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一尸两命颠倒黑白
甫善哆嗦着嘴唇，“殿下，娘娘……青霄宫瑞锦娘娘，掉入天池……殁了……！”
本来泛着热气的屋内霎时间如冻住一般，一片死寂，只剩外面树上几只金蝉聒噪的鸣叫，一声声刺着耳膜，我突地站起身，手中的汤碗“吧啦”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梅子汤泼在雪白的裙摆上污浊，显眼的很。她适才还好好地诬陷着念露与我，咬牙切齿地叫我不要得意太久，这才几个时辰的功夫，怎的人就没了？！
瑾渊忙起身把我拽到怀中，正色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回殿下，青霄宫那边刚传来的消息，说是瑞绫仙子去找她，但……但只见水面上飘着瑞锦娘娘的绣鞋，捞上来时……已是无救了……”
“药神医仙呢？那池水乃灵池，她怎会随意掉进去淹死？！”瑾渊疑惑道。
甫善垂头道：“殿下……瑞锦娘娘，并非仙根，她着实只是一介凡人，只是在天界这长时间补了丁点仙气，那天池之水对生而仙根或者修为较高的仙神无碍，但是对于凡人却不同，瑞锦娘娘的肉体……与魂魄一亡俱亡。”
“告知大殿下了么？！”
“已经派人去报了……”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我喃喃道，瑾渊见我已是魂不守舍，以为是听不得这样的生死之事而被吓着，冲念露招招道：“扶娘娘回屋……”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问甫善道：“她肚子里的孩子呢？那孩子总应承了半个仙根……”
甫善沮丧道：“胎儿尚未成形，与母体一起……归西了……”
“雪青，你到底怎么了？”瑾渊拿过帕子为我拭着额间的冷汗，我抬眼看着他道：“瑾渊，我适才……刚刚见过瑞锦……”
“你见过她？何时见的？”
“就在大约她落水前一个时辰……”我呆呆回道。
“你见她之前她可是有不对劲的地方？”瑾渊把我扶坐在凳上，始终紧握着我的手安慰道：“没事，雪青，她掉入天池时你已经走了，不干你的事。”
我心神不宁，瑞锦这一死太蹊跷，能是何人与她结了如此大的冤仇要置她于死地，且又是非要挑着一个我刚好与她独处后的时刻，她到底是冲着谁？
瑾渊与甫善道：“现在尸身在哪？带我过去！”我欲起身虽瑾渊一道，此时却听门外有常常传喝。
“传天帝口谕……！”
进来之人乃是天帝身边的那个仙侍贯英，我们皆行礼待召，他拂尘一甩，趾高气昂地站在庭院中间道：“天帝口谕，传碧穹宫三殿下正妃漓雪青至刑天殿……！”
我深吸口气，瑾渊说得对，我并没做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没什么好怕的！我缓缓起身，正要迈步，瑾渊在身后一把拉住我，笃定道：“我陪你！”
刑天殿乃是天界审判仙神之地，违反天规的仙官神眷一律在此评审判定。我与瑾渊随贯英行至殿前，整个宫殿全不比其他那般辉煌华丽，而是散出森然肃穆之感，殿门乃是青铜所铸，上面是每颗门钉上皆有法咒，若是有擅闯之人，那本是圆滑的门钉便会登时变为尖利的顶针而射出，殿门两边守有黑毛独角的是非之兽——獬豸（读音同“谢智”），此时正是凶神恶煞般的面孔瞪着每一个来人。
我与瑾渊并肩走进正殿之中，殿内气氛萧杀紧张，两边皆是站满了侍卫，殿中有一白布，下面似是掩盖着什么人，看上去让人心惊胆战。宝座之上坐着天帝，只是我许久未见，如今这一眼却让我惊的说不出话来。天帝已是眼窝深陷，面容蜡黄，如风烛残年的老人一般靠在座上。旁边亦是站的李天师，面容冷酷，从我头次见他便如左膀右臂般伫立在天帝身旁，地位甚至要比瑾渊高出，可见天帝对他从未有过半分猜疑。李天师再下则是瑞绫，在一旁仍止不住地哭，抬眼看我时却渗出一股恨意。
我淡淡扫视了下四周，便与瑾渊下拜行礼，天帝微微一抬手，却只道：“渊儿，你起来……”
我大惑不解地抬头望着天帝，天帝冷冷看我一眼，瑾渊跪在地上分毫未动，朗声道：“不知父君召雪青来何意？”
天帝咳了两声，声音苍然却仍止不住冷喝道：“何意？！瑞绫！你来说，你姐姐是怎么死的？！”
我心中一凛，看着瑞绫满面泪痕地走下台阶，看我时凶狠无比，一反平时那般温柔胆小，一转头却痛哭流涕道：“陛下……姐姐……姐姐是被雪青娘娘推下天池的！”
“我没有！！！你胡说！！！”我顾不得一切朝她大喊！
“父君……！”瑾渊刚要说什么，天帝却挥手斥道：“让她说完！”
瑞绫鼻音浓重，哽咽道：“陛下……今日我本随姐姐要一同去给陛下请安，但姐姐说想吃酸枣果糕，我便去了膳房而并未陪同姐姐……只是我做好糕点后等了姐姐好久竟也没能等到，我便出门去寻，谁知走到临近天池时却在外面看见了姐姐随行的仙娥仙侍全部等在外面，我奇怪便去问了姐姐随身的仙娥琪儿，她说雪青娘娘与姐姐起了争执，姐姐把她们全都轰了出来……我怕姐姐语重伤了雪青娘娘，便进去想要劝一劝，但……”她说道此处时突然肩膀用力抖着，顿时泪如雨下，痛哭地已是连话都说不完整道：“但……我去时……呜呜……只看见了……只看了姐姐的鞋在水面上啊……！！！呜呜呜呜呜……”
这一番哭诉着实让人听着肝肠寸断热泪盈眶，惊天地泣鬼神般的入情入理……
我平静下自己想冲上去撕了她的怒火，道：“瑞绫仙子只看到天池上飘着的绣鞋怎能就随意诬陷是我推了瑞锦娘娘？！我不过是在同瑞锦娘娘说完话后便离开，你无一丝一毫证据证明是我所为怎能在此信口雌黄！”
我骤然发怒引得周围众人倒吸一口冷气，瑞绫可怜道无以复加的地步只对天帝哀哀道：“陛下，姐姐虽惨死，瑞绫与姐姐同胞姐妹虽伤心却也不欲冤枉无辜，雪青娘娘之前与姐姐有争执甚至险些动手此事皆有见证……陛下可传姐姐的贴身侍婢琪儿来对证……！”
天帝冲贯英一点头，“传琪儿！”
话音落定，便从后面走上一小仙娥，头垂的极低，我从她显露不多的面容看去，她就是与瑞锦打伞的那个小丫头。
她一上来便如腿软般跪倒在地，磕头行礼道：“天帝万岁……！”声音抖的厉害。
瑞绫回过头去，吸吸泣泣道：“琪儿，你看见了什么，全都如实说了罢！……”
琪儿又重重磕了个头，天帝在座上道：“你看见什么就说什么，不必害怕……”
她点点头，道：“早先娘娘请安归来，说路上走累了，要去天池边乘凉歇一歇，但是却在那处偶遇了雪青娘娘。我家娘娘说早起时看见有人在灵芝园偷摘灵芝，有人看见是碧穹宫的念露，娘娘要带念露回去查问，但雪青娘娘不许，还……还挥了仙障怒喝，还说……还说她不缺灵芝，若是非要到宫里查定会让我家娘娘在天界中拾不起脸面……”
我一颗心随着琪儿每字每句愈来愈冷，她虽未直接指向是我推了瑞锦，但是这一席话却无疑是在火上浇油，我虽有此话，但她解释的意思却与我全然相悖！
“父君明鉴！我绝对没有此意！”我跪着往前蹭了两蹭打断琪儿的话。
“雪青不得无礼！”天帝怒喝又止不住咳了起来，瑾渊在后扯住我朝我摇摇头，我把辩白之词生生咽了下去，只紧紧攥着瑾渊的手，如同溺水之人的救命稻草一般。
琪儿被这一断吓的面色如土，唯诺着再不敢说下去，李天师再上冷冷道：“雪青娘娘如果真是清白，何苦要如此急于打断琪儿的话，让她说完再争辩亦是不晚，难道雪青娘娘果真有不可告人之事怕琪儿抖落出来不成？！”
我揪紧衣角，李天师城府极深，适才我一时急躁便让他这般轻易地抓住了小辫子，幸亏瑾渊及时制止，我抬头不卑不亢迎上他狡诈的目光，道：“我自然是清白，只是听这丫头适才已是说的是非不分了，若是再不开口，恐怕整件事都要由她任意编排下去，到时恐怕什么颠倒黑白之事都要生出来了！”
“都闭嘴！”天帝重重放下茶托沉声道，李天师斜睨我一眼，“你！继续说……”
琪儿闻声颤了两颤，磕磕巴巴道：“是……是。后来我家娘娘让我们退下去……我们退到天池的林外，只依稀听到雪青娘娘说什么白费心思。直到……瑞绫仙子来寻娘娘，我们才发觉……娘娘已经……”她往下时声音越来越小，头也恨不得垂到地面。
殿中已有神仙交头接耳，有的面上是一派惋惜状，有的则是则是看我冷眼旁看，有的似是在观热闹一般……
瑾渊站起身踱到琪儿面前，问道：“你说后来瑞锦娘娘让你们都退了下去，你可确有看到是雪青娘娘亲手推了她下去？！”
琪儿听着瑾渊冰碴般的口吻有些瘫软，“没……没……没……有……”
瑾渊又道：“那你可是看见雪青娘娘真的出手伤了你家娘娘？”
琪儿身子已是抖的如筛糠一般，瑞绫见状登时接过话来，泫然欲泣道：“三殿下此问便是在强词夺理……我姐姐最后见的人唯有雪青娘娘，她与我姐姐不合争执，多人来皆是见证，我姐姐身怀天孙，难道此刻还能自己跳进天池不成？！”
“瑞绫仙子此言差矣，若是瑞锦娘娘在池边不慎被绊倒跌入在池中，一众侍奉皆在林外，保不定也未可知，连着丫头都没见是雪青娘娘推了瑞锦娘娘，瑞绫仙子为何要如此笃定？！”一旁的老君缓缓出言道。
“陛下……陛下明鉴，姐姐腹中有天界骨肉，怎会自己如此不小心掉入池中！琪儿！你跟在姐姐身边时可是见了姐姐接近池边？！”
“没……没有，娘娘站的离池子还很远……”琪儿小心答道。
“哟！这么热闹啊……”兀然间身后一个戏谑声音响起，众人皆转头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