仙风道骨,仙长风范。

江啸天见老者气质不凡,必非凡人,心中生出几分敬意,一拱手道:“老先生,此处有人正在打斗,为免伤及先生,晚辈恳请先生到别处喝酒,不知先生还能走动否?如若不能,晚辈也能搀扶先生到那边树林安坐。”

“对酒……当歌……人……人生几何……”老者像是酒醉过头,对江啸天全然视而不见,自顾自的吟起诗来。

“先生,您可听到晚辈说话吗?”江啸天见老者全不理睬,遂放大声音相问。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金樽……空对月……”老者吟诗吟得断断续续,对江啸天依然不加理睬。

“唉,这老先生真是醉了,我还是扶他走远些坐下吧。”江啸天料他定是醉得人事不知了,于是躬下身来,伸手想要将他扶起身来。这不扶不要紧,一扶可就出怪事了。江啸天双手往上一提,竟半分也提不起来。起初他以为是这老者比常人重些,不以为意,只是手上又加了几分力道,哪知连提几次都是如此,这就不由得他不惊了“啊呀!当真邪门!这老先生身子为何如此沉重?以我刚才所使的力道,那千斤巨石也举起来了吧。莫非这老先生使了千斤坠的功夫,乃是个隐世的高人?”

江啸天呆在那里,不知所措。那老者忽然侧过头来,向着江啸天耳边说道:“小子,你内功根基不错,嫁衣神功该练到第八重天了吧。”这句话说得清楚无比,哪有半分醉态。

江啸天听得此话,惊得连忙退开几步,躬身说道:“晚辈无礼,冒犯了前辈,望前辈海涵。”那老者嘿嘿笑道:“无妨,你小子心地不错,是个好苗子。可惜了你父母早亡,若由他们亲传你武功,你现在成就断不止此。不过你那义父能把你调教成这样,也算很难得了。”

江啸天听了更加惊奇,不禁问道:“敢问前辈尊姓大名,为何对晚辈身世如此了解?”

“哈哈,这些你现在不必知道,我如今只想在此好好地喝上一壶酒,再美美地睡上一觉。小子,你不必管我了,还是去帮你那些同伴去吧。”说罢这老者又恢复到刚才酩酊大醉的样子了。

江啸天明白以这位老者的武功,在此处绝无危险,遂拱手道:“既如此,晚辈这就去了。”言讫向慕容皓一行而去。

再说徐逸飞这边,几个起落已来到翼火蛇面前,右手早拿定宝剑,喝一声:“看剑!”一剑向着对方迎面刺去。翼火蛇不料对方还有帮手,被攻了个措手不及,幸好她身法不俗,危急间仍能勉强避开此剑,向后一连退出两丈,仔细地打量来人,不敢再轻举妄动。

吴镖师早被翼火蛇媚功迷得几乎心性大乱,正处在崩溃边缘,迷糊间隐约知道有人前来相助,要开口道谢却有心无力,此刻放松下来只觉得全身使不上半分力气,几近虚脱,只能勉强单刀驻地,支撑不到。徐逸飞见他精神萎靡,体力不支,也不顾大敌当前,左手掌心抵住他后背,慢慢渡一些内力过去。吴镖师得了他内力注入体内,心神渐渐稳定下来,力气也感慢慢恢复,心中不由得大为感激。

徐逸飞一面输功,一面也在注意着翼火蛇的举动。只见翼火蛇将自己打量一番之后,娇笑着又攻了上来。这次依然是没有下杀手,只是施展媚功,打算着徐逸飞要分神为吴镖师输功,注意力难以集中,心想机不可失,指望用媚功迷住两人心神,一举将二人拿下。

“小兄弟,奴家看你相貌不凡,今夜何不就到奴家闺房,共度春宵如何?”翼火蛇故技重施,围着二人展开曼妙身法,嘴上净说些不干不净的淫词艳语。

徐逸飞只听得眉头大皱,可又不敢贸然撤掌,生怕稍有差池,内息走岔,到时情况将比现在更糟。如今进退两难,只得努力收摄心神,一面传功,一面抵抗对方的迷情魔音。好在他功力已达返璞归真之境,似这般要支撑一时三刻应无大碍。

再看赵君明这边,已跟觜火猴、室火猪斗得不可开交。赵君明虽有降龙十八掌这等盖世绝学,但要拿下二人也非一时三刻能够做到。但见觜火猴纵横跳跃,身法灵捷无比,赵君明掌势虽快,可也奈何他不得。室火猪虽体态臃肿,功夫可也半点不含糊,以赵君明的掌力,打在他身上却是毫不受力,犹如打在败絮一般。但这二人虽有奇功,论内力却万万不及赵君明,斗得片刻,二人已现狼狈之相。反观赵君明却是越战越勇,渐渐得心应手,已隐隐有压倒二人之势。

与沙老大相斗的尾火虎瞥眼望见觜火猴、室火猪二人渐处下风,有心要过去帮忙,于是下手又重了几分。沙老大年老体衰,早已不复当年勇,此时气力不济之下又如何敌得对方的重拳。一个不留神,身上已连中两拳,直打得他狂吐鲜血,倒地不起。尾火虎也不管他是生是死,一声虎吼便向赵君明扑去,气势一时无两。

赵君明与二人斗得兴起,不防尾火虎过来横插一手。倒算他反应奇快,掌势一番,使一招“密云不雨”,一时之间漫天都是掌影,竟分不出虚实,更遑论招架了。三人都知道厉害,不敢硬接,齐齐向后退开,立稳阵脚,再图进取。赵君明使完这招也需回气,未有乘胜追击。

徐逸飞方面,吴镖师得其相助,心智已大致回复正常,力气也感到恢复了六七分,不像先前那样几近虚脱了。只是翼火蛇还在身边不断迷惑二人,以致进展到此处便开始停滞不前,始终不能完全恢复神智。徐逸飞眼见继续输功也是收效甚微,不由当机立断,一口真气直上胸肺,蓦然一声清喝,直听得犹如天塌地裂、虎啸龙吟。这一喝声响虽是不大,却是他毕生功力之所聚,大有当头棒喝、正神祛邪之宏效。

那翼火蛇本以为就要成功,哪料到徐逸飞修为如此深厚,竟然还有余力反击,当下被这一喝喝得大脑一片空白,双耳嗡嗡作响,体内真气也被震动的紊乱不堪,身子一软,就此倒在地上,待要挣扎起身,却是有心无力。

徐逸飞趁此机会,双手运指如飞,以重手法封了她身上几处大穴,那翼火蛇越发动弹不得了。徐逸飞解决了对手,心中连呼好险,搀扶着吴镖师走到远处,继续为他输功不题。

单看赵君明与觜火猴、室火猪、尾火虎三人斗得罡风乱射、沙石齐飞,端的是势均力敌,好一场激战!但见赵君明掌势如电,攻守有序,力敌对方三种功法,毫无惧怯。酣斗多时,赵君明一人总是不及对方三人体力绵长,掌势渐渐慢了下来。那三人见他体力不支,精神反而见长,招式劲力越猛,欲乘势将赵君明压下。赵君明见得对方攻势增强,也只得抖擞精神,全力迎击。

此刻江啸天等众人正好疏散好人群赶过来,留下陈永康为徐逸飞护法,其余人都来到战场近前。江啸天观赵君明气力不加,正要上前助战,眼角余光却扫到刚刚那位貌似喝得烂醉的高人,正摇摇晃晃地“慢慢”走向战场这边来。虽说是慢,但却似慢实快,原本隔着四五丈的距离,那老者却走了三四步便到了。众人刚来得及回头,那老者已走到战场中心。场上众人皆大惊失色,心中不由赞叹:此人步法绝妙,如此“缩地成寸”之法,世上有几人能做到?端的是深不可测啊!

那老者走入战场中,如入无人之境,赵君明等人激战所发出来的罡劲竟对他无损分毫。只见那老者随手一摆,场上四人同感压力扑面而来,不由得一齐退开,暂时罢斗。

那老者醉眼朦胧,脚步瞒珊,跌跌撞撞地走到赵君明面前,把酒葫芦递向前去,说道:“小子,看你年纪轻轻,一副精神不振的样子。来,喝我这老头子一口酒长长力气。”

赵君明见这老者刚才露了一手,又看他相貌不凡,心道定是世外高人,先自去了疑心。兼之自己本身亦是豪爽之人,哪管他有无陷阱,既然请自己喝酒,便先喝了再说。于是一把接过那酒葫芦,仰面喝了一大口。这不喝犹可,如今一口酒下肚,赵君明只感入口辛而不辣,一股热气直冲丹田,继而扩散全身,原本还是体力不支,如今不消一刻,竟变得生龙活虎,状态比平时还要高出三分。饶是赵君明喝过各色佳酿,也从未见过如此奇妙的好酒。

赵君明精神大振,将酒葫芦还给老者,谢道:“多谢前辈赐酒,晚辈深感大德。”老者笑道:“区区一口酒,何足道哉。小子,你是丐帮弟子,应该学过‘醉八仙’吧,如何不用来应敌呢?”赵君明心想:这位前辈旁观者清,他教我用“醉八仙”应敌,定有道理。是了,我刚才一心只要击倒对方,一味地只用“降龙十八掌”,殊不知降龙掌威力是强了,但耗力甚巨,不但打不倒对方,自己反而险些虚脱了,这正是欲速则不达。醉八仙威力虽不如降龙掌,胜在变化无穷,守中带攻,让对手捉摸不定,徒费气力。嗯,前辈用意想必如此。

赵君明想通其中关键,茅塞顿开,对老者道:“谢前辈指点,晚辈对此战已有七分把握了。”老者点头笑道:“好好好,你能这么快想通,当真孺子可教也。既如此,便看你领悟得多少了。”说罢走过一边,靠着一株大树坐下来,悠然观战。

尾火虎等三人见赵君明喝了那老者一口酒后,精神大涨,不由惊异。想要偷袭,又碍于老者功力深不可测,因而不敢造次。如今看那老者走开了,心想他定是自重身份,不便插手,如此便正中下怀。这三人相视一眼,仿佛心意相通,齐声大喝,向赵君明攻去。

赵君明此时得那一股酒气散遍全身,已有三分醉意,眼见那三人来势凶猛,自己不慌不忙,使一招“弹腰献酒醉荡步”,东倒西歪,忽高忽低,看似全无章法,实则暗藏巧妙,只看踏了几步,便从三人包围圈中窜了出来。那三人不料他此招精妙,措手不及,攻出来的招式几乎向自己人招呼过去了。总算他三人也非庸手,窘迫间还是及时收回各自招数。

赵君明见三人强行收招,真气反噬,怎肯错过机会。但见他左手一翻,扣住离自己最近的觜火猴手腕脉门,右手提气运劲,一记重拳轰向对方胸口。此招是为“擒腕击胸醉吹箫”,连消带打,端的是威力强猛。那觜火猴哪当得如此重击,当场鲜血狂涌,肋骨也不知断了多少根,软倒在地。赵君明喝道:“你这厮坏事做尽,双手不知沾了多少无辜之人的鲜血,我赵某今日有幸,先废了你双臂,叫你再不能害人!”话音刚落,双手运劲,那觜火猴的肩胛骨应声碎裂,直痛得他凄厉怪叫起来。觜火猴一生坏事做尽,如今落得这个下场,从此成为废人一个,也算罪有应得了。

一旁的尾火虎、室火猪二人见赵君明下手如此凶狠,早吓得肝胆俱裂,又见他人多,更是无心恋战,心念一动,各展身法向树林方向逃命。

这醉拳讲究“形醉意不醉,步醉心不醉”,施展起来看似浑浑噩噩,实则心如明镜。赵君明打得兴起,哪肯就此放过二人。当下展开“醉步”,歪歪扭扭地追了上去。这“醉步”似慢实快,不消片刻已追上一人。原来那室火猪身材肥胖,虽然动作不慢,终究比不过赵君明身法高明。赵君明赶上这人,更不打话,就势一滚,觑近对方,双手一勾,正勾中对方脚踝。室火猪立足不稳,一头栽了下来。赵君明趁势跃起,手势一兜一圈,正钉住对方气海穴。室火猪大惊失色,欲要运起“棉絮功”抵挡,真气早被赵君明牢牢锁住,哪里还能提聚分毫?赵君明笑道:“哈哈哈……你这大胖猪,恶贯满盈还妄想逃跑?看我今日替天行道,除去你们这些祸害!”说着手上劲力一吐,室火猪气海穴登时被破,一身功力疯狂泻出,登时修为尽去,从此再无力害人了。

赵君明收拾了此人,再想去找那最后一人尾火虎,可惜刚才这一耽搁,那尾火虎已不见踪影了。赵君明眼见对方不知从何处逃去,无奈之下,愤愤道:“哼!便宜了此人!”就此不再追赶。

江啸天等见赵君明在那老者相助下,大发神威,重创二人,逼退一人,当下都走向前来。赵君明也押着室火猪来到老者面前,拱手道:“今日幸得前辈相助,大恩没齿难忘。”那老者道:“无须罗嗦,老夫平生最讨厌这些文绉绉的酸句子。今日相助,乃是看在你这小子是丐帮弟子的份上,若不然,就是天王老子请我也请不动。”赵君明汗颜道:“前辈教训的是。”

江啸天上前道:“前辈欲往何处?我等正要去镇江,若是同路,不妨一同起行。”原来众人打斗多时,那渡船虽然已经来到,却怕殃及池鱼,不敢傍岸,只在江中远远察看动静。如今回复平静,众船家才慢慢将船摇将过来。

老者哈哈笑道:“好意老夫心领了。老夫平生懒散,不喜热闹,况且老夫并不去镇江。既不同路,那就就此告辞吧,以后有缘再见。”说罢,跌跌撞撞地往小路走去,倏忽已在数丈开外。

赵君明不舍,叫道:“前辈可是与家师相识?可留下尊号,日后好告知家师。”说完这话,那老者已看不见身影了。只听见一句言语伴着真气传来:“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哈哈哈……”

众人听了这话,似是而非,都不解其意,感叹道:“真隐士也!”

此刻吴镖师得徐逸飞输功救助,状态已回复七成。那沙老大之前被尾火虎打伤,所幸未伤及要害。如今二人扶起几个幸存的镖师,虽然个个带伤,总算逃过一劫,来向江啸天等人道谢。

“各位少侠,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请受我等一拜。”沙老大带头向江啸天、徐逸飞等下拜,身后众镖师也都一齐跪下。

“各位无需如此,快快请起。”江啸天等慌忙将众人扶起来。

“各位少侠,这三人杀我了镖局众多好兄弟,请将它们交给我等处置,我等日后必当报答大恩!”吴镖师指着地上翼火蛇、觜火猴、室火猪说道。

“这……大家以为如何?”江啸天转头对徐逸飞等人道。

“无妨,就交给各位处置吧。”慕容皓道。

其余人也都没有异议。

“多谢各位。”吴镖师说完,一把提起觜火猴,骂道:“狗贼!杀我弟兄,今日定绕不得你!”一刀挥过,觜火猴早已身首异处。吴镖师杀了一个,顺势又是一刀,将室火猪喉管割破,那鲜血喷涌而出,溅了一地。

吴镖师连杀二人,把刀指向躺在地上的翼火蛇,骂道“淫妇!你杀我兄弟之时,可想过会有此刻?”翼火蛇此时害怕的全身发抖,告饶道:“小女原本也是良家子女,只因老大奎木狼贪我美貌,将我父母兄弟杀死,强娶小女,又教小女武功,逼我害人,这才犯下如此过错。小女原无害人之心,只因老大逼迫,不得已而如此。求这位大哥怜悯小女,饶小女一条性命吧。小女保证从今以后,再不敢害人了。”

“呸!淫娃荡妇!人人得而诛之!还敢巧言令色,妄图饶命!看我把你剐个干净!”说罢手起刀落,眼看翼火蛇就要人头落地。翼火蛇自知已无生望,闭眼待死,眼角中滚落一道眼泪,看上去倒有几分楚楚之姿,少了几分妖艳颜色。

就在刀刃快要砍到颈项之际,一条手臂紧紧抓住吴镖师臂膀,那一刀无论如何砍不下去。

“这……徐少侠,你这是……莫非你要救此妖妇?”吴镖师望着身旁的徐逸飞,满脸惊愕。

及时出手之人正是徐逸飞,他叹道:“唉,我方才听了这女子说了身世,料来也是个可怜人。吴兄,可否看在小弟面上,放了她这一次?”

“徐少侠,这种妖妇之言,岂能尽信?我看她不过是在利用我们的同情之念而已。”吴镖师道。

“不错,逸飞,我也认为这妖女之言信不过,莫如及早除去为是。”江啸天道。

“不然,我看她刚才已有悔改之意,所言多半不虚。杀一人,不过令这世上多一个无主孤魂。但此女日后若真能去恶向善,那才是功德无量。小弟斗胆求各位能饶这女子一次,我以性命保证此女日后绝不会再作恶。”徐逸飞态度坚决。

“善哉,逸飞此言,正合我佛家慈悲为怀。我也赞成逸飞此举。”陈永康道。

“这……唉,罢了,我老吴这条命是徐少侠救的,既然徐少侠执意要救这妖妇,我老吴若再坚持就太不像话了。”吴镖师叹道。

“多谢吴兄盛意,但不知各位意下如何?”徐逸飞向沙老大等人道。

“我洪威镖局众人一条心,既然老吴都这么说了,我等自然也没有异议。”沙老大道。

“各位胸襟宽广,大仁大义,徐某在此谢过了。”徐逸飞躬身道谢。

“徐大哥,你这么坚持要救这妖妇,莫不是看上人家了,要娶过门做自己媳妇吧?”慕容柳在一旁调侃道。

“不要胡说,逸飞乃谦谦君子,人所共知,怎会见色起意?我看是逸飞菩萨心肠,不愿多伤人命而已。”慕容皓道。

徐逸飞不管众人言语,自走到翼火蛇面前,手按她腹下丹田,缓缓吐劲,将她功力散去七成,方才把她穴道解开,道:“我虽信你从此心中向善,但又恐你魔心未除,因此散去你七成修为,给你留下三成,害人不足,自保有余。望你今后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也不负我今日替你求情。”

翼火蛇死里逃生,对徐逸飞感激无地,深深道个万福:“小女深感少侠大德,无以为报。日后若有用得着小女之处,小女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

徐逸飞道:“你能去恶向善,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去吧。”

翼火蛇别过徐逸飞,翩然向远处未知的地方走去。她此刻只觉心中无比畅快,多年来压在心头的一块大石蓦然落地,从此心中再无挂碍。翼火蛇事后果然如徐逸飞所料,不再作恶,一心行善,逍遥自在。后来在徐逸飞落难之际,为报大恩,舍身相救,成就一段姻缘。此是后话,暂且不表。

当下码头已回复往昔光景,客人陆续上船。江啸天等得知沙老大一行也是前往镇江,便草草将遇害的镖师和趟子手安葬了,两路并作一路,帮着沙老大等人押着镖车上的货物,乘船往镇江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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