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姜合乐让人备了长枪准备练习，只是到底荒废了许多日子，哪怕绑着沙袋练习，握着长枪的手也仍在颤抖。

　　她咬牙坚持着将长枪提起，挥舞不过片刻，便不得不放下，一来实在费力训练并无成效，二来她也怕过犹不及伤着自己，只好改炼弓箭。

　　弓箭比长枪简单些许，虽有所生疏，但准头还在，力道足够的话在战场上应当也能作用。

　　她练过弓箭而后又试了试别的武器，方才给自己定下每日的训练计划。

　　雪莲站在廊下见姜合乐咬牙坚持心疼得红了眼眶，可姜合乐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时辰未到她再劝也不管用。

　　她也只能静静数着，眼瞅着时辰到了，她拿着披风飞奔到姜合乐身边：“今日的时辰到了，大小姐快歇着吧。”

　　“我如今身子好了不少，多练些时辰也是使得的。”见她眼眶通红姜合乐微微愣住，而后才笑着劝道，“何况练武只是瞧着累人，习惯了与咬文嚼字并无不同。”

　　不过半个时辰姜合乐身上已是汗水淋漓，雪莲可从未见过谁读书会这般的，故而明白姜合乐是在安慰她，当即转移了话题：“这文武自古不同，大小姐莫不是在诓奴婢。”

　　“您还是快些入内沐浴更衣吧，奴婢已经命人准备好了早膳，你昨儿个夜里不是还说用过早膳要去看将军？”

　　想到还要同祖父说宗族之事，姜合乐这才迈步往屋内走去。

　　雪莲松了口气，亦步亦趋跟着姜合乐入内。

　　用过早膳，姜合乐来到佛堂，青云郡主正在礼佛，姜老将军扶着轮椅在青云郡主旁边，还算清明的双眼盯着佛案上的小佛像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姜合乐迈步走入佛堂，立在廊下，并未打扰礼佛的青云郡主，也没有让人通报。

　　不过姜老将军还是听到了动静，推着轮椅走了出来：“宁儿前来可是有事？”

　　他似乎也不想打扰青云郡主，说话的声音压得极低。

　　瞧着祖父已生白发的头顶，姜合乐红着眼眶点头，自然而然地推着轮椅：“我推祖父去外头走走？”

　　知道她是有事想要和自己单独说，姜老将军并未推迟。

　　推着姜老将军一路来到佛堂内的院子，姜合乐方才停下脚步，院子里冰雪还未完全消融，姜合乐担心姜老将军受冻：“祖父可要进屋？”

　　“不必，外头空气清新，让人心胸开阔。”姜老将军如何不知姜合乐是担心自己，摇了摇头，“祖父还未弱到经不得风雪。”

　　姜合乐明白祖父之意，点了点头，让人拿了张毯子给姜老将军盖上，方才开口：“宗族之事祖父心中可有打算？”

　　“到底是祖父无用，还要宁儿处处操心。”姜老将军自嘲般地勾了勾嘴角。

　　“祖父说的哪里话，宁儿自幼受祖父教导，为祖父分忧也是应当。”姜合乐不愿姜老将军多想，连忙解释，“若非宗族与将军府同宗同源，姜老太爷辈分尤在祖父之上，宁儿也不会拿此事叨扰祖父。”

　　姜老将军回头，瞧见姜合乐神色坚定，满意地点了点头：“此事便交由你处理吧，祖父相信宁儿定能妥善处置。”

　　听到他这么说，姜合乐便知道，宗族此番伤透了祖父的心，毕竟祖父对宗族向来极好。

　　“宁儿前来只有这一件事？”

　　姜合乐低下头，明白自己的心思瞒不过祖父，便也没有隐藏：“祖父可有想过日后如何？”

　　日后如何，姜老将军也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每每想起便不可避免想到战死沙场的儿孙。

　　若说不恨绝不可能，可他终究还是大渝的护国大将军，如今皇帝已经将禹王斩首，其他的他便只能当做无事发生。

　　“宁儿心中有些想法，不知祖父可愿意听听？”姜合乐明白姜老将军的为难，低声说道。

　　见姜老将军点头，她低声继续，“若是宁儿没有猜错，过不了多久陛下便会提出出征之事，宁儿走后，祖父带婶婶和妹妹们回琅琊吧。”

　　“回琅琊后，祖父可以教妹妹们习武，前些日子宁儿与瑜琳聊过，她对经商颇有兴趣，若是祖父准允，到了琅琊后，便让瑜琳着手去做吧。”

　　经商、习武……听着姜合乐语气平淡地说着这些，姜老将军瞳孔微震，他张了张嘴，半晌才道：“宁儿，可是还有别的打算？”

　　“如今姜家儿郎尽数战死，宁儿与妹妹们生于姜家，虽是女儿身，却也该承担责任，撑起门楣。宁儿出征在外，若是败了，妹妹们有些本事，便是没有我也能护着自己，若是得胜归来，她们就更需要有本事了。”

　　是啊，如今姜家只剩几个女儿皇帝尚且不放心，若是姜合乐得胜归来，他又如何还能坐得住，就算皇帝没有旁的心思，旁人也不可能再看着姜家壮大。

　　姜老将军无奈地叹息了一声，却也没有立刻答应：“事关重大，让祖父好生想想。”

　　“不着急，合乐临行前才会向陛下提及送你们回琅琊之事，祖父慢慢想就是，切不可太费心神。”姜合乐瞧见姜老将军眼底沧桑终究有些不忍心。

　　姜老将军的目光落在远方，思绪飘散，半晌才回过神，看着姜合乐郑重询问：“你老实告诉祖父，你今日建议当真只是想要自保吗？”

　　祖父果然还是念着大渝的，越是如此，姜合乐就越是憎恨皇室，前世祖父与父兄一同战死倒也罢了，如今祖父回来了，心里想的仍旧是大渝，可大渝皇室……

　　她垂眸克制着恨意：“除了自保，宁儿还想为父兄报仇，祖父，宁儿不甘心，宁儿好恨！父兄一心为国，最终却落得个战死沙场的结果，连尸首都不曾归家，宁儿实在无法让此事就这般过去。”

　　“陛下已经处置了禹王。”姜老将军又是一声叹息。

　　只是一个禹王怎么够，姜合乐险些脱口而出，她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陷进肉里方才克制住情绪：“天下太平，海晏河清是姜家人世代奋斗的目标，宁儿始终记得。祖父放心，不管如何，宁儿绝不会做有为家训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