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天旋地转的时候，她轻轻地抽泣着，头贴在我胸口一动一动……我已经忘记了当时我手放在了什么地方，只记得我告诉方老师，只要有我在，我就不会让别人欺负你。我的声音发颤，说完我转身推开门快步走开。
那一夜，我就坐在了学校的大门口。我担心二牤子他们再回来骚扰方老师。
耳边偶尔传来狗叫声，略带寒意的小风从我耳边轻轻地吹过，驱走了我的睡意……望着她的窗口，脑海翻来覆去就是那一个画面，我的心跳一直都很急促……
这是我最难忘的一天，不仅经历了惊心动魄，还感觉到了从来没有过的那种说不出的很奇妙的萌动……
第二天上学我的精神头是可想而知的，但我还是硬着头皮装着没有困意。整个一节课，我发现方老师没看我一眼，我也是偶尔看下她，但看她的时候我好像是在做贼，至于她讲了什么，我一点都没记住，满脑袋都是昨天晚上她抱住我的画面。
我昏昏沉沉，脑袋清楚的时候就是胡思乱想。我想，我完了，本来想好好学习，可是方老师来的这个开头我就这样，以后我能行吗？
下课了，同学们跑出了教室，我却趴在桌上睡着了……
校园的钟声响起，我在梦中醒来。
方老师健步走上讲台，大家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向了美丽的小方老师。
这堂课是语文课，讲的是毛主席诗词。
方老师津津有味地讲着，坐在后面的我突然看见大家的视线转向了窗外，方老师也巡着大家的视线看了过去，原来是二牤子等人在趴着窗口向教室里面看。
方老师先是一愣，然后她将教鞭用力地敲在了讲桌上，示意我们要注意听讲。
大家的目光转了回来，我有点喘着粗气，死死盯着那扇窗子，顺手拿起了垫在桌子腿上的砖头。
方老师面向我们：“我再念一遍，大家要注意我的语气和重音：
小小寰球
有几个苍蝇碰壁
嗡嗡叫……”
二牤子等人推门进来，他们来得可真是时候，方老师刚念完苍蝇嗡嗡叫。
他们气势汹汹。只见二牤子右臂带个红袖标，在胳膊上箍得紧紧的，那正是我昨天砍的地方。
方老师好像没有看见他们，她继续念着：
“几声凄厉
几声抽泣……”
“焦大楼，你出来！”二牤子手指着我，他的嗓门很大，上课自然终止。
方老师：“你们这是干什么，我现在是在上课，你们这是扰乱课堂秩序。”
二牤子：“你这个勾引学生的破鞋，你少管闲事，给我眯着。”
二牤子在我们大队的“知名度”是相当高的，可以说是无人不晓，所以大家看着他，尤其是那架势，都被吓蒙了。
看我没有动弹的意思，二牤子向我走来。
我心想，今天我是豁出去了，我用身体挡着拿在手中的砖头。同桌的三胖子哆嗦得像“筛糠”。
二牤子到我这必须经过我的前桌小蒙古。
小蒙古先站了起来，向前迎上去，一下就抱住了二牤子：“哥，你这是干啥！你给我回去！”她带着哭腔。
小蒙古咋能是她哥的对手，二牤子一甩胳膊，把她甩到了一边。小蒙古不知道哪里来的虎劲，从后腰搂住二牤子，用力地拖着。
方老师急忙向我的方向跑，可那两个家伙把她控制得一动不动。
我拿着砖头的手在颤抖，我想我得先出击，等他接近我的时候就难发力了。
我举起的砖头显然没有起到震慑作用，我真想马上撇出去，那一瞬间，我突然想到万一打不上他，砸伤同学怎么办。
犹豫之中二牤子已到了我的面前，一拳向我打来（我真后悔昨天下手轻了，他的那只好手还能用来打我）。
眼看他的重拳接近我的时候，三胖子扑了上去，在他叫着“二哥”以后紧接着喊了声“啊”，声音撕心裂肺。二牤子下手真狠！
就在他俩撕扯在一起的时候，我高高地举起了砖头，这样的位置打二牤子只要是一下子，就能把他打倒。
“住手，大楼！”方老师的喊声使我如梦方醒！王校长和另外一个老师冲进教室。
二牤子他们没占什么便宜，悻悻地离开了教室。
小蒙古哭了，哭声在教室中回荡。
好不容易赶到了放学，一天没怎么看我的方老师来到我身边：“一会到我办公室去一趟。”
教室距离她的办公室没有几步远，但我走得是那样沉重。既兴奋，又怯懦。我在想着，她能和我说什么呢？是批评我一天的魂不守舍，还是批评我今天举起了砖头呢？
忐忑中，我推开了她的门。方老师在屋子里面坐着，看我进来她没有任何反应。
方老师：“你来了？”
我低着头：“嗯。”
方老师：“知道我找你干什么吗？”
我摇了摇头。
方老师：“这两天你感觉我课讲得怎么样？”她好像忘记了今天发生的事。
我：“很……很好啊。”
方老师：“真的假的？”
我：“真的。”
方老师：“你听明白了吗？”
我真不知道怎么回答，一是她讲课的时候，我根本就没心思听，再就是即使是我认真听了，就我这基础，还能听出个什么子丑寅卯吗？于是我敷衍道：“明白了。”
方老师：“那怎么有同学反映听不明白，说我今天讲得比昨天慌。”听到这，我想我知道她为什么慌了。
“可能是你讲得深，而他们本来就学习差吧。”我说。其实我知道哪有比我还差的，我这样说都对不起同学们。
方老师兴奋地站了起来：“好，像你这样基础的同学都能听明白，那我就更有信心了。”她的声调明显地高了八度：“大楼，以后同学们有什么反映，你要及时告诉我，以便于我改进教学，更好地教你们。”
我：“嗯。”
方老师：“昨天晚上，我一夜没怎么睡着，就是想怎么教好你们，当然了，也想了你……”
我心里又开始扑通扑通了。
“想了你的学习问题，我针对你，制订个学习计划。”她给我拿过来了几张油印的黄纸：“你把这抄下去，回去好好看看，哪里不会，我一个一个地教你，要是按部就班地教你，等你毕业的时候，学习成绩一定能有很大的提高。”
我：“谢谢方老师。”
方老师：“大楼，以后我们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你别说谢谢方老师。”她的声音显然不大。
“那我说什么？”我问她。
她好像被我问住了，她愣了一下：“你抄吧，我做饭去，吃完饭我还要备课。”
我抄着资料，方老师在外屋做着饭。我想起了昨天她烧火的情景，正在想着，她被呛得回到了里屋。
我放下笔：“我来，方老师。”
方老师：“我和你说了，没人的时候别叫我方老师，你怎么不听老师的话呢？”
“知道了，方……”我马上停止了即将叫出的“老师”，走了出去。
我蹲在灶台边添柴，方老师站在一边看着。
方老师：“你烧火的时候怎么不冒烟？”
我没吱声。
方老师追问道：“我问你呢，你烧火怎么不冒烟呢？”
我：“可能是我们农村这玩意认生人吧。”
方老师笑出声来，尽管我没抬头，但我能感觉到她应该是笑得前仰后合。
“这样就好了。”我一缕一缕地添着柴。
方老师：“原来是这样啊。”
我：“水开了，老师。”
她用碗了两碗小米，直接就要往锅里倒。
我起身拦了她一下，这次她没抽出胳膊：“城市里做饭不淘米吗？我来。”我看了她一眼。
说着，我把米放在盆里，倒了两瓢水，用手搓着米，方老师一声不响，我感觉她是在看我怎么洗米，当我抬起头的时候，我发现，她在看着我。
我很不好意思地：“方老师，你学习不认真……”
她的脸唰一下红了。
饭做好了以后，方老师把中午别的老师帮助她做的菜热了热。我起身要走，她没留我，但还是把我送到门口。在我要推开门的时候，她突然叫住了我。
方老师：“晚上好好看你刚才抄的。”
“嗯，晚上你锁好门，谁叫门你也别开。”我说。
她点头。
我不想在这停留，因为这地方正是昨天晚上……
走出门外，我回头看了看。门关着，只是那扇没了玻璃的窗子是那么明显。
走到学校大门外，我惊奇地看见小蒙古在那站着。
我没有和她打招呼，想从她身边走过，她叫住了我：“焦大楼，你咋这半天？”
我不解地问她：“什么这半天？”
小蒙古“你不是去方老师那吗？我一直在这等着了。”
我：“哦，方老师和我说学习的事了，我爸让她好好教我。”
小蒙古：“不是吧，我听说昨天晚上黑灯瞎火的时候你就在方老师那了？”
我一听这些，就知道这一定是二牤子回去传话了。
我：“是啊，那能怎么的？”我扬着脸看着她。
小蒙古：“都干啥了？”
我：“打狗了，昨天，方老师那屋进去了两条狗。”
“你净胡说。”她的声音有点高了。
我：“昨天是我爸让我给方老师送菜去了。”
“哦，那今天她都和你说什么了？”她问我。
我脸有点红了，小蒙古感觉到了我的表情不自然。
我急忙说：“她让我抄点资料。”
小蒙古：“真的假的，给我看看。”
我：“你学习那么好，看那没用。”
小蒙古：“怎么没用？就她给你的资料，你能看明白咋地，快给我看看。”
我不情愿地拿出来了刚抄的资料，小蒙古认真地看着。
“真不错，你会吗？”她问我。
我：“刚才我就是抄了，还没认真琢磨呢。”其实我知道我怎么琢磨都是白费。
小蒙古看着我：“我想抄一下，做做习题。”
我：“那给你吧，你先做。”我把那张纸递给她。
小蒙古：“那怎么行，要是方老师明天问你学的怎么样咋办？”
我：“好办，我就说你帮我学了。”
小蒙古：“有这么帮学的吗？这样吧，我回去先抄，一会你来我家取。”
我：“你家我敢去啊？对了，回去和你爹说说，别让二牤子找方老师的麻烦，他没安好心。”
一说到二牤子，小蒙古好像很无奈：“他管我爹还差不多，这败家玩意，早晚得蹲大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