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昱的话就像一道雷电劈在许言儒的心头,另他心悸良久,他望着程昱那满目期待的样子,继而回想起在醉春楼发生的事情来。
可瞬间只觉得脑子像是被四轮马车辗压过一样,惹的他头昏欲裂。
“我只记得,我们到了醉红楼里喊了许多姑娘,我觉得烦闷便一人坐在那喝起酒来,然后进来了一个姑娘,眉眼间长的有些像那齐欢儿,还灌了我不少酒。”
许言儒恍然大悟,一只手在胸前止不住颤动着。
“我就说在那醉红楼里,怎么会有姑娘还戴着轻纱,现在想想甚是怀疑,那眉眼间的模样分明就是齐欢儿!”
程昱点点,将许言儒的手压了下去,耐心的将自家小祖宗的话带回到正题。
“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就喝醉了。”
许言儒最终仍是放弃,这醉红楼中人来来往往的本就繁杂,更何况他还喝了不少酒,哪能记得起那么多细枝末节。
倒是程昱,等了半天也没从自家少爷那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干脆将自己知道的全给仔细说了出来。
并将过程形容的绘声绘色、细致入微,小到老鸨歪了的那顶发簪还有欢儿脸上的那一抹异常的潮红。
“你意思是说……”许言儒拧着眉看程昱,稍显费力的吞了口唾沫继续说道:“你意思是说,我,我被那齐欢儿,占了便宜!”
程昱积攒了半天的好奇心在瞬间被彻底击垮,只将手中的碗递了过去。
“少爷,您还是将这醒酒汤喝了早些休息吧。”
……
那日之后,许老爷便下令禁了许言儒的足,许言儒安分的在家中过了几日,便想找几个人到家中来吃吃酒,好打发些无聊的时光。
他托程昱到镇上找了几个要好的小少爷,可每回程昱都是独自而出独自而归,无一例外。
许言儒严重受挫,一大早的,心里本就不舒坦还要跑到欢儿那去找不痛快。
欢儿近几日都躲在房中研究自己要给爹娘绣的枕套,觉得自己绣起针来也顺手了许多便多下了些功夫。
可对着针线的时间久了,原本清明的视线竟都犯浑了起来。
只得逼得她将捧在手中的花样放了下来。
许言儒迈着大步,朝着欢儿的别院走去,这一路上走着竟是越想越来气。
只觉着要是没有这齐欢儿捣乱,说不准现在自己还在哪儿风流快活呢!也不至于现在却落得无人理睬的地步。
可这带着怒气的脚步却在别苑的大门前停了下来。
只见欢儿立在那园中,一双手拿着把剪子似在修剪腊梅花,嘴角微微还仰着笑颜。
许言儒望着欢儿这副文静的模样,面部不由自主的一抽,紧随着僵硬了起来,脑子也跟着变得一片空白。
谁能告诉他,眼前这女人……还是齐欢儿吗?
程昱慌慌张张的跟了过来,看到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许言儒,疑惑的打量了一番,诺诺的问道:
“少爷,您怎么站这儿一动不动了?”
许言儒略显迟疑的朝程昱摆了摆手,自言自语:
“不正常……太不正常了,怎么是这个样子呢?”
“什么样子?”
程昱有些无厘头,不知道自家少爷在说什么,他伸长脖子朝着院子里撇了一眼,看到了欢儿的身影,并未感觉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啊。
“程昱,你就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程昱摇摇头,实在不知道这小祖宗想要说些什么。
许言儒有些捉急,烦乱的挠了挠头发,愤愤的看着程昱说道:
“你看,那齐欢儿,现在在修花,那双手,杀猪的手,她怎么能把花修好呢?”
许言儒两只手放在身前颤着,方才僵硬的脸也变得丰富起来,他只觉得百般懊恼,这齐欢儿究竟是吃错了什么药,竟变得这么不正常来。
程昱一脸汗颜,这少爷是怎么回事,是实在无聊的没有地方出气了吗?程昱无奈的说道:“少爷,我们以为您已经习惯了,上次从花楼回来之后,少奶奶就变了一个人,您难道没有发现,现在少奶奶都不和您吵架了吗?”
许言儒恍然大悟,一开始他都没有注意到,现在要不是程昱说,只怕他自己还是不会发现,每次都是自己在生闷气。
许言儒的思绪游走,又回忆起花楼的那一晚,可仍是一点印象也没有,可这齐欢儿自从那一夜醉翁之后就变了模样,与其说是不跟他吵架,倒不如形容不乐意搭理他要来得准确些。
每次总是他有意挑事惹了她,她却一脸满不在乎的转身离去,偏偏嘴角还总带着莫名奇妙的笑意。
惹得他好不痛快!
许言儒摇了摇脑袋,试图挥去他脑子里的混乱,他是一个风流倜傥的才子,如今却让一个女人弄的如此糊涂!真是越想越不痛快!
停了片刻,许言儒心烦意乱的又重新迈了步伐,他晃晃悠悠的走进别院,对着欢儿展露皓齿,视线转移到腊梅上,好事地打量了一番:
“齐欢儿,你这一双杀猪的糙手,可别糟蹋了我这院里的好东西。”
欢儿抬头对上许言儒的视线,又不紧不慢的将目光移回到眼前那株腊梅,瞧准了一片枯叶就下手剪下,也不逞这口舌之快。
怀着一颗挑事儿的心,却遭到无视的许言儒可不打算就此善罢甘休,他又走上前一步闷闷的说道:
“齐欢儿,本少爷饿了,你去给本少爷弄些吃的。”
“饿了你让程昱吩咐厨房就是。”
“那,本少爷渴了,你去给村少爷倒杯水来。”
“我房中那茶水你也看不上,不喝也罢。”
“本,本少爷冷了,你给本少爷拿件披风过来。”
“冷了就回屋去,在这里瞎晃荡什么。”
欢儿手中的动作还未停下,全神贯注的将心思都放在了那株红梅上,说话的语气也是平淡如水,全然没被许言儒惹的心烦气怒。
许言儒只觉这女人好嚣张,竟半点没将他放在眼中。
没让对方不痛快,反倒激愤的都有些喘不上气来。
站在一旁的春桃和程昱甚是无奈的对了一眼,纷纷低下头摇了几下,暗叹这许家二少爷是越来越幼稚了。
许言儒拍着胸口顺着气,欢儿那面上激不起半点波澜的模样,另他本就受挫的心更加镀了一层冰霜。
许家少爷拍着胸口平息了许久,也再见他开口说些什么,这才见欢儿终于慢条斯理的将手中的剪子递给了春桃,对许言儒说道:
“你要是无聊就自己去找些事做,别在我这自讨没趣。”
这不说还好,一开口又将许言儒好不容易平压下去的怒火给燃了起来。
“还不是因为你到醉花楼那么一闹,现在不仅我爹禁了我的足,还有那些平常同我交好的兄弟边许家大门都不敢进来一步,别说吃吃酒打发些时间了,我连个谈笑风生的人都没有!”
许言儒越说越动气,一张脸涨的通红,他将站在一旁的程昱拉到欢儿的跟前愤愤不平的对欢儿说:
“你给我跟这个泼妇说说,那些把你拒回来的小少爷都是怎么跟你说的。”
程昱喏喏的点点头,两只手搭放在身前,一本正经的扯着嗓子复述。
“隔壁的王公子说,许兄,近来风寒,您还是多花些时间陪陪嫂夫人吧,对门儿的李公子说,许兄,嫂夫人对你情深意切,实在不能辜负她的一片苦心。”
“还有对街的刘公子说,许老弟,人生苦短,断别让为兄寻短,哦,对了,还有那许久不见的曹公子说,为兄近日心脏不好,勿扰!”
“还有贺公子一听是少爷喊我过去的,门儿也没让我进去。”
程昱一鼓劲说了一通,换了口气正打算继续时便被许言儒打了回去,春桃在一旁忍不住噗的笑出声,程昱慌忙揣了她一把硬是给她咬牙忍住,反倒是欢儿显得从容淡定的多。
最后也忍不住掩面窃笑了几声。
其实欢儿早就料定这些公子哥儿会有如此反应,经过前两次在醉红楼里的闹剧,要是还有谁能同许言儒一同逛花楼喝花酒,那才是不正常呢。
只是她没想到,那些胆小如鼠之辈,竟连这许府也不敢来了。
许言儒年幼便同着尚遥镇的富家少爷们混迹在一起,吃吃喝喝风花雪月,这潇洒自在的日子过惯了,突然被一个强娶进门的女人拎着膀子对待,还吓走了帮狐朋狗友。
眼下的日子只能就这么一个人呆在家中什么事也做不了。
大概光是想想,许言儒也觉得是憋屈万分的事情,也难怪他会耍性子想着法子给她找麻烦。
一开始,欢儿本以为他坏透了般无可救药,铁了心要找机会将她赶出许府,她都已经死了心不再留守。
可最后他却送了首她看不懂的词,告诉她不许走,也总能在关键时刻替她解了围,也不讨半句功劳。
醉红楼里一夜迷糊,如今在这许家,矛盾纠结的又何止是许言儒一个人……
止了笑,欢儿将掩在嘴边的手放下,开口问道:
“那,你要不要跟我一同去梅园中赏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