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没有谈妥,那个老人很固执,他也曾暗示过软的不行就来点硬的,对方似乎很为难,说什么老人在当地威望很高,怕搞砸了引起民愤,他有了些火气,凶狠的目光射向那人,只惧得那人一阵哆嗦,后来,他干脆撂下了狠话,要搞不定,商业街的计划想都别想,他奶奶的——
回去的时候,天气尚早,中午的酒气还没散去,他忽然很有兴致去逛逛那片杜鹃林,现在是三四月天,该有些微微的红意了吧,不过,今年的春天来得晚,前些天又刚下了一层薄雪,降了温,这几日才见天晴好,日头足,风也和煦,又是午后休息的时候,他只觉有些昏昏欲睡。
阳光打在前车玻璃上,一片白花花,晃得他眼睛生疼,他停车,开门,走下来,黑亮的皮鞋踩过松软的泥土,枯枝败叶,就像踩在云端,没了重量。或许是因为倒春寒的原因,才见抽枝的杜鹃只露了浅薄的一层绿,离漫红遍野的红还差了十万八千里,现在并不是最美丽的时候,他放眼望着,这么一大片,少说也有百十来亩吧,坡上坡下,纵横蜿蜒,仿佛连绵不绝,当然,也自有些别的树或灌木夹杂其间,请恕他孤陋寡闻,乔大少的双眼中只能看到闪烁着金光,发着铜臭味的money,对于这些,他又怎会叫上名字,他只看着不远处的缓坡上的一棵高大的树,这个,他可以确定那就是一棵杜鹃,只不过它比其他的那些太过粗壮,高大,树冠如盖,遮了树身,枝桠横生,纵横错节,现在还不到花开之际,整棵树只涌动着惹眼的绿意,新鲜而娇嫩的绿色同样惹人喜爱,自由的蓬勃的,大有希望的色调,他这么一个大老粗,小小心房中也不免发些感慨,随即,他咧着嘴,有些自嘲起刚才的矫情。
倚着树干,坐在轩软的枯叶上,这些干枯的叶子厚厚的如同沙发垫子,连他这种做惯了沙发,皮椅的人,居然也很受用。
风儿是春天的信使,也是爱搅是非的主,携了些零星碎语就这么撞进他的耳中,背坡的那一面,他本看不到,却传来了两个人的说话声。
“叶子,我回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有些低沉,暗哑,仿佛带了哭腔。
“我的双眼视力绝佳,俱在5.0以上。”女孩的声音年轻而爽脆,却夹带些尖锐的讥讽。
“你果然还在怪我,可是那个时候,如果我不走,我们……”
“少自作多情,咱俩有关系吗?你谁啊,我又是谁啊,您堂堂张家的大少爷,我一个穷花匠的女儿,死乞白赖地巴结,怕都嫌脏呢,哪敢——“这个女孩子口齿清灵,接话迅捷,却总含了怨愤,恼怒。
“叶子,别这样,我这次回来,就不走了。“男人的声音依旧低哑,带了些低低的乞求。
“哦,对了,忘了说恭喜呀,大少爷。”深深地难以抑制的嘲讽与蔑视。
“叶子,不是那样的。”
“哪样啊,你不是从国外镀金回来了吗?你身边不是有了个身家过亿的小娇娘吗,你这样跑出来和旧情人约会,就不怕她会多想吗?”女孩的语速很快,步步紧逼。
“难道,你从来就不明白我?”男人的声音里很无助,有点可怜。
竟有了些沉默,一时没有声音传来,乔一斐正听到兴头,猛地卡住了,他多少有些扫兴,于是,他支楞起耳朵,仔细捕捉风中的丁点讯息。
终于,又是女孩的声音传过来,这一次,女孩好像有了些疲倦,她的声音带了些浓浓的鼻音,她只说:“借过,我要走了!”
后来,乔一斐常会想到这里时,不觉间就又忆起那男人一定动手了,想抱她或是有什么行动吧,只听得女孩的声音大了起来,“放手!我们完了……早就结束了,不明白吗?还要我说得再细致一点吗……让开……”
乔一斐听到言词激烈了起来,他好整以暇地起身,上坡想看个热闹,他低了头正前后左右拍打衣服上沾的草屑尘土,这衣服是Amny从美国捎回来的,小丫头有心,他这个做大哥的自当笑纳,可让他气闷的是,小丫头居然告诉他,本是想送给心上人的,无奈羞于启齿,扭扭捏捏地误了时机,后来才知道他在国内有了未婚妻,看着心里添堵,扔了又可惜,就邮寄回来送给他了,权当废物利用,这好悬没把他气死。
乔一斐拍着拍着就被一阵风旋了个趔趄,同时肩膀上生疼,刚想脱口来句:“靠,没长眼啊!“那边已经有人发话了,口气同样的不善:”你出门不带眼睛啊,那两窟窿白长了,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