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宏是两年前才被县委书记曹瑞从北京招聘回来的留学美国的经济学和法律的双料博士，是丰原县引进的重点人才。丰原县县委、县政府的一些跟他认识的人习惯上称呼他为大博士。

张克先后把外面的工人称呼为穷工人、闹事者，姜宏不禁皱了皱眉头，他心里是有些反感的，因为张克这些话显示出他并没有体谅工人们的遭遇，而是从心理上已经站在了工人的对立面，把他们当作敌人来对待。作为一个县政府的领导，张克这个立场是很有问题的。

不管什么时候，干部都是应该跟人民群众站在一条阵线上的，要苦民所苦，想办法帮他们解决问题。而不是对他们想追回自己血汗钱的行为保持一种敌意的态度。不过现在这个状况，急需的是解决眼下的危机，而不是内部先发生争执。所以姜宏心中虽然对张克有些不满，依然还是点头答应说：“好的张副县长，我会尽力劝解工人们回去的。”

跟姜宏说完之后，张克又看着王波问道：“王主任，外面的情形怎么样了？”

王波苦笑着说：“工人们的情绪现在看起来还算是平静，不过我觉得这个平静只是暂时的，是爆发前的平静，估计等他们厂子里的那些老头老太太们到了，要开始冲击政府的时候，工人们的情绪就很难压制住了。”

看到姜宏用不解的眼神看着他，王波苦笑着解释说：“格尚铜业集团来县政府闹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以前他们就因为集团不能按时发放工资，多次来县政府闹过事。这是工人们惯用的招数了，他们担心警察会抓人，就会把一些老弱病残放在冲击政府的队伍的前面，那些人一碰就倒，警察怕被他们赖上，对他们也是无可奈何的。”

听了王波的解释，姜宏心中暗自苦笑，多次未能及时发放工资逼得工人要来政府闹事的程度，账上筹集的用于更新设备的钱又被葛云飞全部卷走了，格尚铜业集团现在就是一个一穷二白还欠着一屁股债的企业。自己将要接的是多么糟糕的一个乱摊子啊！

“这帮家伙确实是很狡猾的，不过就算是他们再狡猾，也是不能跟政府对抗的。”张克沉着脸说道，“一会儿胡云强带着支援的警力到了之后，我们就出去跟工人们谈话，劝解他们回去。如果他们听劝老老实实回去了还好，不听劝的话，该采取什么措施就采取什么措施，该抓人就抓人，不能丝毫手软。同时你们要注意那些带头闹事的人，回头让胡云强派警察想办法先把他们控制起来，问问背后有没有什么人在指使他们跟政府作对。”

见张克想对工人们采取这么严厉的措施，姜宏忍不住说道：“张副县长，我觉得您这个处理方法似乎太严重了，工人们也有他们不得已的苦衷嘛。他们也就是为了要回自己的钱而已，不用这么上纲上线的吧？”

“喂，大博士，你的脚跟究竟站在哪一边啊？”张克严厉的瞪了姜宏一眼，“我跟你说，你这么心慈手软可做不好格尚铜业集团的董事长的，首先你要明确一点，工人们的这种行为严重的影响了县政府正常的办公秩序，已经构成了犯罪，对这种行为绝对不能再予以姑息，必须要严厉惩处。否则他们就会以为政府好欺负，一再的搞这么多是非出来。”

见张克态度这么严厉的，一味的罢工人们的行为往严重了说，甚至把说成了犯罪，姜宏还想要为工人辩解，不过这时胡云强从从外面匆匆而来：“我来了张副县长，我已经把在家的全部警力都带了过来，应该可以镇得住外面那些工人了。”

张克看了胡云强一眼：“你把警力都部署好了？”

胡云强点了点头：“部署好了，可以确保能够镇得住工人们了。”

张克就说道：“那行，我们就一起出去跟工人们好好谈谈。”

四个人就从政府大楼里出去，这时工人们的队伍已经集结完毕，正像王波所说的那样子，工人队伍前面打头的都是些老头老太太，颤颤巍巍的，似乎风一吹就是把他们吹倒。

老头和老太太身后，就是一个个壮实的青年男工，这些青年男工冲击力最强，一看就是准备在警察不敢阻挡老头老太太之后，这些青壮年男工们要准备一哄而入，直接冲进政府里面去。

这个时候工人们已经开始有所行动了，队伍已经向政府大门这边移动，张克快步走到了警察的警戒线那里，伸手接过旁边递过来的扩音器，冲着工人们喊道：“工人同志们，我是丰原县常务副县长张克，是代表丰原县县政府来跟你们交流的，你们有什么意见都可以跟我说。只要是合理的，我都会满足你们的。”

工人们的队伍停了一下，人群中间有一个声音叫道：“为什么李长江县长不出来跟我们对话，我们要见县长。”

“对，我们要跟县长对话，你让李长江县长出来。”

“这个还真是不行，李县长昨天下午被省里叫去开会了，现在不在县里。你们有什么要求跟我讲是一样的，我一定会尽全力帮助你们解决问题的。”

有工人就问道：“跟你说了，你能把我们的集资款还给我们吗，那些集资款可是葛云飞以不交就开除我们的名义逼着我们交的，好多人的钱都是从亲戚朋友那里借的，如果追不回来，我们拿什么还给他们啊？”

张克就有些迟疑了，丰原县财政也是穷的很，这一次为了筹集给格尚铜业集团更新设备的钱，县财政已经算是刮地三尺，搜刮了能够搜刮的每一分钱，现在钱被葛云飞卷跑了，他也不知道该从哪拿钱还给工人们。

这一迟疑就引起了工人们的怀疑，已经有些平静的工人们又开始鼓噪了起来：“别相信这家伙，他根本就没有诚意还我们的血汗钱的，他就是想着糊弄我们把我们哄回去，然后再想办法来对付我们的。”

“对啊，这家伙不可信，我以前见过这家伙，他多次坐着轿车来集团找葛云飞，他跟葛云飞就是穿一条腿裤子的。”

“这些当官的撒谎惯了，我们根本就不能相信他，说不定李长江就躲在办公室不敢出来，我们冲进去，给李长江给揪出来，让他给我们工人一个确实的答复。”

“对，冲进去，揪出李长江，让他还我们一个公道。”

众人就齐声喊道：“冲。”

千百个声音汇成了一声怒吼：“冲进去，揪出李长江！”

场面顿时混乱了起来，本来排在前面的老弱妇孺闪开到一边，青壮年工人冲到了最前面，直接开始冲撞警察和政府工作人员组成的警戒线，工人们和警察们以及政府工作人员互相撕扯着，眼见着警戒线就要被冲开一个大口子了。

见着局面马上就要失控了，张克有些急了，他拿着扩音器一下子站到警车顶上：“工人同志们，冷静，冷静，请你们冷静，警察可都看着你们的一举一动呢，你们要知道冲击政府的行为是犯罪行为，谁敢这么做，警察就会把谁抓起来，政府绝对不会姑息纵容犯罪行为的。”

人群迟滞了一下，毕竟这些工人平常都是些见了警察就心里哆嗦连话都不敢多说的老实人。今天的表现已经超出太多了。所以张克的吓阻还是起到了一定作用的。

这是人群背后有一个男人叫道：“别听他吓唬我们，法不责众，我们有这么多人在这里，警察不敢抓我们的。大家只管往里冲就是了。”

这个隐藏在背后的声音点出了张克最担心的事情，现场应该有上千名的工人在，但警察和政府工作人员加起来还不足百人，如果工人真要硬冲，警察和政府工作人员是不可能拦得住的。

“是谁，是谁在背后煽风点火搞破坏，”恐惧和气急败坏让张克尖叫了起来，“是男人的就给我站出来，鬼鬼祟祟的躲在人背后叫嚷算是怎么回事啊？”

“你叫我站出来我就站出来啊，你当我傻瓜啊？站出来给你们抓啊？不过我跟你说张副县长，你也别拿抓人来吓唬我们，怕你抓我们就不来了，格尚铜业的工人一个个穷的卵蛋精光的，你要真把我们抓起来，我们还有地方管饭了呢。”

张克越发恼火，冲着胡云强吼道：“胡云强，你这个公安局长是干什么吃的啊？怎么一点小事都处理不好啊？你还愣在那里干什么啊？还不赶紧让你的人把这个躲在人后挑事的家伙抓出来啊？”

胡云强赶紧指派了警察冲进了人群。由于并不确定是哪一个人在人群背后喊话的，警察一下子从人群中抓出了五个最可疑的人，每个人都被戴上了锃锃亮的手铐。

见自己的同事被抓，人群中骂声骤起，愤怒躁动的工人推挤着想要冲过警察的警戒线。

警察再次冲进人群，又抓了五个人。看到警察真的在接连抓人，每个人都还被戴上了亮锃锃的手铐，冲在前面的工人，心里就都有些畏惧了，纷纷的想要往后退。但后面的人不想退，就把他们挤在了中间，进退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