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枫浊原是想著要道歉的,可是他明白此刻语言的苍白无力,他本是想解释的,只是他不愿她提起他的过去,他不希望她与自己的过去有过多的牵扯。
当她说,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他选择默然离开。
门被打开的瞬间他结结实实地挨了蒋成浩一拳,嘴角渗出少许的血液。
他明白他的怨恨,愤怒,不满与不甘。
“枫浊你脖子上的伤口?”千金小姐依然是爱著司枫浊的,不管他有怎样的过去,但是他的未来注定与她无关,她知道,可是,如果能抓住现在……
她曾是这样想的,可是注定抓不住的东西,无论怎样捕捉,都似捕风捉影。
“你别管我了。”他无奈地朝房间望了望,“替我照顾她吧……大概好几天无法下床了。”
千金小姐点点头,进了房。门悄然关上,他突然有些绝望她已再也不想见他了吗?
“你强暴她了。”完全肯定的语气,压抑著怒气。
他无语。
他又开始挥拳,他也不躲,让他的拳头如雨点般落在他的身上。直到蒋成浩打累了,他才拖著疲惫的身心进了另一间房。而蒋成浩则守在了她房间的门口。
周梦然醒来的时候已是黄昏,望著那被太阳的余辉染红的天际,她觉得很温暖。她很喜欢黄昏的景色,这让她常想起“夕阳无限好,只惜进黄昏”这样感伤的句子。然後她开始想与他的爱情,是否也是“夕阳无限好,只惜近黄昏”。
她忽然很难过,还记得他们的相遇那麽奇妙,还记得他们之间的感情不需过多的言语,还记得他们之间的平淡而温暖,只是今天才发现一切早已面目全非。是从何时开始他们也互相伤害,是从何时开始他们的灵魂想隔万里,明明相爱著,却如此疼痛。
她忽然想起上帝的存在,突然觉得自己是一颗棋子,而上帝永远下著一盘下不完的棋,他绝不会顾虑棋子的情感,毕竟棋子只是棋子,而他是上帝。
在来这之前,他们之中没一个人想到过长假竟会在这样沈闷的气氛中度过。
周梦然已经在床上躺了三天了,蒋成浩天天来探望她,她和前两天一样,像失去了灵魂的美丽娃娃,空洞的眼神,苍白的脸,她不开口说话,像是哑巴。
蒋成浩不知该不该向她说司枫浊的近况,他犹豫著还是开了口:“梦然。最近司枫浊那臭小子不吃,不喝,也不睡。我知道你不想听,但这样下去……”
周梦然空洞的眼神忽然聚了焦,她放下手中正吃著的午饭,注视著蒋成浩。“成浩,你去告诉他,从今天开始他一天不吃,不喝,不睡,我也一天不吃,不喝,不睡。”这是她三天来第一次说话,脸上没什麽表情。
“好”蒋成浩起身去当传话员。
“等等。”她将快要出门的蒋成浩唤回塞给他一张字条让他交给司枫浊。
蒋成浩一直都不明白那张字条上写了什麽,他很好奇。
那天当他当完传话员後,司枫浊神奇地开始恢复,很快就变回了原来的那个司枫浊。5月6日的那天他无意中看见那张字条。
我依然爱你,请你变回我认识枫浊。
那是字条上的话语。很短,却很有力。
5月6日那天千金小姐去找司枫浊,她说已经够了,让她和他就这样结束吧。
“是吗?你要的东西已经足够了吗。”司枫浊望著蔚蓝的天空,痴痴的。
是的,已经足够了,你给我的东西已够我用一辈子去回忆。她这样想著,却什麽也没说,只是笑著。
“你太温柔了。”许久,她开口。她知道他根本不必陪她玩这场游戏也可以保护周梦然和自己的家人。可是他还是选择和她游戏,这是他对她的温柔。“这样不好。”
“不好吗?”他似是而非地问著。
“嗯。只对一个人温柔就够了。她才最需要你的温柔。”
司枫浊想也许她说得对,他是该收敛一下自己泛滥的温柔了。
长假的最後一天清早,他和她见面了。
这些日子以来他都不敢去见她,因为她说不想再见他了。他知道她需要时间。
司枫浊正欲跟著千金小姐上车,却突然被一股小小的力道拉住了。他回头看见她正凝望著他,那双略显苍白的小手紧紧地握住他的右手。
“枫浊,和我坐。”她的语气竟略带撒娇的音调,其他三人都愣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司枫浊,他对她温柔地笑:“好。”
上车後她侧坐在他腿上,双手环上他的脖子:“我想睡会儿。”她的脑袋轻轻靠上他的肩,他的双臂紧紧地将她拥在怀中。
“太紧了,有点痛。”她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发出这样的抗议,他稍稍减轻了抱她的力度。然後见她舒适地往他怀里挪了挪,甜甜睡去。
长假结束已有些时日了,他们看上去同以往没什麽区别,只是司枫浊清楚,她比以前安静多了,沈默多了。
周梦然依然住在蒋成浩家,她还没打算搬回去。
司枫浊默认她的行为,他在等待,等待她回来。
可是千金小姐却怎麽也看不下去了,作为一个旁观者,他感到焦急,於是那天她去找她。
“梦然,我明天就要出国了。我很希望在我出国前你能不再声枫浊的气。”
“生气?”周梦然莫名,“我没有生气。”
“那你为什麽对枫浊那麽冷淡?”
“也许……”周梦然轻叹,“是无法原谅他对於我的不信任。”他竟会怀疑我会和成号上床。这是我无法接受的。
看著周梦然淡然微笑的脸庞:“你想听听吗?他的过去。”
“你知道凉子吗?”她问她。
周梦然摇头,她不知道,关於他的过去她一点也不知道。似乎也从没想过要去了解。
中学时的司枫浊如同现在一样成绩良好,只是他厌倦了这样的生活,於是开始了放荡不羁的生活,而他最後的朋友殷也和他一起去外面的世界闯荡,而凉子便是司枫浊的女友。
时间悄然而逝,凭著司枫浊和殷的智慧,才干和能力,他们在短期内支配了一个少年械斗组,当然与他们势均力敌的另一个械斗组常常因为各方面的事情与他们冲突不断。而在这种时候司枫浊却发现凉子跑去和别的男人上床,一次一次又一次的背叛,她总是跪在司枫浊面前泪流满面,楚楚可怜地哀求他的原谅。是的,司枫浊原谅了她。一次又一次。尽管他的面子全丢,还被人嘲笑没用,窝囊,这一切的一切他都忍下了。因为他如此爱她。可是他这辈子都无法原谅她爬上另一个械斗组领袖的床,致使他无数的兄弟断手段脚,甚至连殷也被砍断了左臂。他可以忍受她和别的男人上床,却无法忍受因此而给自己兄弟带来的伤害。
那一次,凉子还是一如往常的求饶,她以为无论怎样都可以得到宽恕,即使自己向敌方告密也一样,她在试探他对她的爱情。
试探?不知从何时起已成了一种挥霍,她在挥霍他对她的爱。
那一次,他没有原谅她,子弹悲鸣著穿过她的头颅,瞬间,一切都结束了。
“怎麽,是枫浊告诉你的。”她轻笑,“这故事编得有点俗。”
“再怎麽俗也是事实。”千金小姐一副哀伤的表情,“我去调查过。”
“如果是真的,按警察都去干什麽了。”
“殷替他顶了罪,被枪毙了。”千金小姐轻叹,仿佛有说不尽的苦涩。
周梦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那他那个朋友也真不错。”
突然,千金小姐讥诮地笑起来:“好是好,就是留下一封遗书说叫枫浊不用自责。因为他是殉情。”
“哦?”周梦然笑得很诡异,让人看不透她的心思,“还有这种人?”
“听说殷也是凉子偷欢的人之一,不过凉子不爱他,他却爱她。”
周梦然沈默了,温热的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她从石凳上起身离开。
背後是千金小姐的喊声:“枫浊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他害怕被背叛!”
“他不该沈溺於过去的。”周梦然的声音在风中消散了。
她觉得自己没资格说这样的话,作为一个同样沈溺於过去的人,她有什麽资格说别人。但是她不得不说,就因为同样是沈溺过去的人才明白,这样被过去束缚,最痛的是自己。她不希望他的心和她一样在痛苦中沈寂。
那天下午她早退了,她回到蒋成浩家,简单地整理了一下东西就回到司枫浊家,她在家门口一直等,她要等他回来。
司枫浊回家的时候已是凌晨,他不清楚周梦然今天为什麽早退,但即使担心也不便去纠缠,她并不是靠纠缠就能拴在身边的女孩。因此他选择等待,等待她自己回到他身边来的那一天。
“梦然!”当司枫浊看见坐在他家门口的女孩时,惊讶,兴奋,担心,快乐,伤感。他百感交集:“你怎麽到这来了?”
她从地上爬起来:“怎麽,不欢迎?”
“不欢迎?怎麽可能呢。”司枫浊刮了刮她的鼻子,“怎麽不自己开门进去?”
“我想等你帮我开。”她忽闪著水灵的大眼睛调皮地望向他。
司枫浊无奈地笑了。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做一些奇怪的事。
门开了,她简单安置了自己那只大背包就拉著他在沙发上坐下:“抱我。”她对他说。
司枫浊把她抱进自己的怀里,轻吻著她的秀发。
她从他的怀里抬头:“你知道的不是这种抱。”她鼓著腮帮子,煞是可爱。
“抱我。”
他们互望著,试图解读对方的心灵,企图将灵魂的距离拉短。
“抱我。”她又重复了一遍。
司枫浊始终沈默。
抱我。她一遍遍重复著这样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