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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第二十八章 悲钟长鸣
作者:西木西流   |  字数:2348  |  更新时间:2020-01-10 14:52:39  |  分类:

军事小说

在五八〇高地坚守的第17天夜里,汉江南岸下了一场大雪。

被炮火烧焦的阵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休息的中国士兵。他们面色灰黄、头发被烧得残缺不齐,没人愿意多说一句话来省力气的死寂似乎被打破了。

“下雪了。”一个小伙子喊。

靠着坑道抽烟的老排长停下他颤颤巍巍拿烟的手,抬头看看下雪时黑得发亮的天,直至目光渐渐被雪模糊。

烟掉了,人死了。

没人知道这场雪意味着什么;它是想吞没这一切,还是想预示春天?

也就是这天夜里,骑兵一师在谢泼德上校的建议下再次发动夜袭。调来大批榴弹炮的美军对五八〇高地进行了地毯式轰炸,一发炮弹直接击中了指挥所的掩蔽部,待在指挥所的关烈和刘政委被埋进了废墟。吓坏了的警卫连玩命地往外扒拉两人,直到两人先后从土里探出了头。

“快他娘的去你们要补缺的阵地!老子有手有脚自己会往外爬,阵地丢了我毙了你们!”看着外边几十号人在这挖土,关烈气不打一处来。

正说着,外围阵地已经枪声四起,敌人冲了上来。

“还他娘的愣着!”关烈踹了警卫连连长一脚。

美军似乎是出动了全部主力,17天来,关烈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各个方向的部队都在说遇上了敌人的主力、快要撑不住了!

在大雪和炮火中,西南角的阵地被敌人撕开了。犹如找到泄洪点的洪水,敌人沿着这个缺口源源不断地涌上五八〇高地。

手里已经没人可用了!关烈不知道拿什么去堵这个被炸开的河堤。一百多名伤员站了出来,他们自发地组成了敢死队,在关烈正急着想对策时,他们假装得到了团里的认可,去阵地上借了几十杆枪、几箱手榴弹,就往缺口那边堵。看见一瘸一拐往西南跑的这队人马时,为时已晚了,他们已经在失去掩体的开阔地上和涌进来的敌人展开了殊死搏动。

“同志们!咱们不能白吃了同志们拿命省出来的粮食,干倒一个够本,干死一群多的都是赚的!”伤兵里为首的是334团被炸飞一只胳膊的三营长。

关烈不得不向上边打电话要支援了。给军长打的电话里,关烈流露出了不轻易有的紧张。

梁军长语气严肃了起来:“你关老虎要注意,战争本身就是残酷的,不要总听下边叫苦,预备队要留够总数九分之一的量,不能轻易出手!”事实上,他又何尝不了解关烈这个人呢?当他都开始叫苦了,这仗必定是危急到了火烧眉毛的时刻。军作战科长带着军警卫连即刻出发了。

已然成为焦土的五八〇高地上涌进了至少一个营的敌人,关烈一会儿从这边调一个排,一会儿从那边抽两个班,在外围部队拼死阻击往上冲的敌人时,涌进来的敌人就这样被慢慢消耗着。一整夜,关烈的心里都紧绷着一根弦,只要哪里出了一点乱子,整个阵地将陷入万劫不复。

天快亮时,雪停了,军长亲自给的一个连援军也终于赶了过来。敌人总算是被赶了下去。

军作战科长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他无法想象这两个建制不齐的团是如何在工事被完全摧毁的情况下抵挡住敌人一个整编师的进攻的。踩着被炮弹炸得松软、没脚的浮土,作战科长在去找关烈的路上经过了陈德俊的阵地。

“首长,告诉军长,多给我们点反坦克手雷和粮食,这阵地绝对丢不了!”

顾不得休整,拥有极强后勤保障能力的美军指不定什么时候再次反扑,关烈组织着部队对防御工事进行抢修。作战科长找到他时,他正在和警卫连一起修西南角破坏最严重的的工事。

好事竟一个接一个来,外出找粮的文化教员们扛着大包小包的米、红薯上了山,迎接他们的是两千多人的认可。关烈自然一改之前的看法,将这二十多个文化教员编为一个排,给他们配了枪支弹药,列入作战部队序列。

对于吃够了苦的中国士兵来说,有了援军、有了粮食、有了解渴的积雪,一切似乎都明媚了起来。

正当所有人处在一种困境中复杂而又难得的惬意时,敌人却丝毫没给喘息的机会。十余架拥有一万米超高升限的空中堡垒轰炸机悄无声息地飞临五八〇高地上空,伴随着第一声尖锐的投弹声,丧钟般的弹雨呼啸而至,阵地再次变成一片火海。

“快往防炮洞里钻!”所有指战员几乎是同一时刻大声呼喊。上一秒还在阵地上享受这短暂惬意的士兵们仓皇向防炮工事奔逃。进了洞的指战员维持住秩序,开始清点各自单位的人数。关烈在各个单位间来回转,查看情况。

“一连齐了!”“三连齐了!”“334团三营齐了!”“卫生队齐了!”

各个单位的情况看起来都还可以,关烈刚要舒一口气,他猛地想起,江卫国呢?

“陈德俊,你见老江没?”

“没啊!我以为和你在一起呢。”

“老刘你呢?”

“我也没见,他去哪了?”

关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节骨眼上不见踪影,他能去哪呢?

众人在洞口往外望,震耳欲聋的炮声中,洞外净是爆炸的炮弹和被炮弹震起的碎石、碎土,哪里看得见江卫国的影子?

“老江!”刘政委忽然看见外边有个一瘸一拐着往洞口来的人,定睛一看,正是江卫国!他探出头去拉江卫国一把。

江卫国背上扛着两袋留在外边的红薯,手里还提着一筐子弹。进了洞的他把东西卸下,靠着土墙低着头气喘吁吁。

“你他娘的不要命啦!”关烈从没有对他发过火。

江卫国费力地指指地上的东西:“两袋红薯,省省够一个营吃一天;一筐子弹,够一个连打个够。你们这群天杀的阔少,逃命连物资都不要了,还得亏老子……”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嗽着,浑身都跟着颤。

“拿水!”陈德俊只当他是被外边的炮震得有点懵、被烟熏得有点呛。

江卫国接过水壶,往嘴里猛灌一口。

“你个**养的还说我们,没人和你抢水喝,看你这穷酸样儿。”关烈对他打趣。

几个人一起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关烈看江卫国脸色有点不太对。

“老江,”关烈摸摸他的额头,江卫国的浑身在剧烈颤抖着,“老江!”

江卫国一口血喷了出去,关烈的上衣被打得腥红。

关烈一把把他从墙边拽过来。

“卫生员!卫生员!”陈德俊最先喊了出来。

江卫国靠过的墙上血淋淋的;他的背已经被炸得血肉模糊。

“兔崽子们……以后老子不在,都他娘省着点过日子……”说完这话,江卫国头一歪,手里的水壶重重砸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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