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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作者:焦彦章   |  字数:3489  |  更新时间:2018-06-20 16:51:00  |  分类:

都市小说

大家不说话。

三胖子举起手来,大家感觉很意外。

三胖子:“我知道,清明节就是烧纸、上坟,上坟的时候有的人还哭。”

大家笑了。

方老师:“我说的是关于清明节的诗。”

三胖子:“给死人还整什么诗啊?再给念诈尸了。”

大家笑。

方老师:“你坐下吧,我给大家念一首唐代诗人杜牧的诗——清明:清明时节雨纷纷……”

刚念一句,三胖子又举起手来,站了起来。

方老师停下来。

三胖子:“老师,清明节是不是应该纪念革命烈士啊?”

方老师一愣:“对啊,我们应该缅怀我们的先烈,我们有今天,都是先烈们用鲜血换来的。”

三胖子:“那应该去给上上坟吧?”

方老师:“那叫扫墓,我们这附近有烈士墓吗?”

三胖子:“有,听说在县城东面有个四方山,那有烈士墓。”

方老师:“太远了,事前我们还没准备,这样吧,我们先铭记先烈们的丰功伟绩……”

三胖子又打住了方老师的说话:“要不我们去火葬场吧,那儿近,反正在哪不都是烧纸呢,都能收到。”

方老师有些不高兴了:“你先坐下,课后我单独找你。”

三胖子坐了下来,他和我说:“要想得到女老师的注意,那就必须主动犯错误。”

我白了他一眼:“我不闹了,你接班了。”

我一直想把纸条递给小蒙古,由于三胖子的胡乱打岔,方老师总是看着他,自然我就在她的视线下,所以,几次想把纸条给小蒙古都没成。

下课了,小蒙古回头向我借橡皮,我借机把纸条给了她。

上课的时候,我看见我的桌子上有本书,是小蒙古的,我刚打开,一个纸条就掉了出来,三胖子看得清清楚楚,一把抢了过去。

“给我。”我声音不是很大。

三胖子:“不给。”

我:“为什么不给?那是我的。”

三胖子:“我想学学怎么写小纸条,你爱到哪告就哪告去,就不给,有能耐你再去砸我家窗户去。”

“你是不是找死,啊?”我的声音明显提高,举起了拳头。

看我要急眼了,他有点害怕了。这时,方老师来到了我的面前……

“你们在干什么?那是什么东西?给我!”她拿过纸条,转身走了。

我极度紧张,前桌的小蒙古在低头。

“你们都不小了,你们是瓦房学校开天辟地以来第一届毕业生,全大队的人都对你们寄予厚望,多学习知识就能多有机会,就是要想多打粮食,那也需要有知识做后盾。你们本来基础就差,只能努力努力再努力才能赶上。”方老师在讲台上激昂陈词。

她讲话的时候,声音很亮,表情严肃。教室里从来没有过如此肃静,除了放学以后。

方老师:“我再说一遍,以后不要为与学习无关的事而耽误时间了,听见了吗?”

“听见了!”“听见了。”大家好像没醒过神来,回答得一点都不整齐。

方老师:“隋满堂,你听见了吗?”三胖子当时就站了起来:“你那么大动静,谁听不见啊?刚才那事也不咋完全赖我,那纸条不是我写的。”

方老师拿着手中的纸条:“谁写的?”

三胖子看看我又看看小蒙古。

方老师:“今天必须解决纸条的问题,以后有话直接说,写纸条浪费纸。你说,到底是谁写的?”

三胖子:“那还能有谁?是谁我就不说了,反正不是我,我家买不起本。”三胖子扬着个脸。

方老师:“是焦大楼吗?”

教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方老师的眼睛是那样的犀利,盯着我的方向一动不动。

小蒙古突然站了起来:“老师……是我写的。”

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身上,我的脸火辣辣。

方老师慢慢地打开了纸条,但她却始终盯着我们三个。

方老师:“为了严肃学习纪律,杜绝这样的事情发生,我现在就念给大家听听,希望大家引以为戒。”

我紧张得头都要冒汗了,心“咯噔咯噔”的,心里狠狠地骂着三胖子。

方老师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

我感觉小蒙古在发抖,她低着头……

我更是紧张得无法形容,把脸转向三胖子一边。

“你看我干啥?”三胖子有点很得意地说。

我咬着牙,狠狠地看着三胖子,紧攥的拳头被课桌挡着,上下动着……

方老师念着:“请建议老师选个班长。”

我一惊!

我曾问过小蒙古,她告诉我她没那样写过。几年后,当我和方老师说起这事的时候,她明确地告诉我,当时她知道那个纸条是乌日娜写给我的,但她并没有看纸条的内容,而是看着纸条背面的白纸信口念出来的。至于是不是这样,永远都是一个谜,但不管怎样,我都由衷地庆幸遇到了这样一位好老师。

方老师:“乌日娜同学写的这个建议很好,以后再有这样的好建议可以直接和我说,不用找别的同学传递。”

大家把目光盯在了三胖子的脸上,他好像很激动,嘴角在动,但说不出话来。哑巴吃黄连。该!我心想。

方老师:“好了,乌日娜,你坐下吧。”她边说着边纸条给撕碎了。

小蒙古木木地坐在了凳子上。

方老师:“好了,既然有同学建议选班长,班里也不能没有班长,那现在我们就选。”

同学们顿时活跃了起来。

只是小蒙古呆呆地坐在那里。

小辣椒站了起来:“老师,原来的班长转学以后,我就建议过选班长,可是我的建议没被其他老师当回事,班级存在一天,那就不能没有班长。”

这个小辣椒特别喜欢出风头,人也厉害,借着她爸是村里的电工,就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天天扬着脖子,她看上的人几乎没有,所以看上她的人也不多。同时,她还是个官迷,早就想当班长,可是,大家就是不选她,王校长为了保护她上进的积极性,给她个安慰奖,让她当了文艺委员,领导根本就没考虑她是不是唱歌跑调。为此,同学们还很有意见,三胖子就在班级说过:估计王校长家不用交电费。为此,小辣椒还把三胖子一顿骂,并扬言要给他家断电。当了文艺委员的她很尽职尽责,不管大家是不是笑话她跑调,她天天在开始上课的时候起歌头,不管大家是不是跟着她唱,她天天如此。

方老师看着小辣椒:“好,现在就开始选,你坐下吧。”

小辣椒:“我再说一句。”

方老师:“你说。”

小辣椒:“我觉得选班长,不能只看学习怎么样,要看表现,要看以前和现在是不是当过班干。”

我是听明白了,这分明是硬把自己往上推。

三胖子有些不耐烦了:“你都说几句了,都三句半了。”

大家哄笑,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着选谁。

选班长的过程很简单,就是每个同学想选谁,就写谁的名字。

方老师:“乌日娜和隋满堂,你们两个把选票收上来,乌日娜在黑板上写票,隋满堂念票。”

小蒙古在黑板前走来走去,不大的黑板上已是密密麻麻。

方老师看着黑板,脸沉了下来。

这个班长选的,竟选出了在全世界都难遇到的结果!我们创造了一个在世界竞选史上都很难出现的奇迹!

三十二个同学,二十三个被提名,我的选票最高,也只是三票,小蒙古和一个叫马青林的同学各两票。最有意思的是,方老师还得到了一票。其他被提名的同学都是一票。

我想这样的结果古今中外很少有过,但在我们黑龙江省肇源县头台公社瓦房学校,在1977年的那个春天切切实实地发生了。

大家大眼瞪小眼,看着满黑板密密麻麻的名字,教室里由混乱变得肃静。

三胖子看着方老师:“我还没写票呢?”

方老师:“刚才你为什么没写?”

三胖子:“我没纸,现在我直接说选谁行不行?”

方老师看了看大家:“你说吧。”

三胖子:“我选肖妮。”

小辣椒一愣。

方老师:“那给肖妮加一票。”

小辣椒也进入了两票的行列,但还比我少一票。

我当时有点沾沾自喜,尽管只得了三票,但毕竟是最多的了,这班长一定是非我莫属了。

感觉方老师也没了主意,她看着我们,半天不说话。

“大家说怎么办?”方老师说。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教室顿时喧哗起来。

方老师:“大家静一静,静一静。焦大楼。”

“到。”沉浸在得票第一的兴奋中的我站了起来。

方老师:“你什么意见?”

被方老师叫起来我毫无准备,我摸了摸头。

大家都看着我。

我:“我想,得尊重投票结果,要不投票有什么意义呢?大家说是不是?”

本以为大家都能回应我,可是稀稀拉拉就有一两个人说了“是”。

我很没面子,没等老师发话,我直接就坐下了。

方老师:“好,就不要在这事上耽误时间了,不同意焦大楼当班长的同学请举手。”

好像还没有举手的。后来我估计大家可能是听错了,以为方老师说同意我当班长的举手。

看没有举手反对。方老师提高了声音:“好,我宣布焦大楼同学为我们班的班长。”

这次大家是听清楚了,竟没鼓掌的,这很出乎我的意料。

“大家可以鼓掌了,闲着也是闲着,拍拍巴掌鼓鼓掌就当交人了。”我带头鼓起掌来。大家一顿哄笑,接着就是一阵掌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发自内心。

我不得不佩服我的煽动能力。

就在这时,掌声被踢门声遏制住了,教室的门被踢开了。

原来是二牤子冲了进来。这次是他一个人。他站在教室门口看着方老师。

这正是我在班级建立威信的时候,我直接就从后面走了过来。

迎着二牤子,我伸出一个手指指着他:“你要干什么?”没等他回答,我拎着他的衣领子就像拎着小鸡一样,给他拽出了门外。

等我坐下的时候,方老师很严肃地叫我:“焦大楼!”她的声音近乎于喊。

方老师:“你的班长职务现在就撤销!”

我震惊了!

本来是维护课堂秩序并在保护她,她反倒撤了我,天下怎么还有如此不讲理的老师!

方老师:“乌日娜,你当班长!”

这要是别的老师,我非得和她掰扯掰扯,毕竟方老师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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