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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蛟龙出海
作者:个三花老凸   |  字数:3644  |  更新时间:2020-01-10 15:18:38  |  分类:

军事小说

从粪码头回来第二天,水生和李阿大一起去了一趟陈记煤铺。

郑伙计知道巡捕房正通缉水生,登时吓得脸都白了。

水生拍拍他的肩膀,说道:“老郑,劳烦你去老虎灶的柴房看看,劈柴堆上有我的两样东西:一根缆绳,一把水果刀。你去帮我取来。我也不进去,就在门口等着。”

郑伙计一个人照顾煤铺的生意,根本忙乎不过来,早就不烧老虎灶了,那柴房他压根儿没进去过。听了水生的话,他一步三回头,战战兢兢地去老虎灶柴房里面,在木头堆上找了找,果然找到一根缆绳,一把水果刀,捧着出来,回到煤铺大门口递给水生:

“是这两样东西么?”

水生接过去,摸了摸两样宝贝,将荷兰海盗牌水果刀别在腰里,缆绳缠成一团,搭在肩上,然后对郑伙计说道:

“老郑,若是有人问起来,你自然说是没见过我了。”

郑伙计连声应诺道:“是!是!那是自然。”

水生拍拍郑伙计的肩膀,道声谢谢,与李阿大一起扬长而去。

转眼到了礼拜五。

高树棠,水生,李阿大,乘着江划子来到泥螺浜粪码头,停在像上次一样的位置上。

扬州瑁瑁船驶过来了。

李阿大向河中撒一网下去。

水生脱了衣裳,手里拿着缆绳,悄悄地滑进河里。

早春的河水凉咧咧的,把他激出一身鸡皮疙瘩。他从水里探出头来看,见打头的瑁瑁船已经在粪码头停靠,其余的船依次停在后面。他重新潜进水里,向最后一条瑁瑁船游过去。

来到跟前,脚下踩着水,半个身子冒出来,瞅准了船夫,将手中的缆绳嗖地扔过去,正套在船夫的脖子上,手向后一拉,扑通一声,船夫应声落入水中。

水生两下子游到船边,双手抓住船帮,先荡了两下,然后猛地用力,拼命往下一按,身体蹿出水面多高,犹如河里掀起一个大浪,一下子便把瑁瑁船掀了个底朝天。

他一猛子扎进河里,河底下找到船夫,不知是死是活,过去解开他脖子上的缆绳,收起来。再去找掉下来的货箱,一共八箱。

他抱起一箱,潜水游到江划子底下,放到渔网里面,拽了拽。

船上的李阿大一直攥着渔网绳子,感觉到绳子动了,连忙将网拉上来。

高树棠过去,将渔网里货箱拿了,放到船舱里。

水生露出头来,换一口气,再钻入河里去捞其余的货箱。

瑁瑁船队那边,其他的船夫不晓得后面的船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突然翻了?大声地嚷嚷着什么。

有两个船夫脱了衣裳,跳进河里,扎了几个猛子,水太凉,冻得脸都紫了,什么也没找着,浑身打着哆嗦,又重新上了船。

河底下,水生一趟一趟地潜水搬运货箱。船上面,李阿大一网一网地捕捞四方形状的怪鱼。舱里面,高树棠一箱一箱地将方块鱼码放整齐。

“扯风。”高树棠一声令下,江划子满载着八箱方块鱼返航。

水生不愿意上船,就泅在水里,壁虎似的贴着江划子船底,顺流而下。

江划子回到十六铺码头,岸边寻个空位,插进去停好,拴了缆绳。

李阿大找来两个苦力,推着两辆江北车,载了货箱,回到和丰祥货栈。打发走了苦力,三人一起把货箱搬进高树棠屋里,塞在床底下。

高树棠看时候不早了,对水生和李阿大说道:“你们叫些东西来吃吧。我还要去一趟一树桂花馆。花四姐有两个兄弟介绍给咱们,现在正好派上用场。”说完先去了。

李阿大到外面叫了一个馄饨小贩,挑着担子进到货栈,给他们煮一锅馄饨。李阿大和水生饿了,先拿了小贩的烧饼,一手两个,三下两下吃下肚。等馄饨煮好了,每人又吃了三碗馄饨,这才吃饱。李阿大给小贩算了帐,打发走了。

高树棠回来货栈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他把水生和李阿大叫到厅堂里,给他们介绍新来的两个兄弟:

一个叫张钎。小个子,长着枣核似的一个脑袋,一双小眼睛没事总是滴溜乱转。他有一门好手艺,专门给法租界的各个大烟馆修理烟具。烟枪、烟灯、烟钎子,不好使了,经他一拾掇,跟新的一样。只不过有个小偷小摸的毛病,看见好东西总忍不住要偷,甭管是烟馆的还是顾客的。结果有一次在南诚信大烟馆被人发现,打个半死扔了出来。

另一个是小绍兴。小白脸,一笑两个酒窝,做一手好的绍兴白斩鸡。小绍兴的买卖做得红火,结果被人盯上了,有几个人连着几天买他的白斩鸡吃,突然有一天吃坏了肚子,上吐下泻,发高烧,一个个倒卧在他的摊子前面哎呦呦地叫着要死,结果讹诈了他一大笔钱,才算完事。小绍兴吓破了胆,再也不敢卖白斩鸡了。

两个人经人介绍,去一树桂花馆投奔花四宝,拜了山门,当个大茶壶混日子。老鸨花四宝知道高树棠的三堂口要做新生意,就把他们两个推荐给高树棠。高树棠当时没叫他们过来,是因为暂时还没有用场。今天在粪码头抢了八箱货回来,他们两个就能派上用场了。

一宿无话。

第二天吃过早饭,高树棠从货箱里拿了两包货出来,黑乎乎的,四四方方,放在八仙桌上,问道:“有谁认得这玩意?”

张钎是个行家,惊呼一声:“大土!”

原来上海滩的烟土中,品质最高、价格最昂的是郑恰记洋行独家经销的英国烟土,被烟鬼们称为“大土”。云南产的“云土”,四川产的“川土”,是为二等货。最次等的为热河产的烟土,因颜色不正,有些发红,俗称“红土”。

高树棠问张钎:“张钎兄弟,这是我们昨日抢来的大土。你法租界烟馆门路最熟,你说说,咱们卖给哪家好呢?”

张钎有意露一手给高树棠看,答道:

“树棠大哥,这等货色的大土,法租界只有南诚信和眠云阁这两家大烟馆才寻的见。其他的烟馆,即使卖的是真正的大土,也没有人相信。大土只能卖给南诚信和眠云阁,没办法卖给别的烟馆。只不过,这大土是咱们抢来的,就不能卖给南诚信和眠云阁了。”

小绍兴在一旁皱起眉头:“张钎,你这绕来绕去地,把我都绕糊涂了。一会儿只能卖给南诚信和眠云阁,一会儿又不能卖给南诚信和眠云阁,到底咋回事?”

“就比如说咱们偷了张财主女儿的耳环,转手去卖给张财主老婆,那还不被人一眼看穿,当时便捉了?”张钎解释道。

高树棠微微一笑,觉得他的比喻倒是贴切,说道:“张钎兄弟,果然是行家。别卖关子了,你就直说了吧,这烟土卖给谁?”

“树棠大哥,整个法租界只有一个人敢买这抢来的烟土——花烟巷的瘦蟑螂。”

水生听到瘦蟑螂的名字,心里突突地跳了两下,抬起头来盯着高树棠看。

高树棠说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和小绍兴一起,带上这两包大土去找瘦蟑螂吧。给他看看成色,告诉他我们一共有八箱货,请他开个价。”

“是。”张钎和小绍兴应道。

“树棠大哥,我也要去。”水生说。

高树棠看了看水生:“你不能去。”

张钎和小绍兴揣起烟土先去了。

水生沉着脸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高树棠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说道:

“我不让你去,是怕你待会儿见了瘦蟑螂,一时按不住火,手里的缆绳一不留神飞出去,套在他的脖子上,一拽,那咱们这生意就做不成了。水生兄弟,在上海滩这个江湖里,瘦蟑螂连条鱼都算不上,不过是只虾米。咱们要杀瘦蟑螂,就如同捻死一只臭虫一样,易如反掌。可是现在不能杀,咱们得留着他。你再耐心等等吧。”

“为啥现在不能杀他?”

“因为他有用。”高树棠道,“等他的花烟巷大张旗鼓卖起大土来,鬼脸彪叔就能猜出来是瘦蟑螂抢了他的大土。这是一招移花接木之计。你现在把他杀了,咱们找谁来背这个黑锅呢?”

水生沉默不语。

高树棠接着说道:“水生兄弟,这世上,有的人你看他一眼都嫌烦,却要跟他一起做事情。有的人你非杀不可,却要留他一条性命。为什么呢?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们有用。这个道理你必须要明白!否则你日后怎么做这三堂口的香主大哥?”

水生被高树棠的话吓了一跳,睁大眼睛看他,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树棠大哥,你说啥呢?我听不明白。”

“水生,”高树棠在他对面坐下来,淡淡地说道,“你眼下还没有入帮拜山门,有些话我本来不应该对你讲的,现在话说到这份上,我索性告诉你了吧。

我是莫门的大护法,喜欢舞枪弄棒,不喜欢做买卖。老头子开这个三堂口做烟土生意,手上没有合适的人选,只好让我先顶着做这个香主大哥。等有了合适的人,我就把三堂**给他,回莫家湾接着做莫门大护法。

你明白了吧?我找你来不是要你当小弟的。签子阿福保举你做这三堂口香主大哥。咱们一起抢了一次大土,我就知道签子阿福没有看错人。我不妨现在就把莫门的规矩告诉你,让你好有个准备。

在莫门里,每个堂口的香主大哥都有自己的买卖,比如一堂口的兆山哥,他的买卖是裕昌隆赌场;比如二堂口的花四姐,她的买卖是一树桂花馆;等你做了三堂口的香主大哥,你的买卖就是烟土。眼下你只有八箱抢来的大土,不用急,日后你慢慢地就会有自己的产业。

这些买卖、产业,既不是莫门的,也不是老头子的,都是你们香主大哥私人名下的。你们买卖做的好,自然就多赚钱,买卖做的不好,自然就赚不到钱。赚钱不赚钱,全靠你们自己。

你们若是赚到了钱,逢年过节的时候,要给老头子送一份孝礼,进一份孝心,钱多钱少你们自己看着办。

老头子万一有急事需要用钱,只要他开口,你们就要想尽一切办法给老头子凑上,绝对不许拖延、推脱,哪个敢违背,我这个莫门大护法就要替老头子执行家法,轻则关进地牢,重则三刀六洞。你听明白了么?水生?”

“我听明白了。树棠大哥。”水生答道。

“我把话先说到这儿,你听完了就烂在肚子里面吧。”高树棠道,“水生,你这三堂口香主大哥做的成做不成,还要看你的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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