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剑出鞘

作者：王均

（一）

夕阳消失在赫德森河口一望无际的水面上，黑夜悄悄降临纽约港。

当木村下了飞机，随着人流来到大厅的时候，突然感觉到，大约离他２０米左右的地方，有双眼睛在偷偷注视着他。那是个２０多岁的漂亮女人。他不由暗暗吃了一惊，但他很快就镇静下来，若无其事地走出大门，跳上一辆出租车。

那女人也跟着跳上一辆出租车，尾随在后……

（二）

厚厚的窗帘一直拖到地毯上。水晶吊灯的光线柔和而神秘。

卡尔盯着怀特那宽大而结实的脊背等他发话。老头子怀特沉默了良久之后说道：“你是说日本人木村一下飞机就被跟踪了？”

“是的。”卡尔不以为然地嘟哝了一句。

“我想，应该立即停止这次行动。”

“让木村回来？”

“是的，不必把货交给田老板了，叫他马上回来。”

“为什么？”

“木村手上那批货数目太大了。”

“卡尔，我们已经欲罢不能了。”

“危险的不是这批货，而是我们。”怀特看了卡尔一眼说，“那个‘宝剑’终于出现了。”

“什么‘宝剑’？”

怀特说：“‘宝剑’是国际刑警组织近年来新出现的一个中国侦探。看来，他已经盯住我们了。”

“干脆把他干掉！”卡尔恶狠狠地说。

“没那么容易！”怀特吸了口烟，“中国参加国际耐警组织不久，我们掌握的情况不多，像他们的太极拳一样，不可捉摸。不过，我给这个中国朋友安置了一个老对手。”

“谁？”

“日本的木村。”怀特笑笑，“日本人对付中国人比我们西方人更有办法。正巧，这次送货就是木村。你去通知他，先不忙向田老板交货，让他先找到那个跟踪他的女人。我会安排一场好戏的！”

（三）

刺眼的灯光和猥亵的目光射向乔燕那袒露的双肩和娇艳的面庞。

她只有羞辱和恐惧。在一阵骚动下，一个肥胖高大的混血女人开始同她摔跤。天哪，她怎么办？

那女人慢慢向她逼近。几乎没法弄清是拳是脚，她便感到胸口一阵疼痛。乔燕刚要后退，又挨了几拳。当那女人第３次扑来时，她情急生智，以一个舞蹈演员的灵活和柔韧，轻轻一跳，让那个女人扑了个空。

观众中传来一阵欢呼。

那女人发疯似地抓住了她，一下将她双脚提起来。

乔燕绝望之中将双腿轻轻一屈，膝盖竟重重地击中了那女人的眼睛。没等女人清醒，她双脚箭一般朝女人乱蹬，那女人倒地不起了。

观众呆了。乔燕也呆了。她做梦也没有想到，她好不容易辞掉了国内那个颇有名气的艺术团体的公职，到了美国，竟是这种下场。她急忙转过身，向台下跑去。

乔燕刚跨下台阶，那肥女人已挡在她面前：“怎么，想溜掉？”

说时迟那时快，又一个黑女人冲向她。这次她招架不住了，任凭黑女人乱打。打了一阵，那黑女人居然用双腿将她骑在胯下。

乔燕忍无可忍。在黑女人用力撕扯乔燕裙子时，乔燕用力把她掀了下去……

当乔燕失魂落魄地逃离比赛场地时，突然听见有人用中国话喊她：“小姐！”她两脚一软，不由地瘫倒在街上。那男人拦了一辆出租车，把她扶上车。

这个男人是菲比中校。

夜幕降临，菲比中校回到国际刑警总部办公室。

“中校先生，看来你有点过于偏爱这个漂亮的中国女人了。”

“不，不是偏爱。”中校说，“事实上中国人干得并不坏。”

“我仍担心她难以胜任。”上尉笑笑说。

中校生气了：“我们是在同一条战线上，歹徒的子弹决不会只找中国人！”

“请原谅，”上尉连忙解释，“中国人几乎没有什么反缉毒的经验。”

“不，没有什么人比她更合适。我们第一个猎获的目标就是住在华人区的中国人——田老板。”

（四）

百老汇大街娱乐中心。木村和田老板坐在寥寥无几的观众之中。

“到目前为止，我们还一无所知。”田老板望着木村。

“有一点是清楚的，”木村说，“那个‘宝剑’，确实是位中国人。”

“什么样的中国人？年纪呢？”

“不清楚，像一团雾。”

“雾？”田老板不满道，“让我们去捕捉一团雾？”

“老头子自有安排，”木村道，“老头子也许抓住了这团雾。”

田老板不解地皱起了眉头。

乔燕从昏迷中醒来。她这才发现自己上了汽车司机的当。刚才，她被人扶上一辆出租车，却让司机送到一个黑窝。她的床前站着一个黑姑娘，叫黑妞。她告诉乔燕：“是田老板指使胖女人导演了那场女子摔跤，那胖女人叫波勒，为的是让你落入他早已设计好的陷阱。”

乔燕不寒而栗。黑妞说，还有更可怕的事，他们已给乔燕注射了可卡因毒品，目的是使乔燕吸毒成瘾，然后再用色相去勾引设在流氓场所的吸毒者买毒品。

“这太可怕了！”

“你并不是第一个。”黑妞说，“已有好几个中国姑娘误入此门了。”

“你们在杀人，你们是刽子手！”乔燕吼叫道。

黑妞平静地说：“我有个妹妹也是被他们逼着走上这条路的，最后吸毒死了……”

乔燕呆住了。黑妞继续说：“一见到你，就想起了我可怜的妹妹。”

（五）

虽然离开那座可怕的房子已经整整一个星期了，乔燕仍然为黑妞的安全心神不定。是黑妞冒着生命危险帮助她逃出魔窟的。黑妞说她自己有办法逃脱，可至今仍不见她的踪影。她后悔极了，她担心这个非洲姑娘会遭到比自己更大的不幸。

使她不安的另一个原因是，就在前天晚上，她仿佛又看见了那个扶她上车的人。尽管他化了装，但凭着女性的细腻，她认出了他，可是，一瞬间，他又消失了。

木村猫似地翻过花园围墙，无声无息地落在松软的草坪上，走进田老板的书房。

一个黑影悄悄跟在木村的背后。

田老板朝他看了一眼，问：“有什么事要你自己跑到这儿来？”

木村说：“一个姑娘逃跑了，还失踪了一个女仆，她们可能带走我们全部的秘密。”

田老板大吃一惊：“会有这等事？”

说话间，窗外发出了一声沉闷的枪响。

木村掏出了手枪。田老板已经跌倒在地上，断了气。子弹是从窗外射入的。

木村身后闪出一条黑影，原来是卡尔。

卡尔从被击毙的田老板手中取过手枪，打开枪膛，一粒子弹跳了出来。他说：“再晚一步，躺在这里的就是你木村了。”

田老板是翻脸不认人的，他心胸狭窄，不信任一切人，连木村也不例外。卡尔乘机杀了田老板。

木村叹息道：“‘宝剑’是冲田老板来的。你杀了田老板，‘宝剑’就断了线。”

“不。‘宝剑’既然能盯上田老板，同样也能盯上你。”卡尔道，“挑明了说吧，老头子认为田老板已经派不上用场了，所以，叫我把他干掉。另外，除掉田老板，‘宝剑’就不得不把注意力转移到你身上。”

木村想起了那个神秘的中国女人。“你是说干掉田老板，并不是为了躲开‘宝剑’，面是为了引出‘宝剑’？”

卡尔点点头：“你很聪明。”

“是让我当诱饵？”

卡尔又点点头：“不错，我们都可能为这种事送命，这是一种荣幸。”说着他向外走去，“听着，明天夜里１１点去找西蒙，他会安排交货时间和地点的。你现在代替田老板的角色，应感到荣幸！”说完他消失了。

乔燕恳求地看着写字台对面的经理——一位秃头美国人。她要求在这里打工。

“很遗憾，我不能帮助你。”

“求求你啦！”

“机会并不属于你一个人。”美国人拉开门，做了个送客的姿势，“小姐，请原谅。”

乔燕灰心地回到住所。

她拨通了那个电话。这是黑妞留给她的，她说，一旦逃出来，打这个电话便可以找到她。

几天来她都落空了。这次居然是黑妞接起了电话：“是的，是我。”

“亲爱的……”乔燕高兴地说不出话来，黑妞在电话里也激动得泣不成声。

她俩终于又联系上了。黑妞告诉她新的联系地址，并要她马上去。

尽管黑妞在电话里叮嘱她，田老板的人随时会找上门来，要处处小心为好，但她还是按捺不住一颗激动的心，马上就要见到这位在异国他乡的唯一亲人了，她什么危险也不在乎。

（六）

“菲比先生，‘宝剑’的处境似乎不是很妙。”

“上尉先生，先别忙下结论，有些事要看看再说。”

“我担心把握不大。”

“把握大的不一定成功，我相信这位漂亮的中国‘宝剑’会掌握机会的。”

“什么机会，事实上，坏蛋已经掌握了‘宝剑’的情况。”

中校沉默了。

“所以，目前最安全的办法就是让‘宝剑’立即截下那批货，然后就回来。”

“回来？如果仅仅为了那批货，这件事早已了结了。”中校说，“我们的目的是破获那个向怀特交货的国际贩毒集团。”

上尉终于明白了中校的意图。

（七）

经过打扮的乔燕，坐在夜总会墙角一张桌子边，神色紧张地端着一杯咖啡，眼睛左顾右盼。

黑妞气喘吁吁地跑来了：“等急了吧。见到你真高兴！”

她俩愉快地交谈起来。

忽然，乔燕的眼睛一亮。那个坐在另一头的年轻男子，怎么也出现在这里？他过去曾经是乔燕的好朋友。

夜总会的另一角。木村和西蒙对完了暗号，交头接耳地叙谈着。西蒙问：“田老板为什么不来？”

“他上西天了。”

“真的？”西蒙眼睛睁大了。

“快点，把东西交出来！”木村命令道。

西蒙掏出一只烟盒扔到桌子上。木村拿起烟盒，打开，取出一支，迅速看了一眼，大步流星地走了。

不远处，出现了黑妞和乔燕的身影。

所有这一切，又都映入到躲在暗处的卡尔眼里。他把这一切都向藏在另一间小屋里的上司——怀特报告了。

“还是那两个女人，黑妞和乔燕。”卡尔道。

“再没别人？”

“是的。”停了片刻，卡尔又道，“到目前为止，除了这两个女人之外，再没有别的女人跟踪过木村。换句话说，要么‘宝剑’至今还没有发现木村，要么这两个女人中有一个就是‘宝剑’。”

怀特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

卡尔主张立即把这两个女人干掉，怀特骂他胡闹。他说，别乱动，一切按计划行事。

下半夜，木村提着一只箱子走进一座即将被推倒的危楼，来到一间破烂不堪的屋子里。他刚点起一支烟，就听见一阵由远而近的脚步声。他回过头想看个究竟，不料乔燕出现在面前。

“你是什么人？”木村阴森森地问。

乔燕大吃一惊，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不是她以前的好朋友吗？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跟踪我？”木村似乎一点不认识她。

“我，我以为……”她不知怎么表达自己日夜思念的心情，“我看出你是我在国内认识的一个朋友。”

“我不懂你说什么？”木村一直说着英语。

木村抓起箱子转身就走。

“先生！”乔燕急叫一声。

木村站住了，但没回头：“你赶快离开这里，一分钟也不要停留。”

突然暗处又响起一个女人的嗓音：“知心话刚开头就想分手啦？”

木村猛地掏出手枪。

“别动！”那女的命令木村把枪扔给她。

“黑妞！”乔燕惊叫道。

黑妞一把抓住乔燕的头发，同时用枪指着木村，气势汹汹地说：“你说吧，‘宝剑’！”

“宝剑！”乔燕不解地看着木村。

黑妞嘿嘿冷笑道：“‘宝剑’！你伪装得妙极了。可是，你骗得了乔燕，却骗不了我！”黑妞又趾高气扬地说：“我根本不是田老板的女仆，而是老头子安插在田老板身边的暗探！”为了对付“宝剑”，老头子怀特让黑妞首先对付乔燕，他们起初还以为乔燕是打进来的“宝剑”。

“你这条毒蛇！”乔燕大喝一声，猛一弓腰给了黑妞一击。黑妞没防备乔燕这一手，手里的枪被打掉了。木村一个箭步跨上去。

“都不许动！”这时，在他们身后发出一声吆喝。

三个人一起转过头去，田老板举着枪站在高处。

“你，你怎么没有死？”黑妞惊讶不已。

“我死了，真正的‘宝剑’才会露面呀！”田老板对木村笑笑，“宝剑先生，你说是不是？”

木村不以为然地说：“这一切我都料到了。老头子怀特不可能派人把你打死，他不会让别人代替你去向对方交运这批货的。他这样做不过是想利用我来找出谁是那位‘宝剑’。但是，你在关键问题上失误了。你们没有想到‘宝剑’并不是一位中国姑娘！”

“现在知道了！”

“可惜太晚了。”木村说，“你和黑妞不是都现显出了原形么？现在，想要逃脱太晚了，这座楼已经被包围得水泄不通了！”

“别来这一套，只要我一扣扳机，你就没命。”田老板凶相毕露。

木村说：“你不敢开枪。”

田老板说：“不敢开枪的是你，枪声一响，接货的人就不会来了，你们的围捕就会落空。”说着，他举起枪。

木村腾空而起，一个飞跃，把田老板的手枪踢掉。黑妞就地一滚，抽出匕首飞身而来。木村并不躲闪，待她刀尖将近咽喉之际，一个扳腕挡住了黑妞手腕，匕首旋即落地，跟着一个“顺手牵羊”，黑妞跌了个嘴啃泥。可是，红了眼的田老板高举起一把尖刀向木村背部掷去……

乔燕不由惊叫起来。

黑妞忽地跳起来，双腿凌空向木村心窝踢去，木村一闪身，田老板的尖刀正巧斜插进黑妞的胸脯。

田老板急红了眼，又拔出一把飞刀。乔燕发疯似地扑向他，狠狠地咬了一口。

田老板一甩手将乔燕推到旁边，又一把拾起地上的手枪，扣动了扳机，没响，他又扣了一下，仍然不响。

“别费劲了！”一个宏亮的声音从天而降，田老板的司机出现在面前。他说：“子弹早被我退掉了。”

田老板傻了眼，垂下了头。几名美国警察冲上来将田老板铐起来。

“你是木村的朋友？”乔燕问司机。司机点点头：“木村向我说起过你！”

“说起过我？”乔燕看着木村，呆住了。

“是的。”木村跑上来说，“我的中文名字叫凌华！”

“凌华！”乔燕一下子扑到他的怀里。她现在才明白上次他没有公开自己的身份的缘故。“没想到，在异国他乡，终于找到你了。”她的眼睛湿润了。

原来，木村是他的日本名字，“宝剑”是他的代号。去年他应日本和美国的国际刑警组织的邀请，打入国际贩毒组织。这一点，连菲比中校都不知道。

一个贩毒集团，终于被一网打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