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生路和死路，并不是唯一的出路。二者你若都不选，我这还有第三条路——”
“是什么？先说来听听”
碧如兮回头看了看陌璃，眼中有莫名的光闪过，“别路！”
陌璃呼吸一窒，否定的话就要脱口而出。
像是看出了他的意图，碧如兮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语速很快地接着说道：“所谓别路，顾名思义，就是离别之路。你们从此分道扬镳，各奔天涯。你也知道，楚邪恢复后，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你们的藏身之处是因为加诸在你身上那上古阎魔的诅咒让你和他之间有了共鸣。可是，他受到过诅咒的反噬，所以不能提前恢复过来，但是你却可以！只要你提前解开诅咒，提前安排好一切，然后离开她。随你走到天涯海角去，那危险都不会带去她身边。你愿意吗？”
最初听到碧如兮建议时剧烈起伏的情绪，现在已经慢慢平复了下来。陌璃目光涣散，视线没有焦距地投向远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良久，他缓缓开口：“你有办法可以让我提前恢复原来的样貌？”
碧如兮紧紧盯着陌璃，似是想从他的面上看出一丝犹豫的痕迹：“你确定要这样做？你要知道，此后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面了…”
“你怎么那么多废话！”陌璃不耐烦地瞪她一眼。
“…”
不知好歹的臭小子！
“我只是想给你点思考的时间，免得你后悔而已！”
他又何尝不知道这万年蟒蛇精的好意。只是，如果他不快点去做这件事，他一定会为自己做出的这个决定而后悔！
“那你把这个喝下去吧。”碧如兮从怀中掏出一个浅碧色的细颈小瓷瓶交给陌璃。陌璃用鼻子嗅了嗅瓶子，又细细打量一番，不由得瘪瘪嘴，“为什么你的东西都长得跟你的人一样？”
“…”
“你确定我喝下它后，能够恢复到原来的模样？”
“…”
“这个，该不会有毒吧？”
“把瓶子还给我！”碧如兮火了，伸手就来拿瓶子。就没见过这么婆婆妈妈的男人！对了，它是男的吗？或者该说，是雄性的吗？
陌璃见状，立马用爪子掀开瓶塞，把瓶内滑腻腻的液体一饮而尽。
很快地，他的全身开始抽搐不止，五脏六腑开始剧烈地扭曲绞痛。陌璃痛得趴在了地上。紧接着，从喉咙开始，沿着食道，那股灼热感开始蔓延，一直延伸到四肢百骸。他死死地咬着右爪，不让自己痛得叫出声来。
过了一会儿，又是极度的酷寒袭来。浑身上下都像是浸在了寒潭中，冻得他缩成了一团，妄想以这样的方式获得更多的热源。他只觉得胃都像是结了一层寒冰，身体一阵阵的疼，一阵一阵地颤抖。四肢都僵住了，麻木了，可是偏偏身体还有着感觉。
“荨…荨…是你来了吗？”
青衣女子站在他身前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脸上有着温和的笑意。那青色的衣袂随着风拂过的方向上下翻飞着，不停舞着。她就像是从九天之上翩然降落于凡间的仙子般，容颜明媚得让世间万物都失了颜色。
一瞬间，陌璃仿佛听到百花绽放的声音；还有那破土而出，万物舒展的声音。
可是接着，女子就随风而去，不见踪迹。入目之处，还是空阔的乱葬岗，四处零散着些许森然白骨和枯枝朽木。夜风拂过，透心的凉意渐起。
竟是出现了幻觉吗？自嘲地一笑，陌璃用力地晃了晃脑袋，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
蓦地，身体一阵骤缩，像是被什么挤压般，不断把他的毛皮骨骼向身体里面收拢。骨头发出了吱吱嘎嘎的声响，像是快要被折断了般。片刻之后，又是一股强烈的拉伸感，四面八方传来的劲力把他往每一个可以伸展的地方拉扯着。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面团般，被人弄成想要的形状。
此时，陌璃全身的皮毛已被汗水浸透，汗水滴落在土地表面，又渗透到了土壤里，不留下任何痕迹。他脚下的土地已被毁得无一处完好的地方。四周皆是斑驳的暗红的血迹，在被利爪撕裂的土地上显得触目惊心。
碧如兮站在他身边漠然地看着。她早就知道会是这般情形，更加惨烈的，她不是没有见过。只是她，没有同情心。她天生性子凉薄，除了黎楚邪，其他人的生死都与她无关。
陌璃在那里不断挣扎、翻滚，疼痛的声音被他生生地抑制住，从喉咙只传出断断续续破碎的，嘶哑的“呜呜”声。他的嘴里已满是鲜血，顺着嘴角不停地滴下。
一种仿佛从地狱传来的骇然感觉，他觉得自己离死亡是那样得近。他倒抽着冷气，一种可怕的熔化了的感觉遍布四肢，仿佛全身的皮肤都灼烧烂了般。皮肤寸寸化开，几可见骨。
“你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到现在还能保持住神智清明的人。这反反复复煎熬循环着的疼痛感，能够激发出你身体里隐藏着的所有能力。为了这个目的，我必须让你无限得接近于死亡，让你走到毁灭的边缘。
所以我在里面加了举世闻名的剧毒，比如像是，鹤顶红啦，七星海棠啦，曼陀罗啦，砒霜啦，断肠草啦，七步催魂散啦…对了，我甚至还加了少许的巴豆！然后将这全部毒药都化在鸠酒里，分量十足——”
陌璃闻言，刷得抬起头来。那目光，恨不得把碧如兮千刀万剐，生吞活剥。亏她想得出来！
“你…你还…加了什么…”他现在连说话都没有力气了，早知道她弄了这些东西在里面，打死他之前，他才会选择喝吧！
“没有了。”碧如兮神色不改地回答，像是没有看到陌璃的惨状般淡然，“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你自己在这里，慢慢等着药效过去吧…”
“你…”说了这一个字后，陌璃就晕了过去。也不知道是疼得，还是气得！
碧如兮最后看了他一眼，随后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其实她说谎了。那瓶药里面，还加入了她的胆汁——没错，加入了她那毒性剧烈到腐心蚀骨的青蛇胆！
就当做是认识了这么久以来，我唯一送给你们的礼物吧——
这样想着，女子的身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了树林深处。
秋夜露深寒重，碧如兮不仅缩了缩身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林间小道上。
“没想到你这薄情寡性的冷血蛇妖还怕冷？！奴家还道你是血太凉，全身都冻住了，感觉不到冷暖呢！”轻柔软糯的嗓音伴着嘲笑声回荡在林中，久久不散。
“谁？”碧如兮冷喝道。这个树林里竟然还有人在？！
不，也许早在踏进这片树林开始，自己的一举一动，就落入别人的掌控之中；自己对此竟然没有丝毫察觉，实在是大意！
听她话中嘲讽之意，明显是敌非友，跟在自己身后，不知意欲何为。脑中霎时千念转过。
“不用想了，任你再奸诈狡猾，在奴家面前也无所遁形——”
只见面前原本空无一人的小径上，凭空出现一个女子来。她孑然一身，立在照入林间的月光下，面容有着若隐若现的不真实感。
人间绝色！碧如兮的耳边一直回荡着的，就是这句话。
那是一个身段曼妙的女子。只是与身量不符的，她的脸还停留在豆蔻年华，有着那时段独有的细腻光滑，还未长开的脸上带着青涩的笑。低首回眸间，万千风姿自然而然地显露出来。
她着一件用金丝绣着怒菊的玄色薄锦斗篷，里面是火红的连身襦裙，腰间系一串龙眼大小的羊脂白玉铃。细软的长发编成数以百计的发辫垂于脑后。眉心一朵红梅，朱砂雕刻，红绳相连，着于额间，精致又娇娆。
与自己不同，这个女子身上没有一点妖气。而那高明到能够瞒过自己的隐藏气息的手法，以及她异于凡人的样貌——
“你…你是人称半仙半妖的‘红魅黑妆’镜若惜？！”
红衣女子微微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起来，一时之间，脸上再无清纯动人的柔媚，表情变得狂乱且狰狞，
“你竟然敢把奴家同那个贱人相提并论？！万年蟒蛇精，你是活得太久老糊涂了吗？”
碧如兮闻言，憋了一口气在心中。但是见到红衣女子盛怒的样子，不知为何，却又不敢发出来。于是只好，又生生地咽了回去。
“那…仙姝是…”
“你有本事坏奴家好事，却不知道先打听清楚奴家的身份吗？”红衣女子横眉冷对，语气咄咄逼人。
“你不要欺人太甚！”碧如兮心头火起，声音也不由得拔高，“我做了何事让你对我指指点点？说我坏你好事？笑话！我碧如兮行事，一向不需要看别人的脸色。咱们从来井水不犯河水，如果你现在让了开去，我就饶你一命；若不然的话——”
“你，找，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