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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奋不顾身
作者:陈走由   |  字数:4049  |  更新时间:2017-06-20 18:46:55  |  分类:

穿越小说

流火有些心烦,这一屋子的人怎么都这样不听招呼。

镜子里的公子一愣,见着来人一半被月光笼着、一半隐在阴影里的脸,嘴角浮起一个温柔的笑来。

“姜忽,你来啦。”他道。

那姜忽这才将攥着流火的手松开,愣愣地去摸镜子里微笑着的脸。

流火冷冷道:“想死就去摸。”

姜忽看着自己的指尖,垂下眼睛轻笑道:“是啊是啊,早就是水月镜花了。”却又抬起头,定定看着镜里那人,“可是阿薮,你是不是把我对你的感情,看得太轻了?你当真以为,你在我心里的分量便那样轻?”

墨轩眼里眉梢尽是温柔:“我如今只是一缕魂魄,自然是轻的。”

姜忽摇着头:“你一直都是这样,总觉得自己微薄。可在我心里,你终究是最重要的那个。”

墨轩苦涩地笑一笑:“我是个孤儿,从小四处漂泊,居无定所,若不是遇到了你……”

“我知你们还有话要讲。”流火打断道,“但子时将尽,火焰燃完之时,若还没把你收进醒命灯,你便当真是要魂飞魄散了。”

“就不能让他一辈子陪在我身边吗?”姜忽的声音颤抖着,“我愿意……我愿意把我的命分他一半。”

“他已经是一缕魂魄,就算寄在镜子里是他能做出的最好选择,也终究留不长久。人有人的归处,魂魄有魂魄的归处,不要强求。”流火道,“我如今便要依照你家娘子的吩咐,将他的魂魄收进这灯里,不再在这人间逗留。你若不忍,便出去罢。”

姜忽没有出声,也没有动。

墨轩也是静静的。

流火久久未见他俩动静,便不再搭理,径自做起自己的事来。揭下醒命灯的灯罩置于地,又转身将指尖点于镜上,一笔一画,来回抚动。那薄薄火焰乖巧散开,“墨轩”二字端端正正写于镜面。她双手结出一个令人眼花缭乱的印来,镜上火焰便越来越旺,直至将那名字完全吞没,镜子里的人也渐渐快要看不见了。

“你的镜子。”流火将手中那面小小的铜镜抛给姜忽。

“你收活人的命么?”沉默良久的姜忽忽然开口。

流火愣怔一瞬。

继而开口道:“只要你自己愿意,收是自然能收。不过你这样一个前程大好的好青年,放着如花似锦的人生不要,偏要跟已经死去了的恋人殉情,何苦来哉。”

姜忽嗤笑道:“原来你是不懂爱的人,拿着人血馒头来吃,才这样心安理得。”

“我不过劝上一劝罢了。做决定,自然容易;反悔,更是容易。人呐,脑子里的想法永远是四处奔流的水,自以为来来去去,洒脱爽快。”流火道,“你若真想和他在一处,便去取了纸和笔来。我拟上一张生死契,你便与他一同收进醒命灯,从今往后听我差遣,受我调配,不能转世,无法投胎,成为这世间不老不死的游魂——你可愿意?”

姜忽听完便转身出去,不多时,果真拿了纸笔过来,安静地看着流火在纸上写着自己看不懂的文字,又按她所指,端端正正地签上自己的名字:姜忽。

名字最后一点落下,他眼中的光芒也黯淡了。

流火勾勾右手小指,镜子里便缓缓伸出一只透明的手来。

她转头看着不知何时满脸都是泪的姜忽,看着他颤抖着一步步向镜子靠近,自己却想着,是不是不应该这样纵容他们?

她帮他们团聚了,重逢了,可她自己呢?

就算得了这些灵魂又有什么用。她终究还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在这天地间游荡,不能转世,无法投胎,是个真正不老又不死的怪物。

两手握住的那一瞬,镜上的大火轰然而起,将姜忽整个人都裹挟住。可他好像并不痛苦,脸上是与爱人重逢的欣慰的笑容。他缓慢而坚定地迈步,像水一样融进镜子里去,融进墨轩张开的怀抱里去。

就在姜忽的最后一片衣角即将汇入那片火海时,一个影子破门而入。

影子伸出手来,紧紧攥住那片衣角,随着身前那人,一同坠进死亡的沼泽中去。

只一瞬间,熊熊天火铺天盖地,如同囚禁了千年万年的力量被放出,方圆百里,被这灼热烧得片甲不留。

唯有月光冷寂不变地照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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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是那姓邬的小姐在最后一瞬,把自己的命也投了进去?”江曲儿有些不可置信。

流火点点头。

“那得多疼啊……”江曲儿感慨道。

“她那样一个活生生的人投进镜子里,便将天火的力量全都激发了。也就一瞬间的事,骨肉都被烧成飞灰,哪里感受得到疼痛。但说来也巧。她的灵魂和墨轩的魂魄不知怎么融在了一起,反倒造出一副墨轩的肉身来。不过那邬姓小姐肉身被焚,灵魂也太虚弱,只相当于寄存在那副新的肉身里,再没有人知道她还存在在这世上。”流火轻笑道,“但这样怎么不是个好结局,姜忽和墨轩团聚,她也独自在她自己的世界里享有着姜忽,没有人去打扰。”

江曲儿叹一口气:“其实,这小姐也是真心爱着姜忽的吧,只是爱得过头了些,狂热了些,便不择手段了。她最后那样奋不顾身,也算得上是一片痴心了。”

流火轻轻晃一晃杯子里的酒,闭上双眼一饮而尽。

奋不顾身。

一片痴心。

这样的奋不顾身,这样的痴心一片,她曾经对人付出过,也曾经被人这样付出过。

双手越用力紧握,便越苍白。

江曲儿环住她的腰:“怎么啦流儿姐姐,想什么呢。”

流火笑着吻吻他头顶:“你今天多找几个人出来玩吧,我去前面坐坐,就不陪你了。”

江曲儿乖巧点头,去到存放命格的柜子前,噼噼啪啪敲了好一通。暗格逐一弹出,红色雾气蒸腾而起,落在地上化身为人,一时间屋内莺莺燕燕,热闹不休。

流火绕开几个欲来套近乎的,径自出门去到漆黑一片的厅堂,点一支熏香,坐去案前静静伏着。熏香里干松枝的味道渐渐扩散开,让人好像沉浸在松海之中,身旁氤氲一片无垠苍绿,随着呼吸缓缓起伏。

轻轻的脚步声传来,流火肩头被披上了一条薄毯。流火未动,那人也不走开,盘腿坐下,安安静静不知在想些什么。

但流火知道,既使是在黑暗里,那人也是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的。

这份目光跟随了她多少年,她不是不知情。

她也不是未曾拒绝过。

可是那人就是那样执拗又温柔,像水一样渗入到一切缝隙里,流火怎样也拦不住。她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脑中却忽然晃过另一个身影来,同样是一张执拗的脸,却是个倔强的、仿佛浑身长着刺的少年……

流火陡然思及这少年,思绪便不由自己控制一般散了开去。她觉得奇怪,自己已在这人间活了这样多年,一向自持,怎么会在这少年身上慌了手脚。哪怕她早就知道他是凌霄的得意弟子,哪怕这才十来岁的少年不过是她永生路上的一颗小小石子,可当她的天火对他不起丝毫作用、当他叫出她那样远古的名字、拽住她以为早已经不存在的锁链,她是惊讶而慌乱的。

至于那莫名其妙的表白、睥睨天下般的决心……

那时她或许是讥讽着、奚落着,可她不能否认的是,这样的少年,与曾经的自己有着多么似曾相识的痕迹。

苏锦六。

她在心口默念着这三字,指尖也不自觉地摩挲起来。

“你若真是累了,便回床上去歇息罢。只不过那边还吵得很,你如果愿意,就去我房里。有我守着,他们也不敢来吵你。”

那人开口了。

流火缓缓坐起身来,默了一会,轻声道:“录渊,你喝不喝酒?我记得上次打了两壶桂花酿,还没来得及喝完,我们今天便把它喝了,省得那群小孩子发现了,又净糟践。”

录渊起身去后院,不多时便拎着那两壶酒来,又带了两个琉璃酒杯,一叠清炒百合,外加一盏青油灯。

起初,两人还是沉默着。

一室寂静,唯有酒香不断蔓延、蔓延,如同一藤凌霄,渐渐往上攀着,便在流火面上开出嫣红的花来。她的眉眼渐渐松软下来,嘴角也弯起,目光如同水一般,散漫扫过桌面上的酒水小食。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细致,江曲儿若是有你的一半,我也不会只让他在化了形的时候替我掌灯了。”

“曲儿自然有曲儿的好。”录渊稳稳斟着酒,“今日我听你和他在讲姜忽墨轩。怎么忽然想起他俩的事了?”

“他问起,我便讲一讲。”流火乜斜着眼看他,把玩着手中的杯子,“不过也回想起来,那个时候的我,还会为他们心急,替他们选最好的道路,看他们做傻事,还会想着,去把他们往正道上拉一拉。现在呢?录渊,我是不是和以前不大一样了?”

录渊脸上神情淡淡的:“人总是会变的。”

流火摇摇头:“可我并不是人。我活了多少年,连自己也记不清。若按照凡人的命数来算,我的肉身早已经泯灭了不知道多少回,精神也已经垂垂老矣,若不是油尽灯枯,便是已经看尽千帆,应当过得澄澈通明才是。天上的那些神仙,便都是这样吧。可我总是觉得,我还像一个小孩子,只缩在自己的世界里,慢慢麻木,不说仇恨,连情爱,好像也随着这漫漫的无尽时光泯灭了。倒不像那姜忽墨轩,都这么多年,两个人反倒越黏越紧,越爱越深。你瞧那天他们两个在床上……浪荡得呀,真是羞死我了……”

她拿手掩着嘴吃吃地笑,浑不知自己已经喝醉,说的话前一截还在正儿八经,后一截却不知歪到哪里去了。录渊晃晃已经快空了的酒壶,干脆将酒全部倒出,便要一饮而尽。流火见了,急忙起身来要抢他手里的杯子,正对着他方才喝过还带着湿迹的那处杯沿,一仰脖颈,全部喝了下去,在碧绿沿口留下一抹微红印记。

录渊瞥过那抹红,眼角微微一跳,倾身去扶过她道:“酒也喝完,时候也不早。去歇息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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