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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名校的“落水狗”
作者:丢由   |  字数:3437  |  更新时间:2020-05-15 17:20:56  |  分类:

现实小说

即便最初对大学生活的幻想碎了一半,李叶茴依旧期待着用另一半东山再起。

比如说,辩论。

当然,她隐约意识到这事也不会一帆风顺,因为她发现自己想做点什么事,都要先摔上几个致命的跟头,无一例外。但是她坚信辩论能帮她“成为一个Global Citizen、一个真正讨论世事的人”,所以她早早地做好了迎接一切厄运的准备。

除了机械地学习、习惯地想念张庭园,其他时间她都泡在辩论的世界,愣是分裂出一个人格,陪她看辩论视频、在路上和自己打嘴炮。

但是,真正的辩论场却不是儿戏。第一次训练时,对自己的伶牙俐齿自信满满的新生们,全部被内心的紧张石化。

辩论队的迎新会倒是安排巧妙。在第一轮新生选拔赛时,组织方特地安排了3名学长姐假装是新生,和选手对战。在之后的迎新会上,3名学长姐也会和新生玩成一片。在迎新会结束后,队长会要求新生们互相辨认,凭借刚才的聊天内容筛选出假的新生。提名者必须对自己的选择进行有理辩护,最终通过众人投票进行选择。

李叶茴饶有兴致地环顾四周,只有两个人成功引起自己的注意。

一个是秦落雁:那个辩论队第一轮竞选时候认识的姑娘。她戴着粉色蝴蝶结,配着可爱短裙,行为举止就像《哈利波特》里的赫敏,无论组织方提什么要求,她都全情投入,好像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呐喊:“看我!”。

另一个是一位身材瘦高的男生:高颧骨和内双的眼睛。

母亲强调了几百次:五官中,鼻梁为重,因为高挺的鼻梁撑起人的气质。李叶茴小时候对此坚信不疑,后来开始怀疑王小红说这话是因为她自己有个高鼻梁。

不过,李叶茴还是这个男生打上了“此届最帅”的称号,虽然有点矬子里拔将军。

在迎新会的自我介绍真可谓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能言善辩的各位想尽办法让人印象深刻。李叶茴左思右想,实在采取化繁为简的策略:“大家好,我叫李叶茴,可是我什么都不会。”结果瞬间冷场,只能灰溜溜地下去。

令李叶茴印象深刻的高个男生迈着大长腿上台:“大家好,我是吴松毅。和在座的各位一样,我酷爱读书,不为黄金屋、不为颜如玉,只是自幼便有些悲天悯人,有着修身齐家之天下的梦。可是我也有原则,做不到路见不平时缄默不语,各持己见时也只能我行我素。当然,吾本随和,如苏轼所言‘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濛雨亦奇’,‘晴’也好,‘雨’也好,均乐于其中。以后请各位多多指点,我们共同进步。”

这一番话说得气势磅礴、文采飞扬。再加之男生高挑的身材和朴素的着装,和打听来的“全额奖学金得主”的身份,李叶茴瞬间对其刮目相看。她向来无法拒绝成绩优异、才华横溢的男生的魅力。

迎新会结束后的“猜老生”环节,李叶茴因为常常留意吴松毅,所以别人问她选谁时,她脱口而出:“吴……吴松毅!”

男生一脸惊异,开始眯起眼睛打量起这个一脸猖狂的丫头。

李叶茴从小拼不过小鸟依人的姑娘、只能以武力取胜、再加之先天“膀大腰圆”,总能和心仪的男孩打上几个来回,并暗喜结下缘分,实为结下梁子。

猛地回过神的李叶茴一下子本性暴露,她开始踢乌龙球:“因为他的发言是全场最老气陈秋的,所以应该是个学长。”

大家哄堂而笑。她真想打死自己。吴松毅的脸色有点阴,正如他的发言那般:“各持己见只能我行我素。”

那之后,有几次在校园,她都和吴松毅相遇,可从未被理睬。身材高大的男孩脚下像是踏了风火轮,让每一个擦肩而过都化为瞬间。李叶茴后悔自己的口无遮拦,但也没什么遗憾,对于这种男孩她一向只敢欣赏,就像贫寒年代的母亲对于好时代出生的孩子那最淳朴的祝福:我的一生已然如此,就让我看看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的你,将活得多么精彩。

新国大大部分的中国留学生是因为才华超群被政府用高额奖学金邀请而来。像李叶茴这样从野鸡学校挤进来的算是凤毛麟角。

“学妹啊,世界上厉害的人很多,你也不要轻易看不起自己。” 袁野作为一个两年前从“高唱南洋”考上新国大的学长对李叶茴谆谆教诲。

后者一向为自己的“野生”背景感到羞愧,开学前向袁野请教“野路子名校生存指南”时,两个人竟探讨出几项“野路子”不可替代的优点:“首先,我们经历过‘百里挑一’的奇迹,所以我们是被上帝选中的人。”袁野抑扬顿挫地说。

“其次,”他又开始摇头晃脑:“我们是野路子,所以我们没有‘偶像包袱’,逆商强、走得远。”

李叶茴翻个白眼:“谁想要逆商强,我宁可像他们那样带着光环长大。”

“不不不不不……”袁野竖起一根手指,对着她摇摇晃晃:“你很快就明白你的逆商有多重要了。”

几个月后,李叶茴终于承认“逆商强”的重要性,而且她发现自己没有逆商。

自从张庭园从生活中退出,李叶茴多了很多时间去专心“失眠”。正巧最近有学长在外卖行业创业,正在招人为自己收钱、看饭盒,每天工作时间从晚十点到凌晨两点,时薪六新币。

李叶茴第一天值班,就已经困得打盹。她在日记上自我安慰:这些为了打牙祭的钱来卖命的人不是来打工的,是来玩情怀的。

当然,“打牙祭的钱”也是钱。再者说,反正在床铺上烙饼也是醒着、在宿舍还忍不住被食欲赶到厨房作孽,还不如出来感受一下校园夜猫子生活、并顺带和取餐的学生聊唠唠嗑、拓展一下饭友的人际圈。

每晚打工,她都独自坐在空寂的大厅,看看笔记、看看等待主人的热腾腾的外卖、然后咽咽口水、再看看笔记。就好像《垫底辣妹》里独自撑过每一个孤独学习夜的工藤沙耶加。听着宋冬野的《安河桥北》,趴在桌上看指尖敲打红色外卖袋、享受嘈杂却也无声的夏夜成了李叶茴那段时间唯一的消遣。

时间久了,铁打的身体也撑不住凌晨两点半的睡眠和清晨六点半的自来醒了。即便如此,她还是沉迷于“独自守夜”的感觉,每日在课上昏昏欲睡,却在夜深人静时睁大眼睛看星。

偶尔,李叶茴会为不能和食物和平相处而难过、会为张庭园最后那个怜悯的眼神而悲伤。偷窃带来的羞耻、肥胖带来的自卑、不自律带来的悔恨……所有的负面情绪被刷上酱、就着蔬菜奶酪、夹在全麦面包里,被李叶茴狼吞虎咽掉,并在大肆咀嚼中努力品味人性之恶带来的悦感。

此时的李叶茴不得不说是一只彻彻底底的落水狗了。

她不相信别人,只相信自己,所以她讨厌极了“团队合作”。人们在一起,就会嘻嘻哈哈,而嘻嘻哈哈就是浪费生命,浪费生命就会被淘汰……深深的不安全感让她做梦都想回到自己安静的小写字台、重新过上A水准期间只要玩命学习就可以功成名就的日子。王小红的忧患意识是一枚隐形基因,在李叶茴十八岁时悄然显现。

本来只是玩命准备考试就可以搞定的学习,因为加了大量的团队项目和实验室内容,让独自奋斗最舒服的李叶茴像是从被雨水淹了的洞穴中冲出来的蚂蚁一样,四肢慌乱地挥舞,样子狼狈。

除了学习,在辩论队的浑水摸鱼也并没有让她成为有资格批判世事的人,即便苦练的各种“混淆视听”的语言技巧让她的说服力上了一个等级、思维也快了许多,可是那又怎样?她宁可嘴巴笨一点,让思维深一点。

为了争取大三的交换生资格,李叶茴特地报了德语课,并用死记硬背的老办法来学习。李叶茴彻底拒绝了德语老师精心准备的各种互动,觉得小二十岁的人了还要假笑着玩游戏看起来太蠢。

所以当大家和老师唱唱跳跳时,李叶茴默默站在一边对嘴形、一脸嫌弃。她失去了课堂参与分,还用冷漠跟老师结下梁子,导致一对一的口语测评被分到了最难的题目。唯一可以依赖的单词默写也不尽如人意,因为失眠早把她的记忆力凿得千疮百孔。

重重压力下,李叶茴几乎要崩溃了。和母亲打电话时,她不禁号啕大哭:“妈妈……我想去找心理医生。”

“你上着那么好的大学,为啥没事找事?”王小红心不在焉。

李叶茴告诉母亲自己对未来的困惑、在偌大的房间深陷孤独的现状。她没有讲自己出格的“神秘伴侣”游戏,也没有讲社团活动中的表现平平。

“其他同学也是在同样的环境,他们这么样呢?”

李叶茴想起别人的顺风顺水,哭得更加厉害:“我和他们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李叶茴又开始絮絮叨叨自己的迷茫和忧愁。

王小红搞不懂自己这个“不识抬举”的女儿,但是听到千里之外的哭声还是揪心:“叶茴,你别哭,我听你哭心里难受。还是那句话,不管你想要什么,你老妈我砸锅卖铁都要满足你。妈妈是你永远的后盾。”

当晚,李叶茴抹着泪在日记本写下长长的诉讼:

我一直以为厉害的国大是终点,其实是起点,还是一个错综复杂的迷宫的起点。有些人早就明白自己的方向了。可我呢?我过去的十九年都在忙什么?为什么到了成年却依旧困惑?专业知识专业、优雅的小提琴手、聪明伶俐的最佳辩手和德语流利的学霸……真可笑,我那么努力,却一事无成。

我想抓紧时间在这四年玩命成长,半年过去,我一无所获,反而还退步许多,不但丢了方向,还丢了笃定。上帝,你好无聊,无聊到把我这种平凡人送到这不属于她的地方,只为了捉弄和玩闹。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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