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敌人的反扑中，拼死作战一夜夺回表面阵地的44师不得不向阵地后方撤退。此时，44师已经投入了21个连参与作战，人数达到了全师人数的77％还多，而且几乎每个连队都已经伤亡过半。

132团在陈德俊的带领下激战一夜，一直打上了597.9高地，一起的还有130团走散的一个连；但他们发现自己此时已经撤不回去了。

虽然美军占领了表面阵地，但坑道阵地还牢牢控制在132团手里。坑道还在，纵深就在，周旋的余地就在，这仗还能打下去！

597.9高地共有三条大坑道、八条小坑道和三十多个简易防炮洞，得知已经无法撤下去的陈德俊冷静地带领部队进入一号坑道，并在坑道内部署防御。

一号坑道是主坑道，位于1号阵地下，是最大的坑道，呈“F"形，全长近80米，高1.5米，宽1.2米，左右还各有一个叉洞，顶部是厚达35米的石灰岩。陈德俊暗自庆幸这座坑道足够坚固，否则整个132团将陷入万劫不复。

15军张参谋长当晚冒险前往44师师部，听取作战情况报告。关烈的回复很直接：“全师已伤亡超过3500人，130、131团总共剩下不到一千人，132团还困在597.9高地上。”张参谋长大为震惊，他痛心疾首地大吼：“为什么不及时报告？”指挥部里的李彪当即表示：“首长，我们还能组织机关人员和后勤人员进行反击，只要44师还在，阵地就能夺回来！”

“这仗不能这么打下去了！”张参谋长听取完报告后连夜返回15军军部，把战场情况报告给秦军长。一度打得头脑发热的秦军长此刻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当即召开军部紧急会议，决定从军部的直属部队和机关中抽调人员补充44师。鉴于44师已无力组织反击，便改变战术，以坑道斗争与小分队反击为主要手段，消耗疲惫敌军，为主力调整部署准备大规模反击赢得时间。秦军长后来回想起这段往事时，仍在反省自己当年不当的策略：“打了一阵，冷静下来一想，发觉不对，敌人拉的架势很大，不是一下就能收场的，要稳住阵脚，同敌人打持久战。”

关烈派了一个班借着夜色掩护潜入一号坑道，传达了军师关于坚持坑道的作战决心，并成立坑道党支部，进行统一领导。一号坑道里所有的部队都编入132团，由陈德俊统一指挥。

经过多日血战，敌我双方都已筋疲力尽，于是不约而同地稍做休整，战场上出现了少有的短暂寂静。

秦军长一直牵挂着被危险包围的关烈和44师，他向兵团申请为44师补充4000名新兵；并且向王司令员表示，五圣山地区的战斗发展下去，光凭44师也许不够，兵团总预备队29师的启用应提上日程。

22日天一亮，美军发起了对一号坑道的进攻。

上甘岭战役进入了最艰难的坑道作战阶段。

美军抵近坑道口后，无所不用其极地对坑道内进行攻击。无后坐力炮、火焰喷射器、炸药包……甚至出动了P-51战斗机低空俯冲扫射。坑道口虽然经过志愿军的加固处理，但如此猛的火力，让陈德俊担忧起来。这时，来自后方纵深的炮火精确地给予了支援。军火炮团派出了一个火箭炮营支援597.9高地的战斗，八门喀秋莎火箭炮对准坑道口附近的美军齐射，这种被美军称为“斯大林口风琴”的重型火炮发出撕裂天空的呼啸声，让美国人感到无尽的恐惧。

天黑后，战场便是中国士兵的天下。陈德俊组织数支小分队摸黑出击，小分队们在表面阵地上四下炸地堡、摸哨兵，美军被搞得夜不能寐、草木皆兵。除了主坑道口，美军不知道偌大的阵地上到底还隐藏着多少洞口，夜间出击的中国士兵就像索命的修罗，来无影，去无踪。

李彪心里清楚，陈德俊的132团尽管死守着坑道口，美军暂时攻不进去，但坑道内的情况显而易见，他们正在面临着严峻的考验。陈德俊救过他的命，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救命恩人、战友、兄弟被困死在坑道里。

“师长！”李彪走到正埋头看地图的关烈身前，笔直地敬了个礼。

“李彪，我知道你小子怎么想的。”关烈抬头看看他，李彪的嘴角抖了一下，“132团困在坑道里，也有我的责任，我想救他们的心思不比你少；但我们手里现在就大几百号人，能不能守到大部队赶过来都是个问题，又怎么敢主动出击搞动作？”

李彪“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关烈起身就去拉他：“这是战场，你搞这一套没有用！”

“师长，我知道你也想救老陈和弟兄们出来，我不是责怪你；只是，我李彪的命自打部队从汉江往回撤时，就是他给的。”李彪说到这里时指了指自己脖子上那块狰狞的伤疤，“我李彪跟着你打了这么久的仗，到底还是个粗人，我不能见死不救。”

“李彪你脑子现在乱的很！你能想到救人，敌人就不会提防着我们的增援吗？再说你要认清现在的情况，他们在坑道里坚守，兴许能守到大部队增援的那天，但你现在贸然去救呢？无非是和他们打个里应外合。中了敌人的埋伏就全他娘的完球了！”关烈说着说着，猛拍了下桌子，声音震天响。他不允许任何人在这时候轻举妄动。“今天你就是死在我面前，我也不能让你去犯这个错！”

一直卯着劲儿没被拉起来的李彪起身，“是。”继而他把自己的佩枪卸下来放在关烈的桌上，转身走出了师指挥所。

关烈越发感到不对劲，他快步走上阵地，逮住一个士兵就问：“李彪在哪？”

士兵推推帽檐，一脸不解：“李团长不是带着131团执行任务去了吗？”

关烈顿时感觉五雷轰顶，浑身像是被电击了一样发麻。

“警卫连集合！警卫连集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