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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麦子落了
作者:丢由   |  字数:6210  |  更新时间:2020-05-15 17:20:57  |  分类:

现实小说

“古”家人特别勤奋。这并没体现在她们懒懒散散的教学风格上 。实际上李叶茴初来乍到就被告知:“不用太认真,教着玩就好。” 而是体现在他们对宗教的极端忠诚。

每天清晨四点,古努和古来的九十岁老妈妈就会雷打不动地准时起床,把新鲜摘取的兰花瓣一片片穿起来,然后再精神气十足地拍醒满腹起床气的姐妹俩,叫她们载她去二十公里外的、全村唯一的寺庙去祭拜。

每月一次的化斋日,泰国人家家户户的大人小孩都要整整齐齐地在门前谦卑地跪着。僧人“临幸”时,她们会将提前准备的各类美味素食一盆盆地奉上,然后僧人会用手中的稻草穗慷慨地在他们额头各扫一下,以示祝福。

布施活动的全程,老妈妈都跪着,甚至僧人离开后很久了也不愿起身。

据说泰国国民总收入的80%都奉献在寺庙造筑上,也因此创建出一系列以曼谷大皇宫为首的、既冠冕堂皇又精雕细刻的道观楼宇。

村庄附近的“大象庙”是当地远近闻名的奇庙:整个建筑有半个鸟巢那般大,通体琉璃瓦建造,外观远看像是三头六鼻的冲天大象,近看便会发现象脚处簇拥了七七八八各类怪兽,虽面目狰狞,但工匠高超技艺和设计者与众不同的灵魂闪现其中,简直鬼斧神工。

李叶茴第一次见到这庙是在一年一度的僧侣斋戒周:村庄里的各家各户恭恭敬敬地带了满满几盘子菜,再排着队、一家一碗地把米饭倒入一个大桶。待冗长的佛教仪式和洗脑却动听的佛词跟读结束后,人们就要一脸虔诚地望着台上僧人们用餐,并衷心祈福他们能顺利度过接下来的七日绝食难关。

李叶茴被这滔滔不绝的佛词搅扰得昏昏欲睡。空灵的佛堂、金碧辉煌的四壁……房梁上攒着村民们祖祖辈辈供奉出来的祈福风铃,微风拂过、铃声四起,这座村子世世代代的生活景象便如泛黄电影般重现脑海,让跪拜的人们怀着敬意、忍着脚酸,不敢动弹,生怕引起已故人的愤怒。

仪式结束后,大家无事可做。那是个工作日,家长们还要外出工作,整个村庄基本上都空了,自然不能放孩子们回家。于是老师们就把学校变成托儿所。学生们玩闹成一团,整个学校吵得仿若世界末日的狂欢。老师们一边吃着泰国蜜糖米饼扯大山,一边斜眼瞟着那些让人不省心的小豆丁们。

李叶茴一直觉得泰国学生太懒了,这种无人安排的时刻按理来说应被当做你追我赶的自习时光啊。如今,看着面临中考的初三学生和幼儿园小豆包们混在一起疯跑疯闹,她不由得怜惜这片土壤上那白白流逝的青春。

可是她也正值青春,一个人举书孤芳自赏实在是假正经、操场上的阵阵尖叫搅扰得她不能专心,索性痛快地脱鞋,和为她的加入欢呼雀跃的男孩子们结结实实地踢了一下午球。

小球在生活里虽然毫不起眼,但一上球场,他的高超技艺让他无比闪耀。

全场,他不离李叶茴左右,护送着她进了一个又一个球。然而他们并非同队,于是他不为人知的“重色轻友”便被唾弃为智商堪忧:大家都说他被李叶茴迷了魂魄,这点二位当事人不置可否。

那一晚,二十岁的李叶茴穿着古来送给她的粉色运动装,而十五岁的小球的衣服踢球时被撕开了,露着个细胳膊和她并排坐在冷清的操场。

他们各抱着一个被折磨得破烂不堪的足球,时而相视而笑、时而眺望远方。李叶茴会的三句泰语问候已然再也为这友谊贡献不了什么,小球的两句英文也翻来覆去地被李叶茴矫正了很多遍。

语言的障碍让他们欲言又止,一道巨大的鸿沟横亘眼前。倘若不能交流,就只能有人之常情的简单往来,读不懂对方的喜怒哀乐、更不要提诉说衷肠。李叶茴突然感激当初 A水准期间玩命学英语的自己,不然这一路经历将会何等逊色。

她起身准备离开了,小球叫住了他:“莲花……”

少年黝黑的脸庞即将融入黑夜,眸子里的清澈明光不容忽略:“My dream is to become an English teacher. Like you.”

李叶茴发自肺腑地湿了眼眶。原来海外义工不是植树而是播种。不能苛刻地计算一张往返机票能买多少营养午餐,而要看看文化的碰撞将会在一个孩子心里埋下多么不容小觑的梦想。梦想既是翅膀,李叶茴看到自己的到来让在泥土中玩得不亦乐乎的孩子们有了一个长远的目标,自豪和脚踏实地的舒心油然而生。

帮助需要的人,原来也是自救。不知不觉内心深处的自卑在她看到自己不容被替代的价值后逐渐消失,而对于爱情不顺的耿耿于怀也在日复一日孩子们那太阳般的笑脸中逐渐消融。

吴井人似乎逼着自己忘记儿子的大逆不道和李叶茴的一文不值。这一风波过后,吴松毅的态度骤然转变:“我妈妈其实是支持我们的,只是父亲太大男子主义了。你瞧,我们的坚持终于打动他们了。”

李叶茴也不由得激动起来,自己的长久忍耐和潜心修行似乎终于迎来曙光。但是不知为何,她再也提不起兴趣来继续和吴松毅的恋爱游戏:不想再花着宝贵时光在自习室里共读李银河的《爱你就像爱生命》、也不想在学习效率最高的夜晚被揪到情侣遍地的草地上一言不发地看星星。

偶尔,她会刻意忽略吴松毅的视频请求,而自己上传到朋友圈的笑脸和文字也越来越朝气蓬勃,全然不管期待被依赖的吴松毅看到女友没了他却更开心的失落。她了解他,只是不想再全心全意地迁就他。当然,不是因为有勇气挑战爱情的悬殊地位,只是她有更加放不下的生活要去追求。

幼儿园的孩子们是最难被驯服的。他们天资聪颖却总是快速遗忘所有教训,乐天地沉浸在自己那只有妖魔鬼怪、侠胆英雄的世界。所以当李叶茴正热情洋溢地带着好不容易排好队的孩子们跳“Eyes, shoulders, knees and toes……”时,几个做着英雄梦的男孩子总会突然打斗起来,惊吓到旁边的女生,引起了撕心裂肺的哇哇大哭。李叶茴拉开这个,又抱抱那个,没时间关注其他人。淘气些的孩子们就趁机撒欢,把李叶茴辛苦画的黑板报折腾得惨不忍睹。

看着乱跑乱叫的孩子们,李叶茴心力交瘁。她一向耐心不足,尤其在教书育人这事上。再加之与同父异母的妹妹李颖同住屋檐下的时光让她对孩子有了阴影:他们的天使面容让他们内心的小恶魔很容易被忽略。

此时屋内疯成一团,眼睛最美的姑娘南瓜被四周突然疯癫起来的同伴吓得一动不动,眼角溢出几颗豆大的泪珠。李叶茴跑来跑去,抚平了这个,又惹哭了另一个,扯开扭打在一起的一对孩子,另一对又开始难分难舍。

她索性走出门外,在暴晒的操场上走圈,恨不得冲到校外的小卖部买点烟学学怎么抽。

这时,大麦正端着水去给校长洗车。他英文属全校最好,问李叶茴为何愁眉苦脸。

她指指乱成一锅粥的幼儿园中班,大麦心领神会。他拉着她的手、抚着她的背,像个亲密无间的闺蜜,愣是让李叶茴消了气。然后他利用自己的泰语优势三下五除二地平息了孩子们的暴动,一脸慈祥地让他们听莲花老师的话。此时大家都像乖顺的小绵羊,老老实实地四处坐着。他们一脸懵懂,好像刚刚的调皮捣蛋从未发生,眼巴巴地望着莲花老师,等待指示。

大麦走到从头到尾没挪过窝的南瓜身边,特地抱起她安抚一阵。然后他轻声用英文回应李叶茴疑惑的目光:“她妈妈打她。”

这孩子仿若听明白大麦的英文控诉、也仿若刚刚从混乱现场回过神来,凝固的小脸突然裂成皱巴巴的包子,开始扯着嗓子大哭。

学校的童子兵节到了,学生们穿上墨绿色军装,一个个英姿飒爽,老师也穿上土黄色的军装,看起来更不好相处了。这边不知怎的,照合影时老师们总是一副拘谨面孔,只有小孩子无忧无虑地龇牙咧嘴。古努和古来帮李叶茴买了一套军绿色的泰丝民俗裙,让她混在学生堆里凑个数。

在泰国那些日子,李叶茴没了四处乱转的自由,只能在“古”家小院子里绕圈,久而久之没了耐心,便开始尝试“有氧运动”这个没有场地要求的新项目,并吃惊地发现了它对于减肥的快准狠,也终于下定决心停止自己曾经反复无常的节食和暴食,开始学习欧美那套方法,每天低碳饮食、然后玩命跟着视频在“古”家院子里蹦跶。

每日的大汗淋漓让对猪肉情有独钟的“古”氏姐妹也受了影响,她们也加入李叶茴的早操队伍。“古”家厨房后院摆了个澡盆一样的大锅,每次家里吃猪肉,就把肥肉零碎丢进去,攒了一大锅就开始炼猪油。这猪油沤在锅里看起来黑乎乎也脏兮兮,但做饭时洒一勺,香得让人落泪。可这油也被决心减肥的“古”家姐妹狠心倒掉了,决心和这外国友人一起不素不欢。

一个多月的努力让李叶茴穿着泰式风情服时,就像纪录片中走出来的东南亚小妹。她亭亭玉立地站在操场中央,身后跟了一大群叫着她“莲花、莲花”的小豆丁们。

过去的日子里像母鸡对小鸡一样尽全力地给他们爱与无条件拥抱,孩子们也全身心地回馈着纯真无邪,让她繁杂的心灵彻底释放。

然而, 只有两个孩子无论用多么昂贵的糖果、多么频繁的关注都无法被取悦。南瓜和哥哥大碗的灵魂像是早已离开村庄、流浪多年,让任何期待让这两双世界上最美丽的眼睛流露出笑意的人无功而返。

一切都是因为:“她妈妈打她。”

李叶茴想做点什么。

她约出大麦,对方用支离破碎的英文,在翻译软件的帮助下为她讲述了南瓜和大碗的故事:

他们的亲生父母看起来是老老实实的农民,其实是常年游荡在金三角的毒枭。母亲在父亲之前锒铛入狱,后者悔恨不已,便回乡照顾两个孩子,并再娶了大家口中那个“打孩子”的继母琴弦。

然而,原配夫妻已然双双成了瘾君子,独自回乡的父亲常常借毒消愁。幻觉来袭时他总能看见房间里正四处闪现着亡妻的脸,她的笑,她出嫁时的满脸绯红……他又爱又怕,选择自焚身亡。

可他却不小心点燃了他们的家。当琴弦带着两个南瓜和大碗冲出火场时,她的脸上被一块焦碳砸中,落下了碗大的烧伤。她看不见脸上的钻心伤痛因何而来,慌乱之中撕下南瓜的衣服紧紧地捂着伤口、在地上哭喊着打滚。后来就算她不用手扶着,那布也会被伤口沁出的组织液粘住,牢牢地呆在脸上,她这才放心地腾出多一只手来遮住烧毁的衣服盖不住的地方。

自那之后,两个孩子就丢了魂魄,他们一言不发、对外界事变也不再敏感。琴弦从最初的拯救者变成最后的施虐者,毁容后也彻底将自己锁死在家里,不准任何人靠近。

南瓜和大碗成了她的泄愤工具,但是他们什么也不会说、也不能说,甚至连哭的能力也不记得。一家三口靠着微薄的房屋烧毁保险金生活。家里的地全荒了,邻居们的救济也成了主要生活来源。

李叶茴听罢,心中百爪挠心。这个世界的悲惨故事数不胜数,而自己那点喜怒哀乐实在不值一提。她想起南瓜那总是泪眼婆娑的眼睛,那消逝的情感感知能力突然突破理智堤坝、泄洪而出。

大麦说自己是全校唯一一个见过琴弦毁容后模样的人:“从我家听得到他们的哭声,于是我就冲过去拦住了她。我说她不配做母亲。”

李叶茴无言以对,他们都是世界角落的小人物,有着极度扭曲的成长历程。原来一个和睦相爱的家庭需要历经这么多堕落才能诞生。

“老师,你要救救他们。”大麦说。

李叶茴不知所措,救救他们?然后呢?生活打到他们脸上的巴掌永远不会消失。那两个孩子她也没有权力过问。如果强行阻拦能够奏效,那么古努和古来为何无动于衷?更何况自己还有两周就要离开,若是没有长久解决方案制约琴弦的行为,家暴行为只会有增无减。青少年的世界单单纯纯,李叶茴眼中却并非只是黑白分明。

大麦说,下周三的僧人绝食周结束了,所有村民都被要求出席,南瓜和大碗的继母也不例外。每次被迫出门,即便把脸里三层外三层包裹好,琴弦也会因为自己的毁容羞愧难当,当晚回家后一定会大发雷霆、再把两个孩子狠狠地打一顿。

“老师,我们一起去阻止她。”

李叶茴想说自己被古努和古来锁在家里,没有自由行动的权利,可是大麦眼中的期待让她无法拒绝。

接下来的一周,她和大麦成了朋友。因为天资聪颖、加上成绩优异,大麦被推选为全市英文演讲的参赛选手。李叶茴和他一起把校长写的演讲稿撰写为他们更想讲的话:

如果你有个梦想,就别管这些无趣的大人。

因为你不做自己的勇士,就不会有人帮你守卫它。

我要做个Super Star,就算世界毁灭,而只有我能拯救一切,我也要思虑再三,以梦想作为条款。

我不是玩偶,我的人生很昂贵,等你有了和我梦想等值的理由,再来对我指手画脚。

听不懂英文的校长对此表示十分满意。李叶茴被迫辜负学校对她的期望和无条件尊重,但是她想让大麦说出她没有勇气说出的话。

周二的时候,古努说第二天的僧人绝食周结束庆典后,她要带着叶茴参加一场当地首富的婚礼:“他的财富可以买下我们整个村。他听说这里有外国人来访,特地邀请你参加,还说要让你发言祝福。”

李叶茴答应了,为自己即将承担的国际友谊重任而激动。

至于南瓜和大碗……说了一百遍,清官难断家务事,若没有长久之计就不要冲动行事。

周三晚上,李叶茴穿戴整齐,“古”家人一直称赞:“水嬷嬷!” 就是漂亮的意思。

她望着镜子里身材玲珑有致的自己,更加骄傲于之前的坚持运动。她的脸上二十年来第一次充满自信,除此之外她浑身充满力量,想要和这个世界大干一场,将二十年来的碌碌无为全然抛弃,撕掉自己懦弱的面具,把瞧不起自己的人踩在脚底。

她上车离开时,正好看见一脸慌张的大麦追来。李叶茴朝她摆摆手,说了自己的难处,可是大麦没了聊天软件的协助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李叶茴像个长辈一样对他的患得患失表示理解,并表明自己确实有任务在身,那些一起叛逆的日子要告一段落了,因为她和他不一样,李叶茴是个彻彻底底的“成年人”。

李叶茴在富豪的婚礼上充分表现出国际友人应有的大方得体。不知几时,她已然不畏惧在众人面前侃侃而谈。

第二天一觉醒来,整个校园乱作一团。古来和古努显得心神不宁。

学生告诉他们爱戴的莲花老师:大麦死了。被南瓜和大碗的继母琴弦失手杀死了。

李叶茴做梦都能想出来那天晚上的情景:大麦冲进屋内,用他消瘦的身躯护住两个孩子,破口大骂:“你不配做母亲!”

琴弦落刀的瞬间,大麦像个真正的女人……不,一个母亲一样将那两张不会再笑的脸揽入怀中,企图将全世界的罪恶从他们的世界隔离开。

李叶茴脑海中回荡着书中读的那句话:在变性人眼中,他们比普通女人更女人。

不仅如此,他们甚至可以更像个母亲。而且,他们的女性之美远不止外貌上的精彩,却是由内而外的女性力量的绽放和呐喊。

最后一周,校园的国旗降了半截,领操台上失去了大麦的身影。校园里曾终日回响的嘈杂骤然停止,人们对往事缄口不提,却在极度沉默中听到了悲切的回音。

李叶茴不知道该对谁诉说内心的愧疚。她和大麦的约定,那些朝夕相处的时光,无人能知。可是李叶茴辜负了那个朝气蓬勃、前程似锦的孩子,和举刀的刽子手同流合污,一起杀了她。

孩子们继续喊她“莲花老师”,这让她更羞愧难当。自己有什么资格当老师?又何曾做到过为人师表?

她在古来的带领下拜访了大麦的家人:在一个只有一半房顶的屋子里,只有一个双目失明的八十岁的老人在把脸藏在被子里避雨。

“古”家人终于告诉了李叶茴关于大麦的故事:

大麦的父母也是毒枭,双方早已经离异,不知飘到世界的哪个角落去了。大麦从遥远的清迈赶来投奔自己的爷爷奶奶。本来外来学生在本地求学不是什么难事,但大麦其实已经到了上大学的年纪,但之前疏于学习,课堂测验也做得一塌糊涂,实在不好安排。

于是,这个总是无忧无虑的男孩每天都领着自己双目失明的奶奶去烦校长,帮自己争取一个上学的机会:“我想读书,我想读书。”

泰国也是九年义务教育,就连学生的营养午餐也是政府承担,因此多一个学生多一个负担,做不了年龄上的假证。但校长还是帮忙申请了特困生名额,终于给了他一个摆脱贫穷的机会。大麦也如当初承诺的那般,竭尽全力地调动资源,努力把自己的内在装点得精彩。

李叶茴不知道大麦在这贫穷山庄独自奋斗时,内心的声音是带着哭腔的稚嫩童声:“我想读书”,还是激情洋溢的:“I want to become a Super Star”.

但是她的内心也被这些孩子们播下一颗终生难忘的种子。她要用一生的勇敢无畏去还清曾经的懦弱欠下的债,替她见过的最勇敢的“女孩子”大麦过上她想要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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