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个小时的时间，四次赴死般的冲锋，付出了近六千霍家军将士的伤亡，却依然没有跨越离候山半步。
夜已深，夜更冷，离候山下，汉军营地。
账外，火把将整个黑夜照得通亮。经过几天的昼夜奔袭，再加上刚才几个小时的生死鏖战，将士们早已经疲惫不堪，但是却基本没有人愿意睡去。伤员的哀鸣声，不时传来。
账内，霍去病与一群将领围在一张桌旁，看着桌上的地图，他没有说话，其他人也没有说一句话。但见霍去病剑眉深锁，满脸愁容，脸上没有任何血色，双眼却布满血丝，本俊俏无比的脸现在竟然显得有点狰狞。
几分钟后，他终于说话：“传令下去，剩下的先头部队将士，和之前参加过战斗的将士，带着伤员退到十里以外进行休整，等待中军到来，中军到后也直接在十里外扎营，等待调度。其余剩下的士兵原地休整待命。各部各自检查一下所带的干粮还剩下多少，还能匀一点出来的全部先给伤员。”一将领领命后快速离开了营地。
“陈将军，你在第一轮攻坚没有成功后，明明知道这里天险，易守难攻，为什么不阻止赵虎进行接下来的几次冲锋了？难道没有找当地的人问问，寻求其他突破的方法？”霍去病看着陈勇问道。
“将军，是我执意要选择进攻的，陈将军劝过我，和他没有关系，请让我带领将士们再攻一次，我就不信这小小的一座山能难倒我们霍家军。”还没有等陈勇回答，赵虎先抢着发话了，他的双眼同样布满血丝，脸上也已经挂彩，说话的声音几乎完全嘶哑。
“攻，还要怎么攻？你是觉得我们的伤亡还不够大吗，非得逞匹夫之勇。”霍去病对着赵虎说道。这话声音不大，但说这话时的眼光却让人不寒而栗。
赵虎没有敢继续争辩。
“请将军降罪，末将无能。在第一次冲锋失败后，退下山来，士兵在离候山下一僻静处找到了独处的一个老头和他的孙子，带到军营后，我问过他们是否还有过山的路，结果是没有，所以我虽然阻止过赵将军进攻，但是当他问我除了强攻还有没有其他办法时，我也无话可说。”陈勇带着沮丧说道。
“你们还找到了住在当地的人？还不马上传到账内。”霍去病眼睛带着光对着陈勇说道。
很快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与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来到了账内。老头看来其貌不扬，左腿有点瘸，进入账内后看到眼前的一切，手脚都有点发抖。而那孩子眼睛炯炯有神，看来有点古灵精怪，但却显得十分镇定。
“你们是哪里人，是汉人还是胡人？”霍去病望着老头问道。
“我和我爷爷都是汉人，不是开始已经告诉过你们一次了吗，怎么又问？”那小孩倒是先答话了。
虽然这个回答相当的不敬，但是听到他略显幼稚的声音，看着他炯炯有神的眼睛，账内的人倒是都没有谁动气。倒是老头子先说话了。
“你住口，小虎子，你快点给将军磕头认错，你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崽子。”老头对着小孩怒吼道，随即做出要打的动作。只见那孩子一个机灵，马上跪在了地上，对着霍去病磕头，一边磕，一边他还在说：“将军我错了，你小人不计大人过，错了，错了，是你大人不计我小人过。”
听他这样一说，在看他让人忍俊不禁的动作，账内一直压抑死沉的气氛竟然瞬间松了点下来，我忍不住微微笑出了声，就连霍去病的脸上也出现了变化。
“你，你个小虎子，在乱说什么，看我不打死你。”老头说这话有点急了，真的弯身向跪在地上的小孩子打去。
“好了，老人家，不用打了，你也起来吧，小虎子。我有话要问你爷爷。小虎子你也不要再这样捣蛋，不然我会对你不客气了。”霍去病对着两人说道。小虎子看着霍去病的眼光，竟然微微打了个寒颤。
起身后，在后面的交谈中，那孩子竟然真的没有再插嘴一句。
原来这个老头本是汉人，家在代郡，世代都是猎户。后来老头生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儿，虽然生活清贫，但是一家三口却其乐融融。十三年前，匈奴进犯代郡，到处烧杀强掠，他和老婆带着女儿向外逃难，在逃难途中，老婆被难民活活的踩死。而他和女儿还有一大群人却被匈奴军队包围。就在生死瞬间，带队的将领忽然却看到了他的女儿，一把将他的女儿抱上了马，打晕了他。当他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匈奴的境内。
后来，这个匈奴将领娶了他的女儿，虽然这个匈奴将领有很多个老婆，但是对她还算宠爱有加。一年后，生下了小虎子。但是好景不长，在小虎子三岁的时候，这个匈奴将领饮醉酒后坠马不治而亡。不久后，早就对他女儿图谋不轨的另一个匈奴将领，趁着酒醉要强暴她的女儿，而他女儿抵死不从，用酒杯敲破了那个将领的头。恼羞成怒的那个将领，不仅强暴了他的女儿，还在完事后，叫七八个手下……
只有三岁的小虎子在隔壁，亲眼目睹了这一切。他被奶妈死死的按住，眼泪不住往下流。待到这群畜生都走后，他来到了她的身边，她已经奄奄一息。而他竟然没有再流一滴泪，对着她磕了三个头。从那以后，这个孩子再也没有流泪过。
后来那个将领开始派人到处追杀他和小虎子，没有办法他们一路隐姓埋名逃亡，渡过弓闾河，翻过了离候山来到了现在这里，而在逃亡的途中他摔瘸了腿。
……
讲完了这一切，老头子的眼睛已经泛满泪光。而小虎子的眼睛却忽然像放了光，像燃烧着一团无边的怒火，他的眼神竟然无人敢对视，这个眼神绝对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眼里。
“我要杀光他们。”这时候，他的嘴里竟然说出了这样一句话，虽然感觉这句话轻描淡写，但配合着眼里的那团怒火，哪怕账内都是征战沙场杀人无数的人，听来都觉着深深寒意。
账内竟又是短暂的沉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