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三章

灵岩山，点金门。

“呜哇！救命啊，小娃娃想要做菜毒死我们啊！”

两声惨叫从已经打扫整洁的破道观里传来出来，紧接着，两个硕大的身影夺门而出，手舞足蹈地拍打着舌头逃之夭夭，门口的青牛见主人离去，“哞”的一声，继续低头吃草。

“诶？别走啊！我还有菜没有上呢！”换上一身比自己宽大了很多的破旧道袍的钱天，手里举着菜刀追了出来，举目眺望，只能在山脚下看见两个头皮反光的身影消失在树林中，不由叹了一口气。

“唉。。我做的菜难道就那么难吃吗？”

“阿呜呜，什么？”金一文手里端着一碟盛着黑糊糊不知是什么的盘子，口齿不清地跨出了门，伸着脖子跟着钱天看着山下。

“。。。”钱天心想也只有自己这个不知死活的师父才可以心安理得地吃得下连自己都犯恶心的饭菜了。

金一文扑哧一口笑了出来，顺带喷出一大口饭菜，对着钱天哈哈大笑道：“哈哈，除了老头子，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两个疯和尚像见了鬼一样的抱头鼠窜，徒儿啊，没想到你在厨艺上竟然还有这种造诣！哈哈哈，以后我总算找到撵这两个笨和尚的方法啦！”

“。。师父，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呢？”钱天悲哀地说道。

“你放心，知道我回来了，明天他俩一定还会再来的，你这两天的任务，就是跟着他们挑水砍柴！”

“是！那师父，你什么时候开始教我点金门的武功？”

金一文仰头想了想，接着说道：“这个再过几天吧，等把你的病养好，顺便再把身子骨养强壮一点，不然我觉得你现在可禁不起那份打。”

“。。。这到底是什么武功？为什么我还要挨打？”虽然做好了吃苦的准备，但钱天又从他那阴险师父的表情之中看出了这个练武绝没有自己想像的那么简单。

金一文神秘地嘿嘿一笑，道：“你过几天不就知道了？”

就这样，钱天在点金门度过了第一个晚上。

第二天清晨，钱天像道观里的小道童一样，早早穿衣起床，听到隔壁房里传来的阵阵呼声，无奈地摇了摇头，拿起扫帚到道馆门前去扫地。

道观那缺少的半边门已经装了上去，但因为是出自拾得之手，所以歪歪扭扭四处漏风。

钱天一推开门，就一眼看到门前的松树后面鬼头鬼脑地探出一个光溜溜的脑袋，圆滚滚的大眼睛怯怯地望着钱天旁边的门额，但是钱天知道，这有严重斜视的和尚是在看着自己。

钱天，微微一笑，走了过去，热情地打招呼道：“寒山大师早！师父早就说你们今天还会来的，没想到竟然这么早啊。”

寒山还是没有露出身子，看到钱天走了过来，脖子又是缩了缩，轻声道：“告，我今天才发现你不见了，和我回去罢！”

“。。和你说了多少遍了，我不是会说话的牛。”钱天伤脑筋地揉着头疼的脑袋，继而想到，“哦大师是来找你的那头青牛的吧？师父昨天还说过既然你把它扔在这里了，就干脆把他宰了，还可以去换点钱之类的，幸亏被我好不容易才说服了。它现在正在道观的后面吃草呢，你等着啊，我这就把它牵过来。”

等到钱天把大青牛从院里牵了出来的时候，寒山才大眼睛一亮，跳了出来欢呼道：“嘿！你终于回来啦？”

青牛嘴里还在慢条斯理地嚼着青草，闻言似乎听懂了似的，“哞”地叫了一声。

忽然，寒山似乎像意识到了什么一样，自言自语道：“不对，这么说来我不就有了两个告？我明明只养了一头牛，为什么会多出来一个？”

说完看看钱天，再看看青牛，仔细上下打量了一番。

“啊，我看出你们俩的不一样了，”拍了拍牛的脑袋道，“你的头上有角，他的头上没角，那从此以后，你就叫年了，这样告就只有他一个啦，哈哈。”

“。。我和它浑身上下哪都不一样。”看到寒山似乎觉得自己解决了一个难题，拍手大笑的样子，钱天觉得自己的头又开始大了。

从改名字这点其实可以看出，寒山看上去痴傻疯癫，其实内心却是自有知晓的，只是他表达的方式，常人难以理解而已。

钱天忽然想到昨天金一文的吩咐，对正和青牛亲热的寒山道：“寒山大师，昨天师父吩咐我这几天和你们一起修行，正好我也要去挑水，你可以带我去这附近可以取水的水源吗？”

“挑水？”寒山好奇地望着钱天旁边的一棵树，“拾得和我从不打水，渴了就和年一起下山痛饮一番，不是快活自在？等到挑完了水，口渴了喝完一半，另一半放久了又馊了，为什么要来来回回做这种无用的事呢？”

钱天也无奈地摊手道：“可是没有水的话我怎么给你们做饭呢？不然我们今天都别开饭了？正好昨天还剩下一些剩菜。。”

“走，我们去打水。”寒山突然破天荒的严肃起来，侧坐在牛上，当先已经走下山去。

“。。。你也等等我，我还没有拿担子和水桶呢！”

寒山骑着青牛带着钱天在茂密的树丛中若隐若现地左右穿行着，钱天在后面紧赶慢走奋力追赶才不至于跟丢，总算和寒山走到了一块遮天蔽日的大岩石下面。

钱天站在岩石上向下一望，只见一汪碧绿清澈的青潭静幽幽地躺在谷底，四面有大大小小的泉眼向外汩汩冒着清泉，淡淡的水汽迎面而来，给人清凉飒爽的凉意，还没有入口，钱天就知道这绝对是一弯水质极佳的泉水潭。

潭的两边分别横亘着一块巨型的青石，石面光滑圆润，除了石头的顶部其他地方布满了滑溜溜的绿苔，只见一块石头上，拾得正赫然盘坐在那里，闭目养神，俨然是入定修禅的模样。

钱天心想不可以去打扰，轻手轻脚地走下大岩石，才发现潭的深度与自己料想的差了不少，凭自己的手长竟然够不到潭面。钱天不甘心只差这一尺的距离却只好看着这清澈的泉水望潭兴叹，开始四处寻找有没有可以编绳的藤蔓草根。

寒山这时也慢吞吞地骑着牛走了下来，爬上了另外一块岩石，也有木有样的盘坐入定。与拾得面对而坐。

钱天找来了一些枯草老根，坐在潭边搓起了绳子，抬头好奇地打量起两个和尚来。

突然，拾得开口道：“和尚我整日思酒想肉，觉得是入了六道轮回的大公德，可是酒肉此等活人之物，如今却化作了人们以此兑换黄白死物的筹码。不知世人为何不爱自己创造出来的东西，却要喜欢这天地诞生出来的无用之物？”

寒山闭目朗声道：“运去金成铁，时来铁似金，不是人非爱，只是贪念在。”

拾得又道：“既然如此，金钱可比实实在在的酒乎？金钱可比能填饱肚子的肉乎？既非能活命，世人安得如此追逐耳？”

寒山答道：“黄金无假，阿魏无真，天下朗朗有乾坤，追金逐银为生存。”

拾得皱眉问道：“如此一来，父母亲情也无真，师门恩义也无真？人间若无真义在，要的财宝又何安？”

“两人一条心，有钱堪买金；一人一条心，无钱难买针。金银本无错，嗔年心中坐。”

拾得睁眼怒道：“臭秃驴！这么说你是说和尚我犯了嗔戒了？”

寒山不以为杵，继续悠然道：“秃驴者自秃耳，犯戒者自戒耳，何故诋毁重伤，质问他人，这哪一条不是嗔戒呢？”

拾得大怒而起，“好个贼秃，看和尚我今天不好好收拾你！”

原本在那里互相偈语的两人，突然之间有翻脸火并的迹象，钱天手里拿着快搓好的麻绳急忙站起叫道：“二位大师，有话好商量，何必。。哎呀！”

钱天话未说完，突发一声惨叫跌落到潭里，原来是站起来立足未稳，脚下一滑摔进了潭中。瞬间刺骨冰凉的潭水就刺激的钱天的身子股一阵痉挛。

“告！快把绳子扔给我，我拉你上来！”寒山看着远处向寒天大喊道。

“别听他的！你忘了这贼和尚的眼睛不辨东西，接不住你的绳子的，小娃娃，赶紧把绳子扔过来，我拉你上来！”拾得怒气未消，听到寒山的话，也跟着大喊道，怒争着一对凶狠的眼神努力扮起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

“。。。你们两个。。额。。这个时候。。怎么还有心情斗嘴？”钱天手脚抽筋，在谭水里扑腾了好几下，几口凉水下肚，更觉四肢无力起来。

两个和尚互相哼了一下，同时从青石上弹起，飞到大岩石上的一棵大树上抽下了一根藤蔓，在空中还互击了一掌。

“。。。”原来这附近真的有藤蔓，钱天刚才没有注意，也没想到两人竟然不告诉自己，枉费自己搓了那么久麻绳。钱天也终于知道二人从前是怎么喝水的了。想必金一文以前来这里打水的时候，也从没有下过这个潭子，直接在大岩石上拉下藤蔓，把水桶吊下去就行了。

两人各换了青石，刚落脚又腾空而起，手中藤蔓一挥，同时缠住了钱天，把钱天五花大绑的从水里拎了起来，在空中僵持。

“臭恶僧，赶紧放了我的告！”寒山清脆地喊道。

“死贼秃，你才是赶紧撒手，不要弄伤了这个娃娃，他是和尚我救下来的！”拾得恶狠狠的说道，手腕翻滚，钱天在空中打着圈滚了好几圈，这几下把喊上的藤蔓解开了不少，却让拾得的藤蔓又在身体各处裹了好几圈。

“告明明是我的，凭什么要给你！”寒山也毫不示弱，手腕也在同时变化了好几次，又把钱天身上的“劣势”搬了回来。

钱天在空中痛苦的翻转着，只觉得天旋地转，粗厚的藤蔓一下下拍打捆缚着自己，却没有疼痛感，可见两个和尚虽然在斗气，分寸却拿捏的十分精妙。但见两人把自己当成了比试的工具，钱天内心郁闷不堪。

。。。

半个时辰后，钱天站在潭边，一边搅干着衣服，一边对旁边两个垂头耸立的和尚破口大骂着，这两个和尚出奇地听话，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低头聆听着钱天的训斥，钱天也总算明白了为什么连师父金一文这种无赖的角色都说起他们来感到头疼。

等到训毕，钱天想要最后总结陈词一下，说道：“既然你们都知道了自己的过错，今天我就原谅你们，但罚你们以后每天替我打水。。。”

“你是谁？”话还没有说完，拾得突然抬起头来，诧异地看着钱天问道。

“。。。”

寒山已经骑到了青牛的背上，叫喊着“走，年！我带你去一个青草茂密的地方！”

“哞！”

“。。。”

拾得再不理钱天，转身快步追上了寒山，从他们的背后传来声音，“嘿，今天这个游戏真好玩，我们明天接着继续！”

“。。。”这已经是钱天今天不知道第几次无语了，他有种不详的预感，今天这种情形，他以后每天都会碰上。

第二卷第三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