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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龙鳞光
作者:小辉   |  字数:5058  |  更新时间:2020-05-14 15:52:59  |  分类:

都市小说

许明峰也是明白人,赵兴成让他去烧炉子,那就意味着已经放弃他这个徒弟了。

不过,赵岚这时却追了过来,轻轻宽慰他说,“明峰,你也别多想,我爸就是考验你呢。你只要好好表现,相信,他一定会改变主意的。”

“岚岚,你怎么不实话实说呢。师父什么脾气,你难道不清楚啊。”沈玉坤看了赵岚一眼,故意挤眉弄眼的说,“他做出的决定,可是从来都不会改变的。”

话说着,他随手搭着许明峰的肩膀,笑吟吟的说,“许明峰,我看你也别指望在师父这里学什么本事了。就你这样的,也不是吃这一碗饭的人。”

许明峰没有说话,他看了看沈玉坤撇开他,缓缓走了。

“玉坤哥,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待人家呢,太过分了。”赵岚狠狠瞪了一眼沈玉坤,随即追向许明峰了。

有一句话叫既来之则安之。许明峰此时,也正抱着这样的心态。

负责烧炉子的,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师傅,叫安建民。安建民入这一行也有一些年月了,不过,烧炉子在整个景泰蓝的工艺制作环节里,并不算很重视的。所以,他眼红着别人身边都有个徒弟,而自己这么多年,却连个徒弟毛都没收到,也是心急如焚。

而今,好容易看到一个主动送上门的徒弟,安建民也是如获至宝。

他用那充满老茧的手,拉着许明峰,笑眯眯的说,“小峰,你也别小瞧我们这烧炉子的。事实上,我们对整个珐琅器的制作中,可是占据非常重要的位置的。”

许明峰微微笑了笑,轻轻说,“安爷爷,我知道。你放心,我一定跟你好好学习。”

安建民露出喜悦的神色,抚着许明峰的脑袋,笑着说,“很好,小峰。这样,你以后别叫我爷爷,就叫我安师父。”

“额,好,安师父。”许明峰愣了一下,微微点了点头。

安建民听到这里,心都要飘起来了。这么多年了,可是头一次有人叫他师父。他显得非常兴奋,拉着许明峰的小手,走到那炉子跟前,指了指炉子说,“小峰,我给你讲讲这烧炉子基本的要素。”

许明峰听了几句,但目光却死死盯着炉门。几秒钟后,他皱了一下眉头,缓缓说,“安师父,你这炉子里使用的是平底式加热方式吧。这样的炉子烧制小型的珐琅器应该没什么问题,可是一旦烧制体积较大的珐琅器,必然会因为整个炉壁受热不均匀,进而导致珐琅器的整体的问受热出现温差。那么,珐琅器的坏损率就很增加了。”

安建民听到这里,颇为吃惊的看着他,诧异的叫道,“小峰,你,你怎么对烧炉还有研究啊。”

许明峰挠着头,不自然笑了笑,忙不迭的说,“没有了,我也是听我爸说的。”

安建民微微点了点头,对眼前这孩子的敬佩,忽然增加了不少。其实,之前这炉子就因为烧制大型的景泰蓝出现过高的坏损率,进而受到了赵兴成的责罚。他一度提出采购新型的炉子,但却被赵兴成拒绝。因为,这个炉子是赵兴成爷爷辈传下来的。赵兴成认为抛弃这炉子,是欺师灭祖的行为。没办法,他只能用这个炉子烧制小型的珐琅器。而一些大型的珐琅器,则要借助另一个炉子烧制。但那个炉子也是年代久远,非常的陈旧,问题百出。

“小峰,那你还知道什么呢?”安建民随口问了一句。

许明峰想也没想,指了指地上的那些煤炭说,“现在使用的这些煤炭应该是不沾煤吧,这种煤的水分含量在10%。我爸说这种煤用作普通取暖可以,可用来烧制景泰蓝,一定会对景泰蓝造成损害的。”

“小峰,你可真厉害啊。”安建民既惊讶又欣喜,他从没想到,自己居然会遇上一个对烧炉如此了解的人。而这人,却还是年龄不到十三岁的孩子。

当下,他就拉着许明峰的手,饶有兴趣的说,“来来,小峰,我们好好聊聊。”

……

此时,在不远处,赵岚站在那里,呆若木鸡。刚才的一幕,她可是看的一清二楚。赵岚怎么都没想到,这个看起来老实木讷的人,居然还有这么不为人知的一面。

她心里非常高兴,小声嘀咕着,“太好了,我一定要让我爸知道,他今天可是收了一个非常厉害的徒弟。”

赵岚满怀欣喜,兴致勃勃的跑去找赵兴成。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开口,直接碰了一鼻子的灰。赵兴成的态度非常坚决,一口就回绝了她。“赵岚,好好做好你自己的事情。要是你也想受和许明峰一样的惩罚,那就试试看吧。”

没有办法,赵岚只能硬着头皮离开了。

做了一天的工,到晚上进行封炉的时候,许明峰其实早已经饿的饥肠辘辘了。一大清早被父亲带来,到现在也还没来得及吃一口饭。中午的时候,赵岚偷偷给他塞了两个馒头,结果被赵兴成给发现了。

于是,赵岚也被一并惩罚中午不准吃饭。

这件事情在许明峰的心里造成了很大的阴影,在他的印象中,这个师父更像是个抗日剧里那些凶残而不近人情的地主恶霸。

许明峰从作坊里出来,正巧看到赵兴成带着赵岚,沈玉坤在院子里吃饭。三个人喝着稀粥,搭配着油条,咸菜,吃的津津有味。这一幕,迅速勾起了他肚子里的馋虫。

隐约的,他感觉到肚子咕咕的叫着。可是,许明峰目光落在赵兴成的身上的时候,赫然注意到他那严厉而威严的目光,饥饿感也是当然无存。他匆匆的走了过来。尽力不去朝那个方向去看。

而是,饭菜的清香,却一直勾着他。尤其是经过沈玉坤身边的时候,他故意晃了晃手里的油条,砸吧着嘴说,“这油条太香了,哎呀,吃一口,还想第二口。”

徐敏峰权当没听到,继续向前走。

此时,赵兴成放下了的手里的稀粥,瞥了他一眼,缓缓说,“许明峰,回去好好总结一下今天的心得,明天我要听。如果你说不好,明天也别想吃饭了。”

许明峰没有说话,快步就走了。其实,他心里早就有想法了,只不过,他不确定那些想法,这个严厉的怪人,能否听得进去呢。

许明峰住在一个小偏房里,当然条件也并不算多好。两边的窗户上还结着蜘蛛网呢。

躺在床铺上,他心事重重,怎么也睡不着觉。这一天,对他而言太漫长了。

瞟一眼窗外的月亮,他那还很稚嫩的脸颊上,忽然流淌下两条泪道来。

“爸,你在哪里,我想回家。”

当然,许明峰的这种回应,父亲显然是听不到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陷入了迷迷糊糊的昏睡中。隐约的,仿佛感觉有认在推他。

耳畔边,也响起了一个低微的声音。“明峰,快醒醒,别睡了。”

许明峰睁开眼,赫然看到赵岚出现面前。他惊呼了一声,迅速坐了起来,吃惊的叫道,“你怎么在这里?”

“这可是我们的家,我们还不是想来就来啊?”此时,沈玉坤从门口走了过来,一手提着几根油条。

赵岚扭头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玉坤哥,别闹了,赶紧把油条拿来。”

沈玉坤吐了吐舌头,随即将油条拿了过来。

赵岚一面将油条递给许明峰,同时又端着一碗稀粥过来,看了看他,轻轻说,“明峰,你一定饿坏了吧,赶紧来吃吧。”

许明峰见状,慌忙后退了一步,连连摇摇头说,“不不不,赵岚,玉坤,我不能吃。要是让师父发现了,他一定会责罚你们的,你们还是赶紧端走吧。”

沈玉坤挑了挑眉头,走上前,一手搭着他的肩膀,嬉笑着说,“呦,还真没看出来啊,你还挺会替别人着想的。”

许明峰挠了挠头,不自然的笑了笑说,“我谢谢你们的好意,你们还是拿走吧。如果再让你们因为我受到惩罚,我会不安的。我爸说过,这世界上人情债最难偿还。”

沈玉坤扭头看了看赵岚,说,“岚岚,看到没有,他就是不识好歹。我都说了不来送,你偏要过来。”

“住嘴吧,玉坤哥。”赵岚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叫了一句。

随即,她转头看了看许明峰,缓缓说,“明峰,你赶紧吃吧,我爸现在不在。如果你再耽误下去,恐怕就真的被他发现了。”

“这……”许明峰有些迟疑了,说实话,他也的确是太饿了。

“好了,许明峰,你能不能赶紧吃。等会儿,我们还有正事呢,别妨碍我们。”沈玉坤不耐烦的催促了一句。

许明峰这时也不好再做推辞,当下,就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看着许明峰这么吃东西,赵岚脸上流露出一抹心疼的表情。她递了一张纸给他,担忧的说,“明峰,你慢点吃,不够还有呢。”

沈玉坤看到这一幕,心里露出一抹酸涩的感觉。“咳咳,岚岚,我怎么没见你这么关心过我呢,我可是你师兄呢。”

赵岚瞥了他一眼,没有多说话。

十几分钟后,许明峰风卷残云的将饭菜都消灭了干净。

“够不够,要不然我再给你带一些过来。”赵岚看了看许明峰,轻轻问道。

“够了,赵岚,谢谢你。以后,我一定会报答你的。”许明峰看了看赵岚,一本正经的说道。

“得了吧,我们可不敢指望。”沈玉坤淡淡的说了一句,随即催促赵岚,“岚岚,是够不早了,我们得赶紧走了。”

“恩,”赵岚应了一句,扭头看了一眼许明峰,说,“明峰,你和我们一起去吧。”

“一起去,去哪里啊?”许明峰闻言,一头雾水的问道。

赵岚诡秘的一笑,轻声说,“等会儿你去了就知道了,走吧。”

“什么,岚岚,你要带他一起去啊,这,这恐怕不合适吧。”沈玉坤闻言,脸上露出了几分不情愿的神色来。

“怎么,玉坤哥。明峰现在也是我们的师兄弟,是我们的一份子,为什么不能带他去。”听到这里,赵岚显得非常生气,狠狠瞪了一眼沈玉坤。

沈玉坤颇为无奈的摆摆手,“得得,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不过,许明峰,我可提醒你啊,如果你敢搞砸我们的好事,我们一定不会放过你的。”话说着,晃了晃拳头。

许明峰听到这里,心里更加的疑惑不解。这究竟是什么事情,两人居然显得如此的小心翼翼呢。

尽管心里充满了疑问,不过许明峰却不敢多问。

当下,他就跟着两人,蹑手蹑脚的从里面出来了。

此时,外面一片漆黑,隐隐约约的,可以看到影影栋栋的放作坊影子,倒是平添了几分诡异色彩。

头一次出现在这种陌生而漆黑的环境里。许明峰事实上心里是非常害怕而担忧的。

他紧紧跟在赵岚的身后,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仿佛,赵岚也感觉到了他的不安。扭头看了他一眼,轻轻安慰他说,“明峰,你别怕,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带头的沈玉坤扭头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皱着眉头说,“你们能不能别说话,万一让师父发现咱们可就惨了。”

什么,让师父发现?许明峰听到这里,心头更加的紧张了。得了,他们俩人莫不是背着师父去干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吧。

长这么大,他可算是个乖孩子。许明峰甚至有些后悔了,为什么要跟着他们一起出来呢。

不过,现在后悔是来不及了。

许明峰跟着两人,在黑暗中摸索着走了一会儿,他忽然发现前面不远处的一个小房间里亮着一盏灯。确切的说,是一盏非常昏暗的烛光。那烛火摇晃着,从窗户上可以看到里面一道绰绰的影子在晃动着。

许明峰心生疑惑,奇怪,这么晚了,这个房间里怎么还有个人在里面做什么。

虽然越想越觉得有些恐慌不安,不过,他也自知全无退路了。

三人好容易摸索到了那房间的门口,沈玉坤随即将那关着的门轻轻推了一下。随即,两扇门打开了一一点,拉开了一道缝隙。

接着,他迅速将脸凑了过去。

赵岚扭头看了一眼许明峰,然后给他示意了一下。许明峰有些吃惊,这是要他也凑过去窥视。

他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硬着头皮将脑袋凑了过来。

而随后,赵岚也凑过来。于是,三人从上到下,依次贴上来,紧紧注视着门缝里的情景。

许明峰本来还是有所迟疑的,可是当脸凑过来的时候,他就为自己这次的行为而感觉值得。

里面,是一间并不是很大的房间,但是显得异常的古朴而陈旧。房间里只有一个桌台,上面有一个黝黑发亮,造型精美的木头架子。在那架子上,躺着一个盘子。

而在盘子的一侧,一个男人紧锁着眉头,脸上心事重重。同时,他一手托着下巴,一手不断抠唆着什么。

许明峰怎么都没想到,眼前这个人,居然是师父赵兴成。

当然,最令他深感震撼的,是那个盘子。尽管隔着一些距离,许明峰也一眼就看出来了,那是个景泰蓝盘子。造型非常的精美,盘子边沿有精美的雕花造型,而盘子的里面,则是龙凤呈祥的传统图样。但,这种造型却和他所见识的那些图样全然不同。有一种沉稳,内敛的古典艺术美感。

不过,最让许明峰感觉非常震撼的,还是那独具特色的釉蓝。他是头一次见这么漂亮精美的釉蓝。尽管在昏黄的油灯映照下,却折射出瑰丽无比的光芒,,好像是龙鳞的光彩。而呈现在那蟠龙的身上时,就表现的更加突出了。

许明峰暗暗嗟叹,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精美绝伦的景泰蓝呢。这究竟是怎么样的工艺大师,才能打造出这样的作品呢。

沈玉坤这时低头看了一眼许明峰,悄声说,“许明峰,是不是震撼啊,头一次见这么精美的珐琅器吧?”

许明峰抬眼看了一眼他,微微点点头,连忙说,“师兄,这,这到底是什么珐琅器啊,真是太漂亮了。”

“那是啊,这咯盘子叫龙凤吉祥盘,据说是明朝万历年间铜赵记专门进贡给宫廷的贡品。这盘子,可是我们铜赵记的传世之宝。你看到没有,那个盘子上最特色的釉蓝,呈现出五光十色的瑰丽光泽,这就是我们铜赵记独有的,这个叫龙鳞光。”

“龙鳞光?”许明峰头一次听到这个,显得新鲜而又新奇。

沈玉坤眼见他露出无比崇拜的目光,一时间也是更加的得意,“没听过吧,你瞧见了吧。这釉蓝的光泽,看上去是不是像是龙鳞一样。即便是昏暗的烛光,也能映射出异常瑰丽的色彩。而这,就是龙鳞光的独特魅力所在。”

“是啊,这真是太神奇了。”许明峰听到这里,也忍不住跟着嗟叹起来。

“怎么,想学吗。要不然,你明天给我买一包大白兔,我传授给你这种技艺。”沈玉坤嘿嘿一笑,随口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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