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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红妆女钟离秋
作者:堰风   |  字数:2965  |  更新时间:2020-01-10 14:43:17  |  分类:

历史小说

“苏兄能言善辨,小弟真是自愧不及。”出得门来,钟离子便笑着夸赞道。

“钟离子谬赞,不过也是狗急跳墙随机应变罢了,哈哈哈……”苏秦说着也笑起来。

“要不是方才苏兄一番应对,就凭小弟怕是早己败下阵来,想进稷下学宫恐怕不是那么容易了。”

钟离子说完突觉一阵眩晕,昏昏欲倒,于是本能的按了按太阳穴。

“钟离子莫非身子不适?”苏秦见他这般,也替着有些慌神,诧异道。

“没什么,可能方才见了尊师一时紧张而此刻瞬时放松所致吧。”其实钟离秋心中有数,一天没吃东西了,饿得慌。方才之症乃叫饿晕吧。

“对了,钟离子如今何处安身?”苏秦觉得虽然他们只是一面之缘,然年纪相仿志气相投,从明天开始又要同窗共读,他已经迫不急待把钟离子当作同窗学友了。况且对方身体赢弱,面色饥黄,学友之间当相互照顾扶持,这也是刚刚髡老交待了的,如若违背便是忤逆师长有背德行了。

“惭愧,家中来时匆忙,一镈未带,如今是投宿客店不成,只好栖身郊外农家的屋檐廊下。”钟离子有些面如难色,然还是一一相告,不过很快的又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活跃起来:“不过已经没事了,明天便可以入住学宫。”说着用手指指不远处学宫内西侧的那排宽大的屋子,且道:“听说那可是学宫学子的房舍,咱们明天开始可以住那啦,嘿嘿。”

同为天涯沦落人,苏秦一阵恻隐油然而生。想到自己从韩国魏国而来,一路蹭了不少饭食,也得了一些意外的金银馈赠,如今正到了他回报的时候了。

“苏兄请回吧,咱们明儿见。”钟离子说着欲向他别过。

“钟离子且慢——”苏秦道:“钟离子若不嫌弃,何不与苏秦一同回客店,咱们好好的吃一顿,庆祝明日正式入学。再说,钟离子方才不是说无处安身么,那今晚不如随苏秦共住客店,也省得钟离子再野宿人家的屋檐廊下。”

钟离子一怔,随即低下头去,似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钟离子为何不语?”苏秦纳闷。

“噢,没——没什么,没问题——”后半句钟离子故意抬头强调加大声音。

这钟离秋原是十六七岁的一个花季少女,只因父母早亡,从小跟着祖父长大,祖父年轻时曾在无盐当地为贵族门第做过收田地租税的小吏,有文墨通数术,收藏了不少历代典籍。钟离秋自小跟着祖父识文解字,熟读经史,长到十来岁,早己是当地一才女,口才极好,每每有人跟她争论,钟离秋总是言词铿锵,语出惊人,博得他们无言以对方才罢休。又生得一幅好姿容,好身段,乡邻是人尽皆知。

只可惜钟离秋十五岁那年,她惟一的亲人祖父离世,从此剩她孑然一身。有知道她名气的纨绔公子时常上门“讨教”,举止轻浮,甚至也有存心上门提亲的,都被她严正驳斥或婉拒。她认为这些公子哥表面上人模人样,其实腹内草莽举止乖僻,她可不像别的女孩子长大了嫁人那么简单,如今这大争之世,她要的是跟大多士人一样的博取功名,甚至获得封邑。

尽管说出来会让世人可笑,她可不这么认为。

有了志向,就一定要去实现,这是她的人生格言。

从小少有靠傍的她,使得她渐渐养成一种自强自立的男儿个性。渐渐地,她甚至把自己当成了男人。十六岁便离开家乡,独立闯荡外地。曾想过去他国发展,仔细一忖自己乃是齐国人,此身若有能力报效齐国,也算是遂了一身宏愿了。

于是便女装男扮赤手空拳奔赴临淄。

来到大都会,才知表面上看来富贵流脂繁华似锦的临淄城,其实跟她是毫无相干。她一介出身低微流来浪去的假小子,跟叫化的差不多,想要找个活噌饱肚子都困难,更别说将来如何游说君王去做男人要做的事了。

在外流浪的久了,弄得黑不溜啾,想恢复女儿身都难了。

为此她郁闷徘徊了好长一段时间。

机会终于来了,一日她无意中得知临淄城西南有稷下学宫,广纳天下好学之士,心想这可是个好所在,学习、食宿、交友、辩论,成就梦想,似乎她想要的一切都在里面。眼前总算洞然开明,喜之不及。

“如此,钟离子请吧。”

“请——”钟离子必竟是个女孩子,还是隐隐有些别扭。但后来一想没什么大不了,不就是跟个陌生男人住一晚上,疑人疑鬼非君子。再说从明天开始,她就要日夜随男人们混一处了,况且连日来偷住人家廊下,肚子饿了便为街上的商贾帮忙做事换点口食,如今有人愿意请她吃住,自是最好不过。

俩人行至客店。

此时己至晌午时分,苏秦便吩咐店家安排些吃食。

稍后,店家已将饭食摆于桌上,有牛肉,蔬菜羹汤,和酒。钟离子有些急不可纳,巴不得饕餮一顿,碍于礼节好歹忍着。

“钟离子请用膳。”苏秦说着备罢酒水两盏:“来,我敬钟离子一盏——”

“不不不——苏兄客气,小弟不会饮酒,苏兄请自便。”钟离子婉拒道。

“也罢,苏秦平日里也不大沾酒,今日便喝了这两盏是了。”

钟离子已饥不择食,傍若无人的吃了起来。

“多谢苏兄的这顿饭食。”随后大大一叹:“圣人道颜回贤德,一箪食,一瓢饮,也不堪其忧,不改其乐。说实在,饿着肚子哪有那般从容哟。”

“钟离子打趣了,颜回再落魄至少也有一筐饭,一瓢水,再穷至少也有陋巷可栖身,而钟离子是米粒未着滴水未沾无一隅可栖,自然是无从萧洒。”苏秦笑笑道。

钟离子也毫无顾忌的笑起来。

言谈间,钟离子己吃饱。苏秦吩咐店家端来茶水。

“一滴水能使枯草绝处逢生,一碗饭可使痒体立而不倒。”钟离子举着茶盏道:“常言道一饭之赠,当以千金相报,他日若能富贵必加倍报答苏兄,来——小弟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钟离子说哪里话,你我萍水相逢,却是谈得投缘,日后一起治学切磋,必将形影不离,你我当以兄弟相称,肝胆相照,请——”

“说的好,咱们从今往后便是兄弟了,自当有难同当有福有享,请——”

叭嗒一声响,双方一口饮下。

“看你饿得慌,吃起来胃量竟如此小。”苏秦见桌上菜食尚剩不少,便道。

“你瞧我,就这么点个子,就算饿个三天三夜,也吃不了多少的。”钟离子笑笑道。

“说的也是。”苏秦像是自言自语。

钟离子心中不免再次暗自发笑。

天己入晚,俩人也不出门,早早上房,挑灯夜读。

客房只有一张榻,苏秦道:“钟离子若不介意,咱俩共眠一榻如何?”此言一出,钟离子惊慌失措一连串的“不不不”,且道:“不妨不妨,我可以睡地板,就只一宵。”钟离子说完嘻嘻笑了下。

“钟离子是客,既然不能共睡一榻,也怎好委屈了钟离子睡地上,还是让苏秦睡地板吧。”

“真的不妨,我来睡地板,我从小便睡地板。昨晚我还睡在人家的廊下呢”

“也罢。”

苏秦从藤箱中取出一堆简册,放于床头,正在挑选读哪捆。“你爱看啥书,过来挑。”

“苏兄还带了那么多笨重的书简。”想自己从小简不离手,如今在外流浪,很久没读书了,看到书便手痒。钟离子把被褥放地板上搁整好,傍置一案,把烛台放于上方。便回来和苏秦一起选书,选了两捆便回到自己的“床铺”和衣半躺着读。

次日天一亮,俩人起身盥漱,钟离子问客店侍人要了些蜃灰,双手使劲的磨脸,用清水反复洗,然后用干毛巾擦净。又重梳了发髻,戴上刚刚试净的帽子,整整衣衫,满意为止。谁知刚一转身,把身边的苏秦给怔住了。

“你……”苏秦一时看的好像换了个人似的。昨日见她还是灰溜溜,满脸的土里土气,今日怎变得如此白净亮丽。苏秦良久盯着她,直看得钟离子面红耳赤为止,为防露馅,钟离子故意大叫一声:“你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苏秦又被这如突其来的叫怒声一怔,稍后笑笑道:“抱歉,今日钟离子梳洗一番真是奂然一新哪,苏秦差点认不出来。”

“是吗?”钟离子低头自我打量了一番。稍后道:“今日入学,从此不再流浪,本来就该奂然一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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