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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蒋三邀宿敌心怀叵测 毛舍生取义勇闯虎穴
作者:侯玉柱   |  字数:6085  |  更新时间:2018-06-06 16:15:43  |  分类:

军史乡土

蒋认为赫尔利的主意极好,一则抗战刚刚胜利,国人渴望和平,我讨伐中共一定要出师有名;二则我剿灭中共还需要做一番准备,和谈正是准备时间。主意已定,他打算先做高层决策动员,并听听他们的意见。

他想到四位幕僚,心腹忠臣。一位是军委政治部长兼三青团中央书记张治中,此人有政治远见,敢于犯颜直谏;一位是四川省主席张群,他一向反共坚决,足智多谋;另有外交部长王世杰,他学识渊博,忠于党国;还有国民参政会宪法促进委员会秘书长邵力子,他忠厚耿直,远见卓识。蒋命吴鼎昌将这四位高参请到了他的办公室。

蒋先隐瞒心中的真实意图,道:“今日我请四位,是想研究战后国内和平问题。今共产党先发制人,妖言惑众,吆喝我要挑起内战。岂有此理,战乱八年,国民于水深火热之中,今日谁不渴望和平呢?我蒋某岂能冒天下之大不韪!我想真诚地实现和平,请中共领袖毛泽东来重庆和谈,共商民主建国大计,你们看如何?”

几位一听,都感喜悦。国共言和,共图国家富强实乃民心所向。张治中一向主张政治解决国共争端,首先发言道:“我以为委座此动议甚好,非常符合国民愿望。不管中共响应与否,委座之心必会赢得举国称赞。”张群疑虑道:“中共生性好斗,毛泽东又一介农夫,只怕他没有胸怀。”王世杰也担心道:“只恐他对委座信不过,未必敢来。”邵力子分析道:“目前中共与我实力悬殊,他需要和平。若有第三者承诺安全,比如苏联或美国,他则来的可能性就极大。”

张群道:“毛泽东若不响应,则表明其无和平诚意,我则可有理由对其动武,亦不担破坏和平之罪名。”张治中道:“不到万不得已,国共不能刀兵相见,国家民众再也经不起战争的折腾了。”王世杰道:“只要毛泽东来了,和委座相逢一笑泯恩仇,和平就大有希望。”邵力子道:“当今和平确是每一位国民的愿望,民心不可侮。”

蒋介石听了几位所言,感到党国要员亦多思和平,挑动内战断不可贸然,应以和谈为先,谈不成再诉诸武力也为时不晚。他对几位道:“你们的意见,使我茅塞顿开,我一定要把毛泽东请到重庆来,让国人看看我党对和平的诚意。”即命吴鼎昌道,“你拟个电文吧,我看后即发送延安。”

8月14日,当延安窑洞里的毛泽东正和政治局常委研讨如何应对蒋介石挑动内战问题时,机要秘书轻轻走到毛泽东身边,将一封电报呈送给毛泽东。正在发言的毛泽东停下来,阅罢大吃一惊。

这是蒋介石发给毛泽东的邀请电。电文说:“毛泽东先生勋鉴:今倭寇投降,世界永久和平局面可期实现。举凡国际国内各种重要问题,亟待解决,特请先生克日惠临陪都,共同商讨,事关国家大计,幸勿吝驾,临电不胜迫切悬盼之至。蒋中正未寒。”

毛泽东对各位常委道:“同志们,风云突变,我们在研究对付蒋介石挑动内战,可不想他发来了和谈邀请电。”毛泽东脱口把电文念了一遍。像原子弹突然爆炸,巨大的冲击波将各位常委一下子都震懵了。怎么蒋介石昨天还在向中共挥舞屠刀,今天竟突然举起了橄榄枝?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刘少奇疑虑道:“蒋介石一夜突变,和谈恐是阴谋。”朱德道:“他也许是投石问路,想看看我们的态度。”周恩来道:“这也是将我们一军,先发制人。”任弼时道:“蒋是想把破坏和平的罪名嫁祸给我们。”

毛泽东道:“我同意各位的看法。他蒋某为人举世皆知,是不讲信用,惯耍手腕的。他是被我们揭穿急了,来了个急中生智,突然袭击。问题是我们该如何应战?”

朱德道:“和谈我们必须表示同意。如果拒绝,蒋介石就有了把柄,他会大讲我们没有和平诚意。问题是重庆暗藏杀机,不能答应主席去。”任弼时道:“蒋介石居心叵测,无论如何主席不能去。我们常委谁都可以代表主席嘛!或者我们邀请他蒋介石到延安来谈,我们可以向全世界保证他的安全。”

刘少奇道:“如果主席不去,蒋介石恐怕是不会同意的。但我们现在是不能马上答应的。我们是否先来个缓兵之计,答应谈,但先向他阐明我们对制止内战的意见,请他作出答复。然后视答复情况再定如何?”周恩来道:“这个办法好。看他对制止内战的态度,就可以判断他和谈的诚意。他真有诚意,我们再表态也不晚。”

毛泽东道:“我同意各位的意见,我们必须同意谈,但怎么谈,我们不能让蒋介石牵着鼻子走。我同意少奇同志的意见,先来个缓兵之计。我们研究个制止内战的主张,先以朱总司令的名义用电报发过去,我再亲自给蒋介石回复邀请电。”

接着毛泽东和常委们研究了中共关于制止内战的六项主张,主要是:要求蒋介石在接受日伪投降缔结受降后的协定和协约的时候,必须和中共商量;中共领导的抗日武装力量,有权接受所包围的日伪军队的投降;中共有权派自己的代表参加同盟国接受敌人的投降和处理敌国投降后的工作;中共有权选出自己的代表参加将来关于处理日本的和平会议和联合国会议;要求蒋介石制止内战,办法是国共各自接受所包围的日伪军队的受降;要求蒋介石立即废止一党专制,承认各党派合法地位,成立民主联合政府,承认中共解放区的民选政府和抗日军队,实行经济改革和其他各项民主改革。

15日早上,毛泽东收听到了日本正式宣布投降的消息,异常高兴,和平在即,他抓紧工作。事关和谈大事的两封电报,他反复推敲修改后,即命机要秘书于次日上午和下午先后发出。

16日上午陈布雷先收到朱德电报即呈蒋介石。蒋阅罢得意地笑道:“什么制止内战主张,这是寻找借口。他毛泽东没有诚意,很好嘛!布雷,你通知吴鼎昌,再拟一个给毛泽东的邀请电。”

不料,下午吴鼎昌的第二封邀请电还没拟好,陈布雷又收到了毛泽东对蒋介石邀请电的复电,速呈蒋介石。电文说:“蒋委员长勋鉴:未寒电悉。朱德总司令本日上午有一电给你,陈述敝方意见,待你表示意见后,我将考虑和你会见的问题。毛泽东未铣。”蒋看着电报出神,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陈布雷回到侍从室,接着又收到国民党派驻延安的联络参谋周励武和罗伯伦的急电,返身又给蒋介石送去。电文说:“蒋委员长钧鉴:毛泽东即日下午刚刚接见了我们,明确表示他目前不准备离开延安。”

蒋介石想,毛泽东前面说要我答复他的意见后考虑和我见面,而背地里又说目前不准备离开延安,这分明是拒绝和谈。好嘛,我再邀请他,答复他的意见,看他如何回应?于是他拿起电话,授意吴鼎昌拟第二封邀请电。

8月20日早上,毛泽东习惯性地打开收音机,收听重庆中央社的新闻。突然听到播音员播报蒋介石第二次邀请毛泽东来重庆和谈的消息。还没有收到电报,毛泽东不禁愕然,侧耳细听下去。

消息说:“抗战胜利,为和平建国计,中华民国政府主席蒋介石于8月14日致电中共主席毛泽东,邀请其来重庆共商国事。16日毛泽东先生复电,以所谓蒋主席不准中共接受日伪受降诸问题表示拒绝。然蒋主席不放弃和平努力,又于今日第二次致电毛泽东先生,诚邀其惠临陪都。电文说,毛泽东先生所言对日伪受降办法,系由盟国总部所规定,绝非蒋主席个人之意志,请毛泽东先生见谅。电文诚邀毛泽东先生说,抗战八年,全国同胞日在水深火热之中,一旦解放,必须以安辑之而鼓舞之,未可蹉跎延误。大战方告终结,内争不容再有。深望足下体念国家之艰危,悯怀人民之疾苦,共同戮力,从事建设。如何以建国之功收抗战之果,甚有赖于先生之惠然一行,共定大计,则受益拜惠,岂仅个人而已哉!”

毛泽东关掉收音机,心想未见其电先闻其声了,蒋是要向世人表明他蒋某的和平诚意,实则是对中共的和平攻势,我不可等闲视之。饭后毛泽东走进办公室,机要秘书才送来了蒋介石的邀请电。毛泽东瞥了眼电文,即命秘书通知中央常委立刻来他的办公室。

常委们到齐后,毛泽东未及开口,都说已经听到了重庆电台中央社的消息。毛泽东扬了下桌上的电报,幽默地说:“蒋委员长的和平攻势很厉害噢,广播完了,我才收到电报。他是要让全世界都知道,他蒋介石是多么渴望和平,共产党才希望打内战哩!大家说说我们该怎样回应蒋委员长?”毛泽东点燃一支烟,倾听大家的发言。

刘少奇道:“蒋介石第一封电报没有公开,是在政治上搞突然袭击,这第二封电报未发就广播,完全是为了政治宣传。”朱德说:“蒋介石宣传是真,和谈是假。他虎狼之心是不可能改变的。”周恩来说:“明知是假戏,可现在要真唱,蒋介石咄咄逼人,我们要回应。”

任弼时说:“真唱,我还是认为主席不能去。那是虎穴狼窝,蒋某人可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噢!”刘少奇道:“我的意见,还是缓兵之计,是否先请恩来同志去接个头,洞察底细再说。”朱德、任弼时相视点头道:“这样好,留有余地。”

毛泽东感到同志们把蒋介石的居心看到了骨头里,他蒋某咄咄逼人确是别有用心,我不必着急,天塌不下来,先派人去探个底细也好。他深深吸了一口烟,慢慢吐出,拍板决定说:“我毛泽东少数服从多数,同意大家的意见,那就先派恩来同志去接头,摸摸底细再说。”

这个非凡的使命之所以交给周恩来,是中央对周恩来的极大信任。周恩来原籍浙江绍兴,出生于江苏淮安。曾赴日本和法国留学,回国后,曾任黄埔军校政治部主任,先后领导上海工人武装起义和“八一”南昌起义。1928年当选为中央政治局常委,后进入江西和福建中央革命根据地,先后任苏区中央局书记、中央革命军事委员会副主席等职。长征路上,坚决支持毛泽东出任中央的主要领导。1936年西安事变曾任中共全权代表与蒋介石谈判,迫使蒋接受抗日主张。抗战期间,长期在国民党统治区做统战工作,并广泛开展对国际友好人士的宣传和团结工作,具有丰富的统战和谍战工作经验以及非凡的外交才干,思维敏捷,口齿伶俐,人称“铁嘴”。

毛泽东将目光转向周恩来:“恩来同志,你觉得怎么样?”周恩来爽快地答道:“我服从组织决定。但我想请示主席,要摸他哪方面的情况?”

毛泽东道:“基本上是我们16日给他的电报上说的制止内战的六项主张。他20日复电,拿盟国的名义来压我们,但我们不能让步。主要的还是蒋介石邀请电上所说,要我去共商团结建国大计,你可问他团结的打算、建国的方针、对我解放区和军队的政策等,以便我方好有所准备,做出答复。同志们看如何?”大家都无异议。毛泽东道:“那我们就给蒋介石复电。”

8月22日上午,陈布雷收到毛泽东的复电,蒋不在办公室,即先送吴鼎昌。当晚吴去蒋官邸面呈蒋介石。毛泽东的复电说:“蒋委员长勋鉴:从中央社新闻电中,得读先生复电,兹为团结大计,特先派周恩来同志前来进谒,希予接洽,为恳。毛泽东未养。”

蒋介石阅罢对吴鼎昌道:“你看毛泽东是否在婉拒和谈?我第一次邀请,他拿朱德当挡箭牌;这第二次邀请,他又把周恩来推出应付。他若果有和平诚意,为什么如此推三阻四呢?”吴鼎昌道:“主席,卑职拙见,毛泽东与您积怨久深,心存猜疑,似是谨慎之举,意在试您和平诚意,探您和谈底细。”

蒋介石道:“你所言极是,不排除毛泽东有此诡计,但我从驻延安联络参谋发来的情报获悉,他毛泽东是不敢来重庆的嘛!”吴鼎昌道:“究竟如何,您不妨等周恩来来重庆后问个究竟。”蒋介石道:“不,我要让国人知晓我蒋某急盼和谈共商建国大计之心愿。你马上给我起草第三封邀请电,明日发出。电文内容,要求毛泽东和周恩来一起来渝,我派飞机去接。”

23日上午10点,蒋介石的第三封邀请电飞驰延安。此时,延安的毛泽东和中央常委的同志们正在为周恩来送行。当周恩来刚刚跨进吉普车的时候,机要秘书将蒋介石的急电送到了毛泽东手中。

毛泽东目光扫过电报,缓缓念道:“毛泽东先生勋鉴:未养电诵悉,承派周恩来先生来渝洽商,至为欣慰。惟目前各种重要问题,均待与先生面商,时机迫切,仍盼先生与恩来先生惠然偕临,则重要问题,方得迅速解决,国家前途实利赖之。兹已准备飞机迎迓,特再驰电速驾。蒋中正梗。”

毛泽东当即向周恩来招手,示意不要走。毛泽东扬着电报道:“恩来呀,真是天有不测风云噢,蒋介石又来了加急电,定要我和你一同前往,那我们就再商量一下吧!”

在场的政治局常委们都听到了电报内容,即跟随毛泽东走向会议室。大家心里都在打鼓。非要毛泽东去重庆,那个20年宿敌盘踞的虎穴,定是凶多吉少,无论如何不能上蒋介石的当。坐定后,一时沉默不语,其实心绪都在如海浪般翻腾。

毛泽东点着一支烟,慢慢吐着烟雾,看看大家沉默焦急的表情,乐观幽默地开口道:“我说同志们呐,现在蒋委员长如此盛情,我们该高兴才是,不要想不开噢!刘备三顾茅庐请诸葛亮,而今蒋委员长可是三电延安请我毛泽东,‘诚心’感人噢!现在大家说说,我究竟是去还是不去?我还是要少数服从多数的嘛!”

这可是一个艰难的决定,无异于生死抉择。明摆着是蒋介石的和平伎俩,去,必是凶多吉少,中共目前可是不能没有毛泽东。共产党人历经多少血雨腥风,好容易选择了毛泽东,毛泽东无异于共产党人的生命!可不去,又有何理由拒绝蒋介石的邀请?又如何向国人说明中共反对内战,希望和平?半天,谁都没开口。

毛泽东非常理解大家的心情。他能感受到大家对他的爱戴和拥护。他知道,他不是属于自己的,他是属于党的,属于中国革命的,属于中国人民的,他要对全党全国人民负责。正是如此,在这个关乎中国命运的重要时刻,他不能考虑自己如何,他必须把党和革命的需要,把国家和人民的利益,放到高于自己生命的位置。

其实,他心中早就有了决定。蒋介石第一次邀请,他就打算亲去重庆,无论吉凶如何,谈得如何,都可向国人表明中国共产党争取和平的愿望。只是,他想等一等,看看蒋介石究竟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而今这“药”,其实已很分明,那就是蒋介石料定他毛泽东不敢去重庆,所以才三番五次邀请,这样他的和平攻势就可大获全胜,他“戡乱剿共”也就顺理成章。已经没有退路,毛泽东决心下定,从容地望着大家说:“同志们,我毛泽东这次要主观武断一次,我决定亲去重庆。”

同志们面面相觑,也都觉得已没有别的选择。

毛泽东坚定地说:“蒋介石如此攻势,我不去,就是政治上的失败,就会失去人心。这正是蒋介石希望的。现在,全世界进入和平阶段,中国人民坚决反对内战,我不去怎么能行呢?我去了,就是胜利,就符合了全世界人民的和平愿望,就争取了全部的主动权。同志们无非是担心我的安全,怕蒋介石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不要紧,一则蒋介石目前还不敢撕掉和平面具,二则还有美、苏盟国担保。弼时同志已和苏、美驻重庆使馆联系,苏、美支持和谈,并担保我人身安全。”

同志们的心还是悬在半空中,目光都会聚向毛泽东。

毛泽东理解大家的心情,加重了语气道:“退一步讲,万一发生不测,如果蒋介石把我关了或者杀了,那也不要紧。第一我不怕,我毛泽东为了中国的和平和富强,早已把个人生死置之度外;第二同志们不要担忧,还有少奇同志,那就请他来代替我。少奇同志比我强,中国革命照样前进。我提议,我离开延安后,中央工作就由少奇同志主持。同志们看如何?”

毛泽东对和谈高瞻远瞩的分析,对个人安危置之度外的赤胆忠心,对未来吉凶的客观预测,以及对他可能遭遇不测后中央工作的周到考虑,使大家的心稍稍轻松了些,都异口同声表示没有意见。

毛泽东说:“那就由恩来,还有中央秘书长王若飞同志,陪我一同前往重庆。关于目前时局的方针和中央当前的工作,我和少奇同志还要单独交谈。”

毛泽东对任弼时道:“弼时同志,我去重庆的事,你明天安排给蒋介石复电。何时启程,等重庆决定。同时致电美驻重庆大使赫尔利,要求美军派出专机,并请赫尔利大使亲自乘机来延安接我。”

毛的复电,蒋究竟如何应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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