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剑看了看身边的四个人：谢华彬仍然时不时警惕地从门缝往外面观察着，谭效虎已经完全平静了下来，驳壳枪已经放回了盒子里，手里握着步枪，站在窗前，文婉和兰馨紧靠着站在堂屋中间看着自己。

于是，沈剑对谢华彬示意继续观察，向另外三个人招了招手，让他们靠近自己一些，然后小声说道：“我想，鬼子已经偷袭成功了，鬼子是从东面的上海方向过来的，我和效虎、阿彬不能返回我们的阵地了，但是，我们也不能继续留在这里等待！现在，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谭效虎说：“我赞同营长的意见，我们不可能回城外的阵地了，应该往西面去，争取能够找到总队的其他部队。”

谢华彬说：“我也是这么想的。”

文婉和兰馨没有说话，她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剑点了下头，又看了看文婉和兰馨，接着转头对谭效虎和谢华彬说：“那么，咱们就往西面去，趁着鬼子才进来，咱们得赶紧行动！你们俩对南京城比较熟悉，商量着带大家走又隐蔽又快捷的路吧。不过，我们要先把文婉和兰馨送到安全的地方才行。”

文婉说：“我父母和小弟已经在一个月前随大学离开到武汉去了，我们教务长魏特琳女士是美国人，她说我们的学校是美英办的，日本人不敢把我们学校的师生怎么样的。你们把我们送到学校就行。”

文婉心里舍不得离开沈剑，也不知道这一分别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而且心里不敢想却自然而然的担心他会出什么意外，但是她知道自己和兰馨是女孩子，在这战火纷飞下，跟着他们只能成为累赘。

沈剑深深地看了一下文婉，点点头，然后看向谭效虎和谢华彬：“现在是凌晨三点半过了，距离天亮还有三个小时，虽然外面在下小雨对我们隐蔽行动有帮助，但是三个小时却实在太短了，我们不能走大街的！”

这南京城是明代初年朱元璋开始修的，街道南北纵横比较规整，谭效虎和谢华彬都是南京本地人，但是谢华彬却主要熟悉他们自己家附近，而谭效虎当兵后在总队开车，而且还是吉普车，对这城里的大街小巷就比谢华彬更熟悉多了，所以谢华彬没有多说话，他知道自己没有谭效虎清楚情况。

只听谭效虎说道：“营长，咱们现在应该是在光华门北面蓝旗街里的一个小巷子里，文婉小姐和兰馨小姐她们学校在清凉山公园方向，是南京城的西面，咱们基本上要穿过南京城的最繁华的几条大街才能到。而我想明天天亮以后，如果鬼子已经把这光华门给占稳了，就会有坦克和军车开进来了，那些大街上就极为不安全了！我们只能走小巷子绕过去，具体的路线我想只能以具体情况来定。”

沈剑听了谭效虎的介绍，已经明白了情况，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于是，他对谭效虎和谢华彬说道：“背包就不要拿了，我们要赶时间的！效虎，阿彬，你们检查一下自己手里的武器，看还有多少子弹，但是我们出去了，轻易不要开枪，小心把大批鬼子吸引过来！等我们把文婉和兰馨送到了安全的地方以后，再向小鬼子们复仇！对了，效虎，你把你的驳壳枪弹夹都给我，驳壳枪给文婉。”

谭效虎想起两姐妹在靶场的表现了，而自己手里有更喜欢用的步枪，背的驳壳枪也是为沈剑准备和防备万一的。听沈剑这么说，赶紧把驳壳枪连枪套交给文婉，又把插在腰间皮带上的六个弹夹取下来交给沈剑，沈剑接过弹夹，递给文婉两个，其余四个插在了自己腰间的皮带上。

这驳壳枪是政府从德国进口后直接装备中央军的，教导总队当然是首先选用的了，都是清一色的二十响——每个弹夹都是装20颗子弹的。沈剑手里用的是他在淞沪会战做连长时候用的那把，而谭效虎则因为先是团部通讯班长后来又成为了沈剑的警卫员，自然是要配备的，只不过因为他很喜欢用中正式步枪而让沈剑给另外配备了一把。

文婉接过驳壳枪，没有给妹妹而是自己挂在了身上，她知道这枪上了弹夹后就有四五斤重呢，而且射击的时候枪身跳动大，兰馨的手劲没有自己大，控制一定比不上自己，而且她内心里想着自己是要护着妹妹的。

兰馨看到姐姐直接把枪挎在她自己身上了，就上前拉住姐姐的手叫了起来：“姐，你没我打得准呢，给我用！”

文婉回头对兰馨说：“兰兰，别争！你比我打得准的是步枪，这驳壳枪用一只手的时候多，你手劲没我大！但是，你用那钢针却比我好多啦，咱们在这以后可能用钢针的时候不会少的！”

然后，文婉转过头对沈剑说：“沈大哥，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和妹妹学了十年太极拳的，兰兰的柳叶镖很准的，现在用钢针替代着，她能同时甩出三根呢！兰兰，给沈大哥他们演示一下子。”

文婉知道，此时情况很紧急，应该把自己和妹妹的所有能力告诉沈剑，好让他能够在面临问题的时候少些顾及，以迅速做出最有利的决定。所以，文婉从自己的护腕里抽出三根钢针转身递给兰馨，让她演示以证明自己的话。

兰馨没有多想什么，打小都是在大事情上习惯了遵从姐姐，当然啦，在小事情上又从来都是姐姐顺从自己的。于是接过姐姐递过来的钢针，看了看有些昏暗的房间，那谭效虎背后的窗户框还有些亮光透进来，就对谭效虎说了声：“老虎，你别怕，我往你脑袋右边上的窗户框上打的。”

只见兰馨右手一甩，只听“咄、咄、咄”三声轻响，三根钢针钉在了距离谭效虎脑袋半尺远的窗户框上，三根钢针的针尖没有缝隙地紧紧地靠在一起，就像是本来就连在一起的。

谭效虎听到文婉的话后，才看到文婉把钢针交给兰馨，兰馨则是边说话就把钢针甩出来了，他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到三声轻响，一阵风刮过耳畔，扭头一看，那钢针就钉在距离自己脑袋半尺的右边窗框上，一下子惊呆了。

沈剑他们三个看到兰馨的表演，一下子明白了姐俩为什么第一次摸枪就能够打得那么好了，谭效虎伸手拔下钢针，一边递给兰馨，一边叹服地说：“我的天啊，厉害！原来你们是两个深藏不露的女侠啊！”

谢华彬也叫了起来：“啊，是的，厉害啊！太厉害了！”

兰馨被谭效虎和谢华彬的话逗乐了，说：“你们胡说什么啊，什么女侠啊！我们也没什么深藏不露啊！姐姐也会的，而且她还有追星球呢！”

文婉接过兰馨的话说：“我们跟着师傅学太极，就是从小喜欢活动吧，师傅就告诉我们锻炼身体啊，能够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是我们最高兴的事啊！我们也没有深藏啊，平常又没有说到这方面的事情，而且我们就是觉得好玩喜欢呗，又不是想去劫富济贫，要去做什么侠啊！”

沈剑看着身穿军装的文婉和兰馨，眼中也充满了意想不到的惊喜，本以为是两个文弱的女孩，竟然有这样不俗的功夫，这让他心里大定，对接下来带着大家冲出困境有了极大的信心。而且，文婉说得对，在这样的南京城里，姐俩这一身不俗的功夫将比他们手里的枪会发挥更大的作用的。

但是，沈剑马上想到了眼前的危险，于是制止住了大家接着说这个话题，马上开始布置行动了：“时间有限呢，别再说这个了，我们必须马上行动了。效虎对道路熟悉，你在前面做尖兵探路，记住不要轻举妄动。我带着文婉和兰馨在你后面七八米处跟着，有情况拍枪托做暗号，两短一长安全，两短危险。阿彬做后卫，在我们后面四五米处跟进。”

然后大家约好了声音和手势暗号，谢华彬打开门，谭效虎先出去了，接着是沈剑和文婉姐俩，最后谢华彬跟着出了门。

此时正是黎明前的最黑暗时刻，天上还在下着毛毛细雨，12月的风刮得人脸上生疼。东面、南面和北面的城外炮声时断时续着，并没有大规模的枪声，而西面的城里却不时地爆发出激烈的枪声，南京城给人的感觉有些诡异。

一行人在谭效虎的带领下悄悄往西面摸去。

谭效虎没有带着大家走往救护所那边，而是往小巷另外一边的深处走去，转了一个弯，来到巷口，这是四个街巷的交汇点。

谭效虎在巷口躲在暗处往对面的街巷看去，用耳朵听了下没有什么声音，探头左右看看也没有动静，便迅速地跑向对面的那个街道隐入房檐下的黑暗中，再回过身探出头来观察街道两边，看到没有情况后，向着对面的沈剑轻轻拍了三下下枪托。

沈剑带着文婉姐俩跟进到刚才谭效虎的位置，接着看到了谭效虎已经到了对面街道，接着听到了两短一长的拍枪托的声音，于是，回过头去给后面谢华彬做手势，然后轻轻地对身边的姐俩说：“跟着我过去。”

文婉右手拎着驳壳枪，左手拉着妹妹的右手，兰馨手里没有抽出钢针，只是紧紧地握着姐姐的手，姐俩学着沈剑的样子，低伏着身子，紧跟在沈剑后面快步跑过了街道。

接着谢华彬也跑过去进入了那边街道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