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剑坐上吉普，向着校门口站着冲他招手的文婉和兰馨挥了挥手，然后对开车的上士谭效虎说：“谭效虎，开车吧，去临时驻地。”

沈剑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对这只是在上海的医院里见过两面的姐妹俩！本来他回南京也才三天，接到命令带了一个排的人到火车站来接几批兵，那主要是在淞沪会战时候被打残了而被整编到扩招的教导总队来的老兵，其中也有两批招的新兵，今天才接了第一批，整顿后安排一班长带他班上的士兵送往团驻地教导营去了。按照安排看，明天还有一批，接着的两天都没有，所以就想休息下，让谭效虎开车出来转转。

开车出来没走多少路，沈剑突然想到了金陵女子文理学院，就问谭效虎知道地址不。

这沈剑是东北人，1931年秋天，本来高中毕业后，他已经考上了一所专科学校的，但是到校报到还只有几天，就爆发了“九一八事变”，学校顿时混乱而散了。离开乡下老家到沈阳读书的沈剑这个时候失去了家乡亲人的所有消息，也是无法再回去，无奈下就和其他同学一起随着大量的难民往关内逃难。

辗转到了石家庄的时候已经是32年的新年都过了，正赶上中央军校在招生，考场就设在石家庄步校里，沈剑怀着对日寇的满腔仇恨去报考了，结果以优异成绩被录取。

到南京中央军校后，沈剑就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到学习和训练之中去，一心要学到本事打回东北去。正因为这样，本就机敏坚强的沈剑，在四年的军校生活中取得了优异的成绩，本来南京教导总队到军校优先选拔人才时候就已经把他看上了，有心要留下他的。可是，就在他实习的时候，上海的战事就已经迫在眉睫了，他坚决要求到上海的一线部队去，结果参加了战斗，并且因为战斗中勇猛顽强，又把所学运用恰当，指挥若定，成了英雄后的沈剑再次被教导总队抽调回南京来充实扩招的部队。

所以在南京读了四年中央军校，沈剑却不熟悉南京城，他早就知道同是中央军校早几届毕业的团长马彪的大名，而马彪团长竟然对沈剑极其信任，他还没有来报到，就安排好了让他以上尉军衔代理教导营长职务，负责全团所有扩招新兵和整编上海撤退下来整编给团里的战斗人员。

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因为一个部队战斗力的凝聚就是要从这里开始呢！只不过，因为在沈剑报到的时候，团长却只给了这教导营两个排的人，好在其中多半是老兵，而且尉官和士官占了三分之一。团长告诉他去接几批兵来，教导营才能开始像个样子，于是，他安排一个排在中尉张大勇的带领下，在营地里按照他设计的方案做好各项准备工作，自己带一个排到车站去接兵后就地简单整编，然后派一个班带回，并由这一个班负责开始训练，而这个班回去后，张大勇就把另外的一个班给他再派过来。这样教导营的工作就可以尽快而有序地开展起来。

为了让沈剑接收整编教导营的工作顺利起来，团长特意给沈剑安排了一个司机班，五辆卡车用于接送兵员，吉普车司机谭效虎也是这个汽车班的班长，吉普车给沈剑在南京城里方便。这谭效虎虽然20岁不到，却很是机灵，驾车技术是原团部汽车班最好的，而且听团长介绍这小伙子很淳朴、也很仗义，是土生土长的南京人，这个时候自然就想到要问谭效虎了。

谭效虎高小毕业后家里就无法再继续供他读书了，于是在社会上混了几年，无所事事又是个好讲义气的人。父母怕他这楞头青性格会惹事，虽然说“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但是两年前正赶上教导总队招兵，没有门路的父母却是知道这教导总队的兵实际上就是兵中最好的了，那差不多就是以前皇帝的“御林军”！加上谭效虎就爱舞枪弄棒的，和几个兄弟知道这消息就约好了一起去当兵，并且背着父母去报名还被录取了。所以，父母也就没有再拦住了，尤其是这谭效虎本来有些文化，既是有机遇也是够机灵吧，一年新兵结束就被选拔去学开车了，让他的父母很是欣慰，觉得孩子是走了一条好路。本来就是南京本地人的谭效虎又在总队开了一年车，虽然不可能随处都能开车转，但是对南京的各个机构位置、大街小巷可以说是了如指掌的了！

所以，听到沈剑的问话，虽然有些奇怪为什么是问金陵女子文理学院，但是还是回答道：“报告长官，知道的。”于是，就把沈剑送到了，然后就是沈剑和文婉兰馨姐俩在校门外的短暂交谈。

当吉普车回到沈剑和他带的那个排的临时驻地后，沈剑也没能理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要去见文婉和兰馨，而且为什么要约她们姐俩吃饭，甚至还在文婉推辞后坚持约了周末去郊外玩！但是，他却知道自己犯了个错误，当时光想着一定要让那姐俩同意出去玩，却没有想到能否开车出去玩，因为此时的南京城已经很有些战备的紧张气氛了，而他一个上尉军官怎么能开着车带两个女孩子出城去转悠呢？这不是纯粹给自己制造让纠察抓去关禁闭嘛！

但是，大话已经出口，而且本心里就是要给文婉和兰馨一个惊喜，留下一个良好的印象的啊，那就再想办法吧！

第二天上午，沈剑坐着谭效虎的吉普车又带着乘坐卡车的二班的士兵到火车站去接了一批250人的整编部队，按照团长的安排和自己作为团教导营主官的计划，在车站就进行了简短的整顿，中午饭后就让二班长带着他的士兵送这批部队到团教导营去了。

然后又让谭效虎开车去买了些卤猪蹄卤牛肉之类的，然后到金陵女子文理学院附近的一个茶馆去，等文婉和兰馨下课。

虽然沈剑才来总队报到几天，但是他在上海战斗的事迹早就在谭效虎他们这些兵们中间传得很响呢！这谭效虎对沈剑那是非常的佩服的，一听让自己跟着心目中的英雄来接兵就很兴奋，而当看到沈剑那高大魁梧的个子、英武利落的举止和不怒自威的神情的时候，联系起听来的沈剑的故事，那心里由兴奋佩服变成了无法言说的崇拜啦。

来到南京城就一直忙着，昨晚回临时驻地的时候，谭效虎边开车就想听沈剑长官亲口讲讲他在上海的战斗故事，可是因为对这长官还不够熟悉，而且沈剑一直都在沉思中，他不敢打扰。

此时，这沈长官竟然带着自己到茶馆来喝茶，那是他把自己当成值得信赖的人来看的啦，谭效虎很是兴奋，赶紧着把车停好了，拿上那一大包卤菜就跑进去让堂馆给找个临街可以看到文婉她们学校的位子。

沈剑对谭效虎的机灵很是满意，微笑着坐下后，招呼着谭效虎坐在对面位置上，实际上，沈剑是想让这既熟悉南京城又熟悉教导总队自己所在团队的谭效虎给自己昨天的大话找找可行的办法，因此才自然而然地用上了笼络的法子。

“效虎，坐下吧。把猪蹄牛肉摆上来，咱们是军人，你又要开车，不好喝酒的，就这么吃点，喝茶吧。”

“长官，您客气啦！我哪里当得您这样呢！”谭效虎有些受宠若惊地说。

“效虎，别这么说，我虽然比你年龄大些，军衔也高些，但是在我心里咱们已经是在一个行军锅里吃饭的，那就是战友啦！效虎，你还没上过战场吧？知道这‘战友’一词得有多重的份量吗？”

“知道！就是可以相互挡子弹的人！”谭效虎有些激动了。

沈剑听到谭效虎的话后，对他一下子就产生了好感：“呵，效虎的理解真是到位啊！你虽然没有上过战场，但是这样的理解就比上过的还深透呢！哈，效虎，说老实话，你是不是爱打架，而且多半是为朋友打架？”

谭效虎没有想到沈剑会这么问，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长官怎么知道呢？我在当兵前可没少打架，把我爸爸给气得不行，妈妈经常给气哭呢！新兵时候也是很不服输的，打过不少架，学开车后，就因为这个班长没少揍我，不过我特别服他的技术，就听话啦，给团长开车后，更被团长教训得不敢啦！嘿嘿。”

听谭效虎这么说，已经带过兵打过仗的沈剑是真的服团长的识人之能了，这么一个楞头青就能给训练成了个优秀的士兵！能够在这样的长官手下真是没啥说的，而把这谭效虎派来给自己，看得出团长真的是对自己的信任了。可是，自己现在却是想找这谭效虎给自己明天带文婉和兰馨出去玩出主意啊，是不是有些公私不分啊？

谭效虎拿出那卤菜放桌子上还没动筷子呢，和这沈长官才说了这么几句话他却就有些神志恍惚了，看着那一桌子的肉，闻着扑鼻的香气，谭效虎偷偷地咽了口唾沫，却不敢再多说什么。

谭效虎的吞咽唾沫声音虽然极力压抑着，但是下午两三点时候的茶馆人很少，两个人又选的僻静的角落坐着，所以声音就还是进入陷入沉思中的沈剑的耳朵里去了。沈剑有些理解地笑了笑，别说不到20岁的小伙子，就是自己这个经过了军校严格训练的军官，面对这样的肉香也是无法经受住考验的呢。

于是，沈剑率先举起筷子夹起一块牛肉，笑着对谭效虎说：“效虎，动筷子啊！就把我当成你的一个兄长好了，别客气啊！嗯，效虎，咱们好像挺有缘的。”

谭效虎知道自己的咽口水声让沈剑给听到了，很是不好意思地脸红了，见沈剑已经举起了筷子，就掩饰地也去夹一块猪蹄，却因为筷子是圆的，而猪蹄上有些汁水不容易夹稳，那猪蹄几下没夹起来，反倒滑下来掉到桌子上，手忙脚乱中又把茶水给打翻了，好在右手还是麻利地把滚落中的茶杯给接住了，却又给烫得不行。

沈剑看着谭效虎的样子，感觉到了这小伙子真的如团长说的那样“纯朴”了，心里已是对这小兄弟更亲近起来。

看到他满身满手的茶叶茶水，又是好笑又是担心地说道：“效虎，你急什么啊！哈哈，这么些猪蹄和牛肉都归你好啦，别烫着啦！哈哈哈。”又回头对着柜台喊道，“堂馆儿，给拿些纸来！把桌子擦了，再泡碗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