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难渡齐斯河

对于辉特人台吉阿睦尔这群逃离祖国的人，为什么他们认为到了沙国就有办法了呢？

这话还得从去年（１７５７年，乾隆二十二年）说起，宰桑达瓦受阿睦尔的派遣，在彼得堡向沙国女王叶卡特琳娜表衷心后，女王则亲自给阿睦尔回了信，并向沙国境内传令说：如果有这些祖国人率众前来投诚，一定设法接纳。

沙国女王叶卡特琳娜能亲自给阿睦尔写信，沙国女王是把向祖国西北扩张的希望就寄托在是辉特人台吉阿睦尔的身上，阿睦尔现在投奔沙国女王，加上舍楞又同他取得了联系，他估算了一下，从准噶尔逃出祖国的蒙古族人，以他和舍椤的人为主，再加上其他零散逃出来的人，只要能集中起来，少说也有几万人，只要能鼓动到沙国去，这么一大帮人投奔沙国，等于扩大了沙国的力量，这些人要是以后在祖国境内搞分裂成功，也是沙国女王的同盟势力，无论从那个方面，对沙国女王都是有利的，沙国女王那有不欢迎的道理！要是他们到沙国以后，得到沙国女王的支持，再组织几万大军杀回来，虽然受控于沙国女王，他相信准噶尔的天下还是他们的。

辉特人台吉阿睦尔一路逃跑，一路想着美事，就在这天傍晚时分，他们一行八个人来到额尔齐斯河边，看见那里有一只小木船，但河水不小，不但他的儿子不想现在过河，夫人毕捷伊也极力反对，阿睦尔坚持要在天黑以前过河，他对跟在他身边的人以及妻子说：

“我们虽然有好的想往，但现在已经成了无家可归的人，又身在异国他乡，随时有被哈萨克做为政治筹码交给清政府的可能，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毕捷伊说：

“可是，我们过到那边去不带兵士！沙国人会对我们有什么看法？会不会认为我们是走途无路？而将士们又有什么看法？他们会不会认为我们是只顾自己而丢下大家不管？”阿睦尔说：

“人常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现在我们是在逃命，只要我们有命在，以后就有机会东山再起，如果我们再这样迟疑不决，怕水大，怕下雨，怕过河冒险，怕将士别人说什么，等两天要是让哈萨克人和清军知道我们的下落，跑都来不及了，要是命丢了，我们最基本的一点资本也就没有了！”毕捷伊说：

“将士是我们的生存基础！总不能不通知他们吧！我们没了将士，孤身在异国他乡，处境更危险！”阿睦尔想了一下说：

“这样吧！这船也不大，我们应该分批过河，而且是先把人渡过河，再把马渡过去！”毕捷伊说：

“只有这么办了！还有，我刚才说的要告诉将士们过去的事，是不是再留两个人，不要过河去，然后让他们去通知我们的将士，这样过河也许更安全一些！”阿睦尔说：“就照夫人说的办吧！你！还有你！”他指了一个保镖和一个亲信说：

“你们两个人留下来，照夫人的吩咐，去通知我们的军队，这几天也过河去，到河对面的鲁布镇，我在那里等你们，我们在那里集中后再到西北利亚总督府去，只要向总督说我们是奉女王之命来的，总督会欢迎我们的！”说毕，只见这个保镖与一名亲信拨转马头，顺着河岸，策马向东北方向奔去，而另外的随从则同他的主人准备过河去。毕捷伊靠近阿睦尔说：

“既然这样安排，我们就抓紧时间过河去，今天晚上也许能在沙国过夜！我们也就安全了！”然后拉了一下他们的孩子邦杜克。睦尔撒纳加快脚步说：

“好吧！我们走！”阿睦尔向前走了几步，毕捷伊跟上他后边又放慢了脚步，有些不放心的说：

“可是，我们过了河还有兵士要阻拦我们，不让我们过境怎么办？”阿睦尔白了他一眼说：“这怕什么，除了有女皇的命令外，我们还有一个既定方针，你看我这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我怎么知道你这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你猜吧！”睦尔撒纳说。

“你不说我怎么猜得着！”毕捷伊说。睦尔撒纳神秘的说：

“实话告诉你吧！你知道我们在去年大军没来之前我都干了些什么吗？”毕捷伊说：“你好几十天也难得回家一次，你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你在外边干什么？”阿睦尔叹了口气说：

“在这么多妻妾中，你的确是我最爱的人，当然这也是因为你对我最忠心，不但不问我有多少财产，甚至连我在外边有多少个女人都不过问……”毕捷伊说：

“你不是当了准噶尔的王子吗？我只想等着你以后登基称王，我做王后就行了，其它的事我不想管也管不着！”

“可是，那是昨天的事，今天我们又得从头来……”他沉默了一下便很快又兴奋起来说：“我刚才就是要告诉你，我们只所以流落到如今这个地步而不感到发愁的最大一件事是，我这箱子里装的有几百万两银票，这些银子要是用马车来装，那还不装百十辆车，可是我把这些银子早就存进了俄国的银行，这都是我趁机发的横财……”

“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毕捷伊不解的问。

“你真是女人家！一点政治都不懂，你以为外国人不得到你的好处会帮助你，这叫银弹外交，你懂吗？以后拉关系，要发展，还想买些武器装备什么的就全靠这个啦。”

“你这么一说，我当然懂一些，不过，现在还不是用银弹外交的时候，逃命要紧！”阿睦尔的脸色出现一种无以比拟的难堪，说了声：

“走吧！过河去！”就策马紧走几步，毕捷伊和公子邦杜克紧赶几步，一行人就向小渡口的小船奔去。

阿睦尔的军队在宰桑达瓦的带领下，在没有得到他们台吉的消息时，达瓦把驻扎在河边的营地经过改造，变成了一个大的难民帐篷集中营，他们一直想知道阿睦尔的消息，正着急时，忽然哨兵看到远处一队人马向这里奔来，达瓦以为是阿睦尔等人回来了，就命令大家列队欢迎，大家已经能看出那是支骑兵队，而且有五、六十人，直向他们奔来。

辉特人当时高兴极了，都向那支骑兵挥手致意，以为阿睦尔还带了一些族人来接应他们，可是，当那支队伍走近他们跟前时，大家都瞪大了眼睛，原来这些人是哈萨克的骑兵巡逻队，大家心情又一次不安起来，不知这些人的到来，会给他们带来什么样的命运……

哈萨克人没有走近帐篷，也没有下马，他们手执弓箭、大刀，其中一个人，大概是骑兵的领队人，只听他对大家高声说道：

“从准噶尔过来的难民听着：奉可汗阿布贲命令，凡满汗逃过来的牧民，必须到当地办理居留手续，不办理居留手续者，要立即驱逐出境！”沉默片刻，达瓦才站在人群中说：

“我们很想办这些手续，但不知找谁去，又不知道怎么办？”

“这好办，只要你们每人交十二两银子，再造个册一登记，我们现在就给你们办手续，然后就可以在指定的地区放牧了，但只能在边远的地方，不准到境内去。”哈萨克骑兵队长说。

“十二两银子可以住多长时间？”达瓦又问。

“当然是一年了，一个月交一两！”这是可汗的命令。

“这么贵呀！能不能少点？”辉特人中有人说。

“这是国税，还没有算地方税、人头税，还有资源损耗费、环境污染费！算到位了吓死你！”

“我们连银子见过都没有，用什么交呀！”有人悲哀的说。

“这也好办！交牛羊呀！一头战马或两头牛、要不就交二十只羊。”哈萨克的骑兵队长说。

“要是没有羊，也没银子，想在这里住又没有办法交税，那怎么办？”达瓦说。

“你总还有人吧！十六岁以上的男子服兵役去，要是女人呢？那更好办……”骑在马上的一个不怀好意的人笑了一下说。

“放肆！”达瓦像被马蜂蜇了一下，突然大声说：

“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吗？”

“和谁？”对方的神情也紧张起来，不安的问。

“你们可汗女婿阿睦尔的家族，大管家宰桑达瓦老爷，你们见本老爷怎么还不下马参拜！”达瓦说。一阵沉静，哈萨克骑兵领队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你是大管家，还是什么宰桑，告诉你，你们现在只能是丧家犬！亡国奴！你还以为你们的主子是昔日的驸马爷！实话告诉你吧：我们的汗王已经臣服大清皇帝，公主当然改嫁，连汗王府也有许多清军的使臣侍卫，大清皇帝正为要你们主子的人头大军压境，我们被你害苦了，你还在这里摆架子，左右！为了我们的安全，为了解除汗国的烦恼！先把这个叛军的走狗给我们拿下再说！”话毕，五十多个哈萨克骑兵手执弓箭大刀，就要放马向辉特人群中冲来。

辉特人台吉的兵士虽然没有披盔甲战袍，却立刻有一百多人冲向前去，堵成墙，把达瓦推到后边，再让他钻进一座帐篷里，前沿的人马，辉特人与哈萨克骑兵，双方都是剑拔弩张，大有一触即发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