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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5章 湖之畔 得安然
作者:渝西三少   |  字数:3452  |  更新时间:2020-01-10 14:51:47  |  分类:

历史小说

姬满之所以会为后苍迁葬是因为他对徐诞给神犬选的葬地不满。

徐诞的选择却是当时局促的条件下的无奈和最佳。

因为城外的战鼓擂得震天价响,不时有强弓硬弩把箭只嗖嗖地射进城中心地带。

徐诞内心其实想举白旗的,但仁义的他,不想破坏铁血军人那一腔热血和勇猛的精神。

而城中的军民,也大多愿意为他而战死。

全义,这是古往今来多少豪杰都愿意用生命去践行的事情。

徐诞不愿意因为自己而让他们遗恨千古,虽然,这肯定要付出更多的鲜血和生命,但真正的忠义之辈,又有几人会在乎那一具在凡间的躯壳?

在刀剑面前,仁义其实比不过白菜价。

城池毫无意外地被攻破了,邓辛张陶四将没有莽汉般的死战,而是在巷战之后,退到徐诞身边,保护着他开始突围。

敌兵已四面迫近,其中三分之二是楚军。

三百米开外,熊厉的战车已快速冲来,他身着犀牛皮甲,挥舞着干戈,狞笑着斩杀奋勇冲上去的徐国军士和志愿武装人员。

看到不远处的徐诞等人,熊厉觉得首功会属于他了,不由放肆大笑,连带着胳膊处甲胄上的狰狞修罗都不停跳动,修罗血盆大口半张半阖,露出两颗尖利獠牙,似乎也在散发着抑制不住的笑意。

另一个方向,是楚国小将芈易,他是芈负之子,也带了一彪人马围杀过来,而大周将领逄固和柏归的战车也在西北面出现。

邓怀擦了一把溅在额头上的血水,硬朗五官也变得扭曲,成了泥垢纵横的小丑模样,大声吼道:“子服(张信字),你护着君上,明波(陶渊字)子上(辛一亢字),随我杀出去!冲!”

“诺!”三将大声回应,每个人的脸上都浮现一抹狞色,驱车扬戈,迅速就位。

邓怀一马当先,大长铁戟舞成一团光影,迎着楚将熊厉冲了过去。

陶渊和辛一亢一左一右紧紧跟上。

“君上快走,我来断后。”张信大喝,命令车上甲士,先用弓箭挡住冲过来的大周军。自己挥戈,力敌逄固和柏归二将。

熊厉见邓怀来势凶猛,双臂一振,一招举火燎天。

只听得“当”的一声脆响,两般兵器狠狠碰在一起,空中绽出闪亮的火花。

“好厉害!”熊厉闷喝一声,双臂酸麻,虎口迸裂,急忙闪避。

芈易见状,催马上来协助,却被辛一亢一车截住,他的功夫不是辛一亢对手,几个回合,便被杀得盔掉甲歪,连连后退。

陶渊领着残余军士,大呼酣战,冲开一条血路,突出重围。

眼见前面已无敌军,邓怀回头一看,断后的张信还没出来,就对辛一亢道:“子上保护君先走,我去接应子服。”

陶渊大叫:“我也去!”

徐诞大为感动,对二将道:“二位将军,救出子服将军后,万勿恋战,速速归来啊!”

邓怀道:“君上但走,我等理会得,杀!”一挥铁戟,倒杀回去。

张信正堵在城门处奋力死战,不让联合军追出来。

那城门口通道有限,熊厉芈易双战张信,车轴相碰,腾挪的地方不够,一时间却也奈何不得。

逄固和柏归在后面冲不出来,只得呐喊助威,虽有不少弓箭兵弯弓搭箭,但混战之中又怕伤了自己人,所以只能胡乱比划,一箭也射不出来。

猛可里一场箭雨落下,城头上惨叫迭起,倒下一片。

却是邓怀,陶渊二将杀回,先集中所有弓箭兵,对城头实施火力覆盖。

这一意外事故让联合军有些措手不及,熊厉和芈易见二将杀到,不敢硬扛,忙引车退回城中。

等他们重新组织人手冲上城墙,欲用弓箭还以颜色的时候,邓陶二将已扯了张信,领着残兵跑远了,只留下一地杂物和滚滚烟尘。

“追!”熊厉气急败坏地大叫,跳下城墙,率先冲出去。

其后芈易逄固与柏归也挥军直追。

但城外的那些零散的徐国军士见状,一个个一队队如飞蛾扑火般地截杀过来。

决死阻截,让联合军失去了速度,直到天色暗下,彻底失去了徐诞等人的踪迹。

熊厉回到城中,对姬满发牢骚:“王上,你若让八骏加入追击,现在徐诞等人的首级已在你面前了!”

姬满倒也不恼,平静说道:“子虎将军,那徐诞假仁假义,蛊惑得不少民众心向于他,此用徐国境内,其占有地利人和,就算八骏能追上去,就能保证擒杀他们吗?后继无兵,只怕八骏也会易主啊!”

其实熊厉自己也心知肚明,只不过他一肚子怒火,要找个地方发泄罢了。真要是穷追下去,铁定会被淹没在徐国的人民战争海洋之中,自己恐怕早就被伏击毙命,被人遗弃在战场,最终变成野兽的便便。

邓陶张三将摆脱追兵,循着辛一亢留下的记号赶上了徐诞一行,在一处小山村中,徐诞正眼巴巴地等着他们,看到三个全身战袍被血湿透的爱将回归,急忙上前拥抱,也不怕血水浸了自身。

“几位将军,是寡人连累了你们啊!”徐诞歉然道。

他们突围,逃得匆忙,所有的家眷都没有带出来,现在不知生死如何。

邓怀惨笑道:“君上,是我等无用,食君之禄,却未能忠君之事,惨败如此,实无颜见列祖列宗于地下也!”

说罢,拔剑就欲自刎。

徐诞大惊,忙扑上去将宝剑夺下:“将军这是要陷寡人于不义吗?此番战败,实由寡人引起,寡人不该头脑发昏,去跟姬满争称什么王号,又粗心大意,未能详察楚人之奸谋,致使国家覆灭,人民涂炭,若要以死谢罪,当以寡人为首。”

他说完,也举起宝剑来抹脖子。

慌得邓辛张陶四将一齐上前,将剑夺下扔了,跪地请求:“君上万勿如此,既今已到这个地步,我们且寻一安身之处,再收民聚兵,反攻楚人和姬周,报此失败之仇!”

“罢了!”徐诞挥手道,“兵戈争斗,受伤害的黎民百姓啊!姬周天下共主,我们就不几再去与之相争了吧!我意已定,预备远远地离开他们,寻一山野之地,了此残生,四位将军一身本领,不如去归顺姬周,定能获得大用,光宗耀祖,荫庇子孙。”

邓怀立马打断:“君上,咱们君臣之间,甚为相得,岂会舍君他去。既然君上欲退隐山野,末将倒也愿追随左右,做一辈子的君臣!”

“对,就依大哥所言,末将愿追随君上!誓死不去!”其余三将昂声道。

徐诞灿然一笑,对四将道:“也罢,既然诸位将军不舍寡人,寡人又岂能勉强将军,只是山野生活清苦,倒是让四位将军受委屈啦!”

“我等粗鄙武夫,哪有那么多的讲究,君上但请放心就是。”邓怀大声说。

“对对!”

辛张陶三将重重点头。

“那徐诞就多蒙四位将军关照啦!”已想通了的徐诞抱拳欣慰大笑,他将自己的称呼都改了,把四人的手抓到一起,“徐诞这辈子,最大的收获不是国君,而是生有后苍,下半辈子有四位将军,渔樵耕读,倒也快哉,老天终究不负我呀!”

“那,君上,咱们往哪里去?”张信问道。

“如果我们在这里逗留,明日他们肯定会追上来的,我看,我们须南渡大江,远离中原是非之地为好。”徐诞似乎已有了决断。

“一切但凭君上作主!”四将躬身道。

天微明,徐诞遣散了余众,有十几人誓死追随,徐诞也只好由他们。

众人将甲仗长兵器尽皆埋于山中,只留了佩剑短刃防身,全着微服,专拣偏僻小道,径往南行。

两日后,他们来到大江北岸,见江水茫茫,滚滚东流,徐诞不禁感喟:“人生百事,岂不如江水者!”

辛一亢带人找来两艘小船,一起渡过大江,其时正是春天,春风早绿了原野,山花烂漫,秀丽无边。

徐诞知江南为吴越之地,两国先前也是淮泗盟友,实打实是徐国的小弟,但此时败走山乡,实在没有再做大哥的想法,也不敢去摆那个谱子。所以他们根本不去找两国之君谋出路,此时此景,很有可能被人推到井里,再埋上一堆石头。

生活所需,他们皆让随行小兵蛋子去采卖,众人依然采取钻山沟走僻径的套路,尽量不让人注意。

又走了两天,天上忽又下起了雨来。

“好雨啊!”徐诞抹了一把细如发丝的雨水,赞叹道。

烟雨濛濛,如画如墨。

江南的雨,无论春夏秋冬,都给人一种阴柔朦胧的感觉,雨丝轻轻沾湿面颊,顺着肌肤沁入心脾,恰如江南的女人,温柔,含蓄,古典。

因为下雨,人们大多避于家中,更没有注意到这一行匆匆赶路的人,终于,一天,他们走到一个湖泊边,见湖水清澈,倒映着湖畔的一座青山。该处无有人烟,十分静谧安详。

徐诞心中一动,是这里了!他似乎感到冥冥中有个声音在呼唤着他,来吧,来吧!这里就让生命得到安放的地方!

“四位将军,就这里吧!山下有地,山中有柴,湖中有鱼,正宜居住!”

众人皆点头应是,遂于山下林中,伐木建起茅屋,自此渔樵耕读,逍遥山野。

因徐诞刻意低调,他们的生活并未受到打扰,吴越之君,虽对北方的战争高度关注,却很少会有人知道,那一场铁血拼斗中的主要演员,有一大批隐居到了他们这遥远的江南。

很多年后,这个湖泊有了名字,叫东钱湖,而湖畔的那座并不起眼的小山,也被人称之为隐学山。

山上有一书院,据说是徐诞当年最早兴办,为的是让随从者的后人可以学习。

而这位在中国的早期历史上以"仁义治国"著称的徐偃王,也把他国亡之后的人生中的最后那段岁月交付给东钱湖畔那座并不起眼的隐学山。

是一种璀璨的没落,还是一种恬淡的回归?红尘滚滚,有几人能够明白的参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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