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汉江南岸,大洪山和桐柏山将它们连绵起伏的气势异常磅礴地铺展开去。
就算是在今天,这里依然覆盖茂密的原始森林,万山重叠、群峰竞拔、沟壑纵横、林海茫茫。
砯崖转石的山溪,蛇折盘陀的幽谷,深藏林壑的溶洞,很好地把一切都隐藏得无影无踪。
大周六师追了六十多里,竟然失去了敌人的踪迹!
山风吹拂,林海涛涛,山鸟啁啾,让整个世界显然非常的安静。
而这份安静却又增添了几分诡秘,仿佛那起伏的绿海里,隐藏着什么洪荒猛兽,随时都会蹿出来择人而噬。
“王上,情况不对!”太保辛余靡拦住了姬瑕的马。
“对,太安静啦!”祭公此时心里也在炸毛。
“那,先撤退吧!”大玩家也不敢玩了,绿水青山,林壑优美,但如果换一种角色出场,那结果可能是要命的。
“哎特么的,终于不追啦!”听到喊撤退。
那些奋力追赶的官兵不是掉头回走,而是坐下躺下先休息,跋涉几十里,又是杀人又是抢东西的,实在太累了啦!此时,大周军队中,十之八九都处于体力透支状态。
正在这时,一处高峰上传出了嘹亮的号角声,跟着,各个山头擂起震天的大鼓来。
“咚咚咚!”“咚咚咚!”
东边儿,西边儿,南边儿,北边儿。
哇拷,四面八方都在响咧。
“有埋伏!”当兵的都知道号角和战鼓声的内涵,那些都是要命的节奏。
回应惊呼,许多投枪和箭杆从丛林树梢间飞了出来,密密麻麻,遮着了峡谷上空那本就不开阔的天空。
躺地上来不及起来的,被扎成了刺猬;靠在树干来不及闪开的,成了串烧。
“嗷呜,嗷呜,嗷呜!”
山林中响起了狩猎者兴奋地追捕猎物时的叫声,此落彼起,到处都是,天知道有多少蛮人。
对于不能预知的状况,大周军吓破了胆,本来的撤退变成了溃退,逃跑。
溃退者慌不择路,只要哪里没有敌人就往哪里钻,结果很悲摧,兵找不到将,将找不到兵,走散了的只得成了荆楚兵的猎物,投降动作稍快的则成了断头鬼。
姬瑕此时也顾不那么多了,在亲信们的护卫下没命的跑路,一路上有多少人为他挡火力而倒下,他更是傻傻的数不清,只是逃到汉水边时,他那身边,只有三四百人了。
出征时三万多大军,就此蒸发掉了九成九!
“人呢,船呢?”留守的人影儿都不见一个。
“该死的,肯定是他们得知咱们失利的消息,提前跑啦!”祭公恨恨地说。
“寡人回到京城,必诛他们九族!”姬瑕暴怒地吼。
辛余靡没时间吐槽,当下最要紧的找到渡江的工具。
派人扎舟筏?来不及啦,身后传来了追兵的声音,伴随的是那些掉后者的濒死的惨呼,凄厉无比,在云宵里回荡。
“太保,那边有船!”一名小官惊喜地发现了新大陆。
果然是十几条船,看来那些不忠于职守的家伙还算有点点良心。
姬瑕迫不及待的抢先上船,心里想,回去后不诛他们九族,只诛六族算了。
三四百人坐十来条并不大的船有些挤,但此时周公的礼仪规矩被人们自动过滤。
腿快,手长,力气大,在不需要假惺惺装逼做绅士的时候永远最有效。
三项全优选手优先争得了一张免费船票,客满,起锚!
落后的只得拼命去抓船梆子,就算把俺拖在水中,只求能带过江去就OK。
但船上的同僚此时也全忘了一起扛过枪的战友情,纷纷用刀子来对付战友平时拿刀子的手。
手指飞,手腕断,人掉落,水殷红!
哭叫声被江声淹没,尸体成了汉水鱼虾眼里的热望。
那些在岸上绝望了的军人怒火燃炮烧,拣起地上的刀枪开展了投掷运动,更有一些用弓箭朝舟船猛烈开火,附赠是恶毒的诅咒与叫骂。
冲天的怨气貌似感动了上苍,那些满载充满逃出生天后的兴奋的侥幸者的船只还没到江中线,莫明其妙的自动解体了!
是的,自动分解!破成两半,断成四截!散成八块!
额滴那个亲娘哦!
哗啦啦!所有的人都掉落水中,成了扑腾的鸭子!
姬瑕祭公等人养尊处优,又生长在北方,从来没有上过游泳课。手下的将士也都差不多,此时也没有人再能清醒地当王的保护者,都各人在凭着本能的找能活命的依靠。
只要身边有什么东西,统统的抓住,结果你扭住我的胳膊,我逮住了他的腿儿,你拉我拽的,十有八九的被涛涛江水抱团的吞没。
姬瑕与祭公共坐一船,落水也成了难兄难弟!
“王上,啊噗!”祭公喝了一口水,奋力一蹬腿儿,发现了一个救命的东东,“那边漂来两根木头。”
浮力原理无需物理科普,那是常识,更是动物的本能。
溺水之际,稻草都是宝贝,何况是木头。
两人奋力蹬着水,不让自己沉下去,等着木头漂过来。
木头善解人意,果然向这边漂过来。
姬瑕大喜,上天果然给我开挂,不枉我是天子啊,大叫道:“神木,我来啦!”
奋力一扑,抱住了漂到身边的木头。
木头通了灵,前方翘了起来,居然是一张血盆大口,如锯齿般的獠牙,长长的舌头,还有那阴冷狠毒的眼神儿。
这特么哪里是木头,分明就是鳄鱼兄嘛!
这是汉水中的王者,现在叫扬子鳄,那时叫鼋鼍,近段时间来天天人肉大餐,味道还真不赖。
鳄鱼面前人人平等!
九五至尊的天子,和身份微贱的屁民没有两样。
一口下去,断成两截,血肉飞溅,小命呜呼!
姬瑕与祭公君臣二人,成了扬子鳄夫妇的腹中美餐!
生作同车载,死为伴侣游。携手黄泉去,不负少年俦。
太保辛余靡武功底子好,蹬腿伸手皆可借力,居然让他游上了北岸,回望滔滔江水里,哪里还有王上在!
辛余靡还待寻寻觅觅,却见对岸山谷里,旗帜飞扬,冲出一只人马来,瞧那模样,分明是荆楚部队。
那边有鼓声响起,这北岸林中,居然也鼓声回应。
“不好。”辛余靡意识到这北边也有敌情,哪里还敢怠慢,捞了一匹马,落荒而走,随行军人,不到一百。
芈负追了一程,遇到息侯等小诸侯组团来接应,自忖兵少,引兵而回。
见了汉水边将领,正是楚世子熊胜。
“世子妙计,周人如今丧胆矣!”芈负祝贺道。
“将军在北岸,可看见周王否?”熊胜问。
“周王?没看见,只有一员将官,带了不到百人被息人接应去了,我问过俘虏,那是太保辛靡,却是没有什么周王。”
“哦!我明白了。”熊胜看到滚滚江水,怔怔不语。
稍停片刻,熊胜对芈负道,“将军,今日之事,不可妄言!”
芈负不是呆子,自然明白:“本将定当守口如瓶,但是。”他以目示意,看着在远处打扫战场的蓝鲲。
鄂虎和苗辰都没追上来,因为前面的战场有不少的东西够他们忙活。
蓝鲲当了断后的诱敌部队,损失较多,鄂虎决定让他多捞点回去。
“我自有办法,先把所有尸体打捞起来埋了,舟船残块全部烧掉。”熊胜下令。
周王之船,为何会自我解体?
原来这是一批熊胜特意为他们制作的专供产品,将船人为分解,然后再用特制胶水粘起来。
这胶水不耐久泡,遇浪急涛涌,便会自动溶解。
于是周王姬瑕等便着了道儿,成了鱼儿的丰收。
本次征战,连带头大哥都挂了,集结起来的精锐部队,也损失殆尽,大周王朝元气大伤,迅速走向衰弱。
不过这事打脸太狠,大周王朝从上到小,都讳莫如深,全都不公开。
而楚国熊胜,也知道这事儿有点儿,下达封口令,于是姬瑕究竟是怎么死的,成了传说。
司马迁在《史记·周本纪》中说:“昭王南巡狩不返,卒于江上。其卒不赴告,讳之也。”意思是周昭王是一位贪玩、不理朝政的国君,是在南巡狩猎时死在了江里,之所以不向天下发布讣告,是担心国君因贪玩而死这种事公布了会引起天下人议论,不利于国家。
大王不是去打仗,而是去巡山,遇到了意外事故,死啦!
但古时巡狩常常也代表对外开展军事行动,所以《竹书纪年》来上这么一句:“(昭王)十九年,天大噎,雉兔皆震,丧六师于汉。”
姬瑕二十七岁即位,在位执政虚记二十年(《竹书纪年》),卒于周昭王十九年(甲辰,前977),终年四十六岁,死后葬在西周昭王陵(今河南登封市境内),谥号昭王,后世称他为周昭王。
谥法之中,容仪恭美曰昭,昭德有劳曰昭,圣闻周达曰昭。咱们的大玩家的光辉岁月,有几般能与此联系。
可他最后居然能得到这个评定,吃瓜群众也只能呵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