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顾艳梅生病，躺在校舍里感冒，陈然得此音讯赶来。他受家庭熏陶，年龄不大，早已熟悉医道。搭她手腕，道：“不须担心，我给你开一个方子，你吃了以后保管很快会好。”完了他亲自去药房拿药。
他服侍顾艳梅喝过汤药，劝她回家里去好好休息。顾艳梅不愿，笑道：“有你这么好的大夫服侍，我又何须回去。”陈然呵呵大乐，道：“你这么赞赏我，那我就索性好事做到底，给你把落下的课程也补上吧！”说完打开课本，给她讲解一天的课程。顾艳梅一边听他讲解，一边欣赏他傻样，感觉身体一下子好多了。
时光荏苒，他们无忧无愁的中学生活很快就要过去了。
他们中学毕业的时候正值中国多难之秋，日本帝国主义已经完全侵占东北三省，又在蚕食察哈尔、热河、华北各地。陈然毫不犹豫报考了国民政府在南京的中国陆军大学，立志要作一名爱国军人，驰骋沙场，建功立业。
陈然考取军校，意气风发，可是来参加庆祝的同学告诉他，顾艳梅三天前已经被父亲顾仁轩老爷送往去了上海，去一家女子教会学校读书了。陈然询问：“她是否有口信给我？”同学道：“她什么人也没有说，听说是一早被顾老爷子送上船的，顾老爷子并且告诉亲朋好友，她将来会留在上海，嫁给一个大富商家公子的。”
陈然跌坐在石凳上，心如死灰，怎么也想不到，竟一下子失去了顾艳梅。
陈然心里气苦，想起当初与顾艳梅相处，一颦一笑，两人无拘无束，现在即将一人奔赴军校，很是孤独。正在失落，来了师父悟真道人。悟真道人，武当派仅存的武功高人，藏匿于市，陈然八岁的时候就来到陈家，教授陈然绝世武功。当初说看中陈然是一棵练武的独苗，遍寻世上不着，非要收陈然为徒，教授陈然武当派全部的武功。陈然父亲陈颖川不信，悟真道人当即显露一手，单手提起一只两百多斤养花的瓦缸，凌空旋转，高高抛起，又单手接住。接着纵身窜上屋子，履屋脊如平地，一个鹞子翻身落下，稳稳站立，惊得陈颖川目瞪口呆。从此陈然跟随师父学艺，三年里师父教授了气功，拳法，剑法，全部是上乘的绝世武功，临走告诫陈然：“短短时间，为师的只能教你基础，余下的靠你悟性，自己揣摩。”前几日师父又突然回来，得知陈然考取军校，大为欣慰。又考察陈然武功，陈然几年之间竟是突飞猛进。悟真道人心意已决，要将武当派最最保密，最神奇的虎爪十八手教授陈然，并告诉他这是武当派最厉害的搏杀战术，战场杀敌，一招致命。
师父见陈然悒郁不欢，以为他即将离家出走，担忧前程，安慰他：“徒儿，你既然考取了军校，就不必犹豫，大丈夫行走天地，边关杀敌，早晚的事情。你现在必须抛弃一切杂念，展望未来，跟师父学好武艺，将来带入军队，一定可以弥补我们中国军人武器不如洋人。”
师父之言让陈然猛醒，至此暗下决心什么也不去想了，一心一意向师父学艺。
五天以后师父将拳法口诀完全教授陈然，确信陈然已经完全领悟，再一次离去。陈然依依不舍相送一十八路，敬师父汾酒三杯。师父命其止步，长髯飘逸，踏歌而行：“为人一世，觅得佳徒。佳徒报国，名垂青史。名垂青史，甚慰吾心。先辈祖师，武当有人矣！”
陈然回来以后按师父口诀练习虎爪十八手，几天以后暗暗震惊，一旦自己发功，可以抓裂树木，震断石头。如果训练突击部队与敌人近战，可以消灭任何敌手。
不几日陈然赴军校报到，拒绝家人相送。拜别父母：“爹，娘，儿去从军，从此不属自己矣！他日战场不死，报效国家，必获功名，只有到那时再来回报父母养育之恩了。”言罢，三叩首，提一篓简单行囊，慷慨而去。
陈然经过江都县城，又去告别学校老师。听老师同学议论，学校最出色的学生，他和顾艳梅都离开家乡去了远方，祝愿他们都有美好的未来。当年与顾艳梅一起被陈然救起的同学姚茗芳拉陈然来到操场，关切询问：“顾艳梅去了上海，连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她心情一直不快活，神情压抑，竟会突然走了，你有她的联系地址吗？”陈然心里惭愧：“我又有什么地址了，罢了！罢了！从此我与她天各一方，我驰骋疆场，马革裹尸，她十里洋场，相夫育子，我们俩是决计走不到一起了。”
陈然辞别学校，沿城关大街出城，恰巧遇见顾仁轩老爷。顾仁轩老爷子笑呵呵道：“陈然，听说你考上了陆大军校，真乃我们家乡人骄傲，来，老夫赞助你三百块大洋，祝你早日功成名就。”说完吩咐管家拿出银票。没想到陈然一口拒绝：“谢老先生爱戴，可是晚生视钱财如粪土，决计不会纳的。”说完微微鞠躬，扬长而去。顾仁轩瞠目不知所以，气恼道：“这傻小子怎么啦？老夫我那里得罪他了。”
陈然一路向西北，很快来到了扬州府，沿大街继续向前。扬州府是繁华城市，突见街面上有许多市民游行，高呼口号：“去除倭寇，抵制日货。”警察赶来驱散了民众。突又见几个日本浪人揪住了参加游行的几个学生咒骂：“支那猪，堕落的民族，竟敢藐视我们大日本帝国。”很快双方扭打起来。这些学生们不是日本浪人的对手，不一会儿个个被打得鼻青脸肿。
几个浪人揪住了一个女学生，嘻嘻哈哈调笑：“花姑娘，索性嫁给了我们日本人，你也不会上街游行了。”女学生奋力反抗，可是又怎么能敌得过几个男人。陈然实在看不过去了，上前大声制止：“住手！几个男人欺负一个女子，就不觉得羞耻吗？”一个满脸凶相，头扎发髻的浪人一看陈然是个毛头小伙子，竟也敢上来喝止他们，伸手想抓陈然胸前衣襟，要把他甩跌出去。陈然一托对方手肘，跨步近身，“嗨”一声大喝，把对方狠狠扔了出去。
又一个浪人大怒，叱咤一声：“这个小支那人有点邪门，看我来收拾他。”说完一个空手道飞腿，踢向陈然下档。陈然侧身避过，浪人腿脚高高扬起。陈然下身单臂抓住另一只直立的脚踝，运起神力拔起，旋转身子借力一甩，呜的一声这个浪人被高高抛起，腾云驾雾飞到了街沿边一辆停着的粪车上方。粪车盖口没有盖上，这畜生知道不好，哇啦哇啦乱叫，乒乓一声直直地栽进了粪车，两只腿脚朝天空胡乱踢蹬。
其余浪人看见，一拥而上扑向陈然。陈然扔了背囊，索性放开手脚。指东打西，指南打北，不一会儿把几个日本浪人全部打倒了。警察猛吹口哨，挥舞警棍赶来，学生们拉起陈然就跑。
陈然与学生们跑到僻静处，学生们向陈然表示感谢，那个被浪人欺负的女子，皮肤白净，眼睛柔和，对陈然道：“小兄弟，谢谢你帮助我们打败了日本浪人，你年纪轻轻，怎么这么厉啊！”陈然有点不高兴了，心道：“你这姑娘也不见得比我大多少，怎么称呼我小兄弟呢？”大声回道：“没什么，我见日本人欺负小姑娘我就来气，如果他们胆敢再来，我一样会保护你的。”几个学生哈哈哈大笑起来，翘起大拇指称赞陈然。这个女子把手一伸，亲切道：“来，小兄弟，我们认识一下，我姓白，你就叫我白姐吧！”陈然也报了自己名字，双方相互介绍，这才知道他们是金陵大学的，趁暑假机会来南京周边地区唤起民众，宣传抗日的。陈然这才服气，人家确实比自己大了几岁。这女子道：“同学们，日本侵略者不但侵占了我国东三省，又来侵占察哈尔热河，祖国土地一天天丢失，我们爱国青年绝不能再沉默了，哪怕政府再软弱，我们也要和日本侵略者斗争到底。”陈然立刻产生共鸣，寻思：“都说青年学生游行示威是受了红色党派蛊惑，其实绝对不是，我看他们绝对是真正的爱国青年啊！”这个女子见陈然为了他们打架，脸面有一处皮肤被划破，马上拿出手绢给他轻轻擦拭，亲切询问：“小陈然，你提了行李，这是要去哪里啊？”陈然道：“去南京上学。”他们马上高兴起来，询问陈然去什么学校。陈然心想这可是军事秘密，不能告诉他们的。他们见陈然不愿意说，也就不再问了。
陈然告别了这些学生，来到江边，眺望浩瀚的长江，心潮起伏。想那年盛夏时节，相邀了顾艳梅和其他同学一起去远足，来到江边，放眼浩淼的长江水天一色，江浪涌起，涛声拍岸，顿时意气勃发，大声吟诵苏轼的《念奴娇，赤壁怀古》，“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英雄人物······”顾艳梅跟着接诵：“乱石崩云，惊涛裂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昔日多少豪杰。”他们俩眉目传神，心意相通，吟诵了一首又一首唐诗宋词。末了，顾艳梅悄悄询问：“陈然，我知道你志向远大，可是你就没有想过知识救国，实业救国，像詹天佑建造铁路，张謇开设纱厂，那样也能成就一番事业，难道非要去作一名军人吗？”陈然踌躇不答。现在他想起来了：“原来她是不赞成我去作军人的。”
陈然不想去挤渡轮，存心领略大江风浪，沿江找到了以前那个摆渡的艄公，这也是和顾艳梅一起来的时候认识的。艄公约六十岁年纪，撑一只带雨棚的小船，平日里打渔，兼做摆渡。陈然到来，那位婆婆正在草屋屋檐下戴了老花镜看书，拿了两件蓑衣出来，交给艄公和陈然，叮嘱艄公：“老头子，天马上就要下雨了，小心行船，小妹等你回来吃饭的噢！”陈然大奇，看这位婆婆清眉善目，绝非一般农家出身，怎么会与艄公为伴的？且又恩爱，倒是有趣。小船撑离江岸，顺流向对岸摇去，艄公笑呵呵询问：“小伙子，这回怎么没有和那位俊俏的姑娘一同前来呢？”陈然意兴索然，叹口气道：“她去了上海，我们不会再见面了。”艄公哈哈一笑，道：“小伙子，不必烦恼，凡事讲究一个缘分，没有缘分强求不着，来了缘分想推也推不掉。你看我老爹这媳妇，出身大户人家，小时候我们一起读私塾，后来竟嫁给了我，心甘情愿陪我一辈子。当初听说她要嫁人的时候我虽然气苦，但是仍然真心实意祝愿她，想不到她未婚夫突然夭折，最后仍然选择了我。人生婚配，逆水而上总是不行的，就像我们摆渡，顺水顺舟过去才是最自然的。”言罢，大雨倾盆而下。小船顺流颠簸，奋力划向对岸。
陈然遥望江上，烟雨一色，心里豁然开朗：“是的，她去上海必然有她的理由，即便嫁人了，我又何必气恼了，顾艳梅，我再也不会牵挂你了，我走了，衷心祝愿你的未来一定美满幸福。”
小船被浪涛推涌，颠簸得更厉害了，陈然气苦的心理渴望更猛烈刺激，坐在船头向大江高声言语：“顾小姐，就让我诵词一首向你告别吧？”言罢仗楫而歌：“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