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天高云淡。在铺满落叶的林阴小道上，漂亮的特护推着轮椅上的周友辉走着。秋风萧瑟，即使有着暖暖的阳光，吹在身上依旧有些凉意。特护停下了脚步，体贴地替周友辉盖上了毯子。周友辉点了点头，轻声道谢。道路的尽头，周伟志正走过来。

“你去吧，我儿子来了。”

特护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爸，今天身体怎样？”周伟志接过了轮椅，推着周友辉继续走。

“怕是要过些日子，才能恢复自由身啊。”周友辉笑了笑答，“一辈子都是闲不住的人，这次被迫闲下来了，才发现闲下来的好。公司最近怎样？”

周伟志笑了笑，抬头看着远处的杨树，说了一句入周友辉心坎的话：“爸不是刚说了闲下来好么，还问公司的情况？公司妈在张罗。妈需要多尝尝您的艰辛，不然怎么会知道您的好？”

“你啊。”周友辉叹了一声，“让你回国的决定似乎是对的，还没到半年，你就成熟了。”

周伟志不答，低着头默默地推着轮椅。

一个经济学家曾经讲过，要让人民幸福，有四个产业不能够市场化，其中一个便是医疗。杨小三特地选了一个上班的日子来医院做检查，才发现连验血的队伍都从门口连绵数百米一直排到了门外的草坪，她站在了队伍的最末端。

柳青松在小卖部买了瓶矿泉水，发现站在烈日下的杨小三，一脸的担心。

“老婆，你去旁边找个阴凉的地方坐着，我来排吧。”他刚说完，发现四周满是人群，哪有能坐的地方？于是柳青松想了想说，“算了，你再排几分钟，我来时看见门口有卖那种塑料小凳的，我去给你买一个。”

说完，不等杨小三回答就跑了出去。

周伟志推着轮椅，一直从ＶＩＰ区推到了拥挤的“贫民区”。人群一下子多了起来，不远处的化验区，喧闹声此起彼伏。周伟志这下才反应过来，准备调转轮椅。

此时，周友辉突然问：“你跟那个女人怎样了？”

周伟志停了手下的动作，低头沉默了。

“那天的事，你还欠我个解释……”周友辉慢慢地说，“具体的事冯局已经跟我讲了，我还是想亲口听你讲。我这几天精神才算缓了过来，是时候认真听听了。父子间不能一直像谈生意一样，总是说半句留半句，你说对么？”

周伟志吸了口气，许久后答：“爸，您能让我再多想几天么，这是儿子第一次爱上了个女人，冲动了。对不起，爸……”

周友辉突然抬起了右手挥了挥，指了指前方不远处热闹的人群问：“那个是不是杨小三？”

周伟志看了过去，杨小三六个月的身孕，穿着一件浅蓝色的外套，一手撑着后腰，一手擦着额头的汗水。

周伟志明白了父亲的意思，他惊讶着杨小三的变化。柳青松和杨小三“奉子成婚”的事早已经在公司里传开，只是父亲没在公司，自己绝口不提。周伟志想来想去，不知怎么回答，周友辉却开了口：“是她，没错……”

说着，他低着头沉默了很久，掏出了手机，周伟志以为他会打电话给杨小三，却没想到电话通了，一个男人接的电话。

“顾医生吧，托你个事……”周友辉的声音越发沙哑，周伟志站在身后听着，心中竟多了丝酸楚，从小他就知道，天塌下来会有父亲顶着，现在才发现，要做这样的父亲该有多难。

杨小三站在队伍后面，拥挤的人群中，一股股汗臭味传了过来，她忍不住皱了皱眉。抬头看了看前面，蛇形的队伍丝毫没有挪动，后面又多了几十号人。正看着，一个小护士走了过来。

“你就是杨小三吧？”小护士问。

杨小三疑惑地点了点头。

“哦，是这样的，你的病例出了点问题，请跟我来。”小护士说。

杨小三面露难色，都已经排了十多分钟了：“要不你再等等，我老公一会儿就回来了。”

“这恐怕不行，需要你马上过去。”小护士答，“排队的事不用你担心，大家应该能理解的。”

身后的大姐听了，倒是深明大义地说：“去吧，丫头，我帮你看着。”

杨小三想了想，跟着小护士去了。小护士带着她径直去了ＶＩＰ区。杨小三跟走了几分钟，发现不对，赶忙地问：“请问我们这是去哪里？”

小护士回过头，笑了笑说：“马上就到了，到了你就知道了。”

几分钟后，来到一幢五层的小楼，人特别少，加上装修很好，显得特别干净整洁。杨小三走进了一个屋子，种满了绿色的植物，中间放着一个实木的桌椅，一个穿着白大褂四十多岁的医生坐在中间。

小护士介绍：“这是我们产科的顾主任。”

“顾主任？”杨小三刚开口，电话响了，柳青松打来的：“老婆去哪儿了？我回来怎么见不着你了。”

“我在……”杨小三抬头看着顾医生。

顾医生和蔼地笑了笑：“产科ＶＩＰ区，让他顺着路一直走进来，Ｄ区的五层小楼就是了。”

杨小三把顾医生的话重复了遍，挂了电话。

“以后你的检查就在这里做吧，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顾医生说完，也不等杨小三答话，从一旁护士的手里接过了档案，自言自语地说，“快六个月了啊，各项指标都还正常。只是你的体重偏轻了，平日里得加强些营养啊。”

杨小三似乎没把顾医生的话听进去，而是问了一句：“顾主任是只给有钱人看病的吧？”

这一句问话，把行医二十年的顾医生问得愣住，他放下了手里的材料问：“你怎么会这么问？”

“我听人说，专家号是有钱都排不上的，特别是ＶＩＰ区的。我没什么钱，也没什么关系，您为什么会替我看病？”杨小三问。

顾医生没有生气，反而笑了，问：“照这么说，我这个医生是没有医德了。小丫头片子伶牙俐齿的，以后的宝宝一定跟你一个德行了。不说这么多了，今天是例行检查吧。”说完他低头在纸上写了单子，交给身边的护士。

杨小三想了想，觉得能有这个能力的怕只有周友辉。昨天上班还问过小刘，他还在医院下不了床。

门开了，柳青松气喘吁吁地走了进来，一见杨小三，总算松了一口气。

巨人公司的顶楼办公室，彭惠琴已经焦头烂额。面对成堆的文件，她恨不得一并丢火堆里烧了。对面的三个副总喋喋不休地说着枯燥的数字，吵得她头大。她一怒，一堆资料分成了三份，三个副总分别抱了一份回去。彭惠琴叹了一声，精疲力竭地倒在了座椅上。

手机响了，陈麻子打来的电话：“有结果了，还是老地方见么？”

“忙，没那闲功夫，我只要个结果，你直说便是。”彭惠琴不客气地答，“你放心，钱我一定会给的。”

陈麻子一听，忙说：“彭总，您说哪里去了？我还不放心您么？”

“说结果！”彭惠琴打断了他的话。

“对，您估计得没错，这个人就是杨小三，我拿着照片去了小区问了保安，证实了确实就是住在那个小区的女人。我也把您爱人的照片拿去问过保安了，证实他也经常出入小区。偶尔也会跟那个叫杨小三的女人一并出入，但是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没多久就再也不见来往了。我也查了杨小三现在的地方，她搬入了一个东面的贫民小区，跟一个叫柳青松的人住在了一起，小两口是今年九月刚刚才结的婚。”

陈麻子的话音一落，彭惠琴彻底垮了。其实她的心里早已经有了个底，这次周友辉出轨是真的，只是自己不信，直到从陈麻子的口中说了出来，她才知道已经无力去反驳。她曾经是个小三，从别人的手里将周友辉夺了过来，她只知做一个“摘花者”的努力和成就，却不知被盗者的无奈和心酸。如今风水轮流转，这种辛酸她尝到了，痛到体无完肤、无药可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