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节　　战前布置

整个铁西区都动员了起来。一方面是出于保家卫国，爱厂护厂，（没了厂子，数十万人到哪去吃饭？）另一方面是重赏之下，而产生的巨大动力。铁西区数十万人，无论男女老少全都扑向了“城市游击战”的战前准备上去。

身强力壮的青壮年，轮起铁锤，将自己的家后墙都砸出了，可供人进出的大洞。这些大洞连接起来，就变成了一张四通八达的隐**通网。

靠近街边，马路上的，则干脆将自己家全都砸毁了，利用倒塌下的墙体砖石，阻塞了道路。剩下的半截矮墙，则成为最好的巷战掩体。在些残垣断壁后，随时可以射出致命的子弹。

在说服空军参战这个事上，事情出乎情料的顺利，陆厂长仅打了一个电话过去，那边就同意了。原来陆厂长与军政各界都有交情，火都烧到家里了，谁能不急着灭火？只是很多人碍于少帅不抵抗的命令，死忠罢了。假如有人，愿意了承当，违抗军令的责任，谁会愿意将自己的家，交给强盗？唯一比较麻烦的是，今天是星期天，飞行员都放假了。

省了一顿奔波，陆厂长便有更多的时间，用来勾画他的“城市游击战”的蓝图。

悬挂在会议室里的巨大地图，发挥了巨大的作用。陆厂长只需在上面画上一条线，或者做一个标志，他的意图立即就被几十万人，一一实现。

天色渐渐晚了，由黄昏到傍晚，由傍晚至深夜。工人们仍在热火朝天的干着。铁西区的地图上，已经面目全非了。以沈阳兵工厂为核心，由外到里，画了八道同心圆。每一个同心圆就是一道防御线。各同心圆之间，用“猫洞”连接着。这些猫洞就是由居民房中，用铁锤砸出来的隐蔽通道。由于大街小巷，都被阻塞了，原有的地图，没有任何的作用，依照地图根本走不通。而中国一方则能依靠这些“猫洞”，在城内进退自如。

地图上，还用红笔画满了“Ｘ”，这些标志是火力支撑点。是用碎石、沙袋垒起来的环形，和半圆形工事。布置有一挺重机枪，一到二挺轻机枪，能够控制周围的一大片区域。

每道圆形防御圈之间，留有可供汽车行驶的同心圆大道。内层大道，与外层大道之前，留有一条仅供汽车驶过缺口。缺口埋设了炸药。

这种设计，则是陆厂长的一大发明了。他发现汽车装上沙袋，架上机枪之后，就形同一辆装甲车。这种土制“装甲车”，俱有优良的机动性，是突击敌人步兵，或者支援已方部队，的有利工具。这些缺口和机动大道，就是为这些汽车留出来的。

此外，地图上，还标有星罗棋布的各种标志。红十字，表示临时的野战医院，红十字外再加上一个圈，则表示比较可靠而安全，且俱有比较多的医疗器械的中心医院。画有一枚子弹的则表示，临时弹药存放点。画有一枚炸药的，则表示爆破点。

一连画了五个多小时，整个防御地图总算完成了。时间已到了深夜，陆厂长累得头昏眼花，放下笔捶着酸痛的腰，从桌子下，爬了下来。往窗边走去，打算透透气。

办公室的大门一直敞开着，不断的有警官和厂里的领导进进出出。他们每次进出，来不及喘上一口气，只要看看地图上，标了什么，又跑出去，率领着警察和工人，将地图上所标志的东西，在自己的防区实现。

陆厂长爬下的这一会，又有数人奔了进来，盯着地图上看。每个人都盯着自己的那一块看。这一次，只有少数的人，发现上面有了新的标志，便又忙着跑出去了。多数人，发现上面已没了新标志，不禁长吐了一口气，无力的坐在沙发上，休息起来，往沙发后背上一靠，滑腻冰冷，这才发现，全身已被汗湿了，身体累得像散了架一样，连一根指头也不愿动一下。只有两只眼球，还精力十足的转向陆厂长，跟着他的身体而移动。

陆厂长推开窗子，凉爽的晚风便灌了进来，中间还夹杂着淡淡的硝烟味，精神为之一振，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像是吸饱了氧气，浑身充满了力量。原本有些麻木的大脑，也灵动了起来。

窗外是模模糊糊的一片，在月光的照射下，白天清晰可见的房舍、厂房、高塔，像是一群潜伏着的怪兽。稀稀落落的几盏电灯，发出昏黄光芒，仿佛是怪兽的眼睛。

灯光？电？陆厂长心一惊，自言自语嘟囔一声：“我怎么将这事给忘了？”

转身，快步走到挂有地图的墙边，爬上桌子，捡起笔在墙上的铁西区地图上画了起来。以指挥部为原点，一根根红色的线，像八爪鱼一样的延伸出去，将地图上一个个表示火力支撑点的“Ｘ”标志连接起来。

原本坐在沙发上休息的几个人，看到陆厂长又画线了，像触了电似的站了起来，先前满身的疲惫，也不知跑到哪去了，全都走了过去，凑近了看。

“陆厂长，这些红线代表什么？”

“电话线！每一个火力点，都必须有电话线直通指挥部！”陆厂长头也不回的说。

“电话这玩艺，我们不懂……”

这时，负责去组织工人厂卫队的李副厂长，走了进来，听他们的谈话，便道：“厂里的后勤处懂得布线，他们有手头有电话机，交换机，１７号仓库里有大量的电线。我给你们写张条子，去取便是。”

“是！”这些人，又风风火火的跑了出去。

陆厂长画完电话线路，满意的从桌上跳了下来，李副厂长见他额上直冒冷汗，问候道：“老陆，休息一会吧。”

“我不要紧，不知卫司令怎么样了！”

两人同时朝卫华看去。

这会儿卫华正躺在指挥室里临时搭建的一张急救床上，鲜红的血桨顺着导管，一滴一滴的流进卫华的体内。在卫华的左则沙发上是一位血型与卫华相同的献血工人。仅一名献血者，是不够的，陆机又到外面找去了。

在卫华的床头，坐着一位女洋大夫。

这洋大夫叫安吉儿，是少帅从美国找来的私人医生。北平有全国最好的医院，少帅的身边还有二位夫人陪着，不需要她，闲在这里，被李副厂长找来了。

洋大夫，医术和她的长像一样的好，受过专业的正规训练，在沈阳有口皆碑。她一来，众人就放心了。

由于失血过多，卫华作完动员后，就支撑不住了，李副厂想将他送医院，卫华以非常时期，主帅离开会造成人心不稳为由，拒绝。李副厂长，只好将卫华送回会议室。同时李副厂长也被卫华的精神所感动了，倘若人人都像卫司令那样，小日本何至于欺负到我们的头上来？

“卫司令身体那么好，不会有事的！”李副厂长道。

“那就好……”陆厂长喃喃的说，两眼也变得空洞起来，一脸的忧郁。

李副厂长也明白，这里所有的人，无论从前是做什么的，无论人们之间先前有什么的样的矛盾，现在都团结了起来，为了粉碎日军的阴谋而团结在一起。

凝聚力从哪儿来？毫无疑问，来源于卫司令！

卫司令就是这几十万人的魂和胆。只要他还活着，这几十万人，就能攥成一个拳头，万一他死了，这几十万人，就成了一盘散沙。

“爹，李叔叔！”陆机面带喜色从门外闯了进来。

“献血者找到了？”

“哈哈，工人们听说是给卫司令献血，全都抢着要来，哪需要我劳神啊！”陆机快步走到安吉儿面前，喊道：“医生，麻烦你给工友们验血了。”

安吉儿烂灿一笑，满头的金发如阳光般绽开，“卫华是O型血，有这种血型的人很多，没有什么麻烦的。”

“医生，你中国话说得很好！”陆机趁机恭维了安吉儿一句，又道：“您去给工友们验血吧，他都在下面等着呢。”陆机说完，心里又是一阵嘀咕：这安吉儿也长得太漂亮了吧，难道，她真的仅仅是少帅的私人医生？

安吉儿出去验血，陆机走到墙边，细看地图。越看越心惊，他无法相信这是出自于从没有上过军校的父亲之手。看这布置，进可退可守，还备有机动兵力支援。四通八通的秘密交通线和电话网络，将整个城区联成一体。怕是城市战专家，也挑不出毛病来。

“爹，这个条路，为什么不封死？还有这……这……”陆机指着一条道，突然问道。

陆厂长走了过去，道：“那是给我们的汽车队留的通道。”

陆厂长一说，陆机就明白了，喜道：“汽车队可以快速机动、巡逻，进行火力支援、弹药补充、抢救伤员。必要时还能当装甲车使用，断敌归路，聚而歼之，好！”

能够得到儿子这个军校高材生的夸赞，陆厂长满心喜悦，先前的劳累，好像都消失了。

李副厂长，看到陆家两代人杰，心生感慨，人家就是比自己强啊，嫉妒什么呢？走了过去，道：“我以前还不知道啊，我们厂里，人才济济！会玩枪的好汉，就有三千多人。其中武器试射员，有一百多个，个个都是神枪手。还有炮厂的师傅，他们说会放炮呢！我已叫他们先打几炮试试。”

“师傅们会玩炮？”陆机疑问。

“嘿嘿，陆贤侄，你别小瞧了我们这些平民！咱们厂里的武器试验员，打得子弹，可比部队里的还多。每人每年，怕是用了不下于十万发子弹。试炮员，每个月至少打掉二三百发炮弹，用于检验炮弹是否合格。你们部队里，一年到头，能打几枪？能放几炮？”

陆机汗颜，李副厂长说的是实情，第七旅是全军的精锐，但普通士兵，全年下来，用于实弹训练，不会超过一百发。这在中国所有的军队里面，东北军还算富裕的，像其他的部队，他们的第一发子弹，往往是在战场上射出去的。

“李叔叔，将这些枪法好的，都集中起来，编成狙击连。会放炮的组成炮兵营，……”陆机走到地图面前，指着几处空地，道：“这些地方就作为我们的炮兵阵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