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初觉瑞绫可疑雪青心生嫌隙
喝过药，我满心的郁结虽没能打开，但是身子确实稍感轻松，阿寅在一旁紧张兮兮的瞧着，不住抹抹滴下来的几滴汗珠。
我招呼他过去，拿帕子轻轻给他擦了擦，随后让念露扶我下榻，对老君半跪道：“老君爷爷，雪青今日承蒙救命之恩，不胜感激，但雪青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望爷爷能应了我……”
“哎呀呀……娘娘有话就说，何必要行此大礼，老夫受不得啊……”老君抬我半天，我咬牙未动，碍于礼节他不好再近身，只得俯身抖着胡子道。
“我掉下宿世池之事，还望爷爷替我守密，万万不可为外人道……尤其不要告知天帝……呃，父君与瑾渊！”我话声虽轻，但却字字恳切笃定，老君有些面露难色，“我自是不会告诉外人，但不告知殿下……”
我强强从嘴角边扯出抹笑，道：“瑾渊此番下界探究凡间大旱之事，回来定会疲惫不堪，身为人妻，应贤良淑德，我虽掉下了池子，不过是……”我暗中咬咬牙，“不过是昏睡了些时候，朦朦胧胧看到个……再平常不过的前生，这些实在没什么可担心的，我修养几日便好。爷爷放心，我会自己在身子好一些时亲自告诉他，不会让爷爷卷入什么纷争……”
老君叹了口气，摇摇头，无奈答道：“我答应娘娘便是，娘娘快快请起罢！”
念露与阿寅搀着回到榻上，我坐定后问他两人：“我今日之事，还有谁知道？”
阿寅慌忙摆手道：“没有了没有了……”复又抬眼小心的看了我一眼，补道：“只有轻尘知道一点点……”攥了个小拳头向我保证道：“不过我会叮嘱他，不让他告诉别人的……”
念露在一旁点头：“娘娘尽可放心，宫内上下虽有人问娘娘去向，之前我只是说出去散步了，适才太上老君上仙派座下仙童告知与我，我便对外道说娘娘回了昆仑。所以知道娘娘这事的，只有这屋中的人了。”
念露不愧是自小与我疯到大的，说个瞎话说的非常合我的意。
老君在椅上坐着，布着皱纹的右手不断在转着拂尘的木柄。我隐隐觉得他今日似是有话要说，但不知为何却他似是有些难开口……
“老君爷爷像是有话要说……？若是有什么疑问，尽可开口，雪青定知无不言。”
老君摆弄木柄的手一下停住，从上而下捻了捻山羊胡，开口道：“娘娘既是如此……那老夫就直说了……”我点点头，正了下身子，“老夫犹记，当初三殿下毒火复发，是因下了凡界去救娘娘，不慎被猰貐踢中胸口而至，那次娘娘下界，可是那瑞绫仙子带去的？”
我点点头，脑中突然闪现出什么，但是还未等抓住便消失一空。
“恕老夫多言，此次娘娘去那宿世池，可也是那瑞绫仙子带去的？”老君正色又是一问。
我抬头望向老君，大惑不解，难道是……
“娘娘冰雪聪明，这样两桩事，娘娘认为，是天意巧合……还是事在人为？”
我心口随着老君一字一字的谈吐而发凉，若是细想起来，瑞绫带我去的这两处诚然每次都无平安之时，但那日在凡间，是我自己不慎闯入了林中，才会遇到猰貐，瑞绫若是真的要置我于死地，此法并不是个万全之策，但是那日她为何会突然离开，又不让我跟去；且此次瑞绫并未告知我那就是宿世池，她之前来过又是怎么来的，且我依稀记得我掉入池中似是有人在后面推了我……她当真是这般阴狠之人？她为何要这般对我？
我额上已是渗出密密冷汗，一重接一重的打击每件都如钟锤，重重擂在我脑中，直叫我头昏耳鸣，我微微平了平喘息道：“老君爷爷提醒的是，雪青之前从未留意，现下有爷爷指点，以后自会小心防范，多谢老君爷爷。”
老君点点头，起身换了只手甩了下拂尘道：“娘娘不必客气，老夫身处天庭多日，深知人心叵测，娘娘胸无城府诚然可贵，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我感激着点点头，老君又嘱咐了几句“好生歇息”的话，便出去了。
阿寅又拿过来些蜜饯给我，我推了推，道：“你不必管我了，那日你贪玩耍居然逃了早课，这样的事若是让父君知道了你定是少不了一顿打。还不快去跟你师父读书炼药去！已经惹了祸，就要好好用功将功补过！”
他忽闪着大眼睛点点头，似是有些委屈，我狠了狠心肠，若是不这般训斥他，以后长大便不好管了。他放下盘子在我身边，懦懦道：“那二姐好好休息，阿寅去找师父了……”
我朝他挥挥手，他慢慢蹭出了房间。
念露拿过温热的帕子帮我拭汗，我问她道：“在我走后瑞绫仙子可是去宫中问过我？”
念露道：“嗯，她来过，我说娘娘回了昆仑，她就走了。”
“她如何问的？”
“她就问娘娘是否在宫中……而且……”
“什么？”我扶着额角，念露马上过来揉按。
“而且她并未提及与娘娘去同游之事，我说了以后她有些愣，随后便笑着告辞了……念露觉得，若是常人一同结伴出游，与其中一个走失，来寻时也定会有些焦急，但是念露觉得瑞绫仙子并无半分焦急之状，似是……”念露摸摸鼻子，想了一想，“似是在问‘饭熟了没’这样平常，好像只是来确认娘娘确然不在宫中似的。”
念露的比喻虽不文雅，但却精准，我抓着锦被的手又是一紧，瑞绫果真不是所见那般简单。
我深叹一口气，对念露道：“你今晚不必来照顾我了，好好回宫去，自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我明日会回宫。还有……你暗里去打探一下，有没有一个叫奴儿的仙婢，打探到后什么也别说，先来告知我。”
念露替我掖了掖被角点头，有些小心问道：“娘娘要不要念露去昆仑知会一声？以免有心之人去打探而漏了陷。”
我看着刚才被我喷出的一口血溅成的点点暗红，犹如花瓣残落，冷声道：“不必，疑我之人必定知道事情原委而盼我已死，我也要给他们一点‘惊喜’才好。”
翌日，我早早便起了，因前一晚想老君说明过，换上了前一日念露送来的衣服便直接往赤华宫门外走，并拢起一道仙障掩人耳目，直至行到了天门处才卸下。
我回宫时已是巳时，念露在院中浇花，见了我一嗓子叫起来：“娘娘回来了！”我实实没料到这丫头做戏做的如此足，只好陪着她一起，抽抽嘴角笑道：“嗯嗯，回来了……”
进屋装模作样的收拾了一番后，我突然想起原来日｜日去给天帝请安，虽每次都被贯英以天帝身体不适打发出来，连面走没能见到，但是我这已是耽误两天了，于是念露跟在身后一同去了天帝宫中。
行至半路时，远处一队人珠光宝气，虽未近身我却也嗅到了青霄宫那股子呛人的脂粉味儿，念露拉着我欲往旁边避让，但我却不想移动丝毫，我很想看看这对姐妹见我仍安好的活着是个什么样的表情。
人群越来越近，瑞锦一身火红色宫装，上绣鹅黄彩蝶，身子比之前似乎更加圆润一些，脑袋上永远是缀满了珠花步摇，如同一只镶满了金器首饰的大彩棉包。
待她一行人走近时，我果然在瑞锦旁边看到了瑞绫，只是瑞绫没甚表情，瑞锦却有些讶异之态。我定定站在原位福身施了个礼，瑞锦站着没动，瑞绫则上前了两步，礼后笑道：“听闻姐姐回了娘家，怎的去了一日便这么快回来了？”面上看不出一丝波澜。
我淡淡答道：“家中凡事都安好，雪青想着瑾渊快要回来了，还是先回天界为好。怎么不见大殿下？”
瑞锦拿出青葱色的帕子在手上圈了一圈，闲闲摇晃道：“他去凡间游历去了。三殿下既是如此得父君宠爱，把要事都交与他办，我们自然就落了个清闲，连我如今怀上了孩子，都比不得上三弟、弟妹这样炙手可热呢！”
我抬眼看看她，珠圆玉润，确实是个孕妇的样子。不过这话左听着是在对天帝如此器重瑾渊显有不满，右听着倒是先把自己有喜之事张扬了出来，恐怕他人小觑。
我含笑道：“大嫂有了喜，自然是整个天界的大事，哪能不受重视，大约父君怕劳累了娘娘与大殿下，要大嫂静心养胎，也好日后能平安诞下天界第一个小天孙。”
瑞锦听这话似是很受用，又挺了挺根本就不显怀的肚子，还用手虚扶了下腰，对瑞绫道：“站的脚都酸了，去膳房给我拿碗金翅燕窝来！”说完便又是在簇拥中闲闲地走了。
瑞绫对我缓缓一笑，转头往另一个方向去了，念露在我身旁小声道：“娘娘，我看那瑞绫仙子并无让人疑心之处，倒是瑞锦娘娘……还有，这瑞锦娘娘竟是拿自己的亲妹妹当粗使的丫头吗？”
我望着瑞绫远去的纤巧身影，沉默片刻，“她姐妹二人恐怕皆不是省油之人，以后细细观察着便是。”
到了天帝宫中时，贯英竟是没有同往日一般守在门口打发我们，却是把我们引进内阁，但是虽能见到天帝，却也是隔了重重纱帐，只能模糊看见天帝似是靠在坐榻上。
“雪青拜见父君！因前两日归家，没能来看往父君，还望父君恕罪。”我与念露跪拜在地，缓缓道。
“哦…………起来罢……”天帝沙哑疲惫的声音透过纱帐传出，让人听着觉得心惊。
“听闻父君身子一直不适，可是让药神医仙看过了？为何还不见好呢？”我蹙眉问道。
“无碍无碍，我吃着天师的丹丸倒是觉得很好，人老了，都有些个小毛病，你不必忧心。”天帝似是有些不耐烦。
天帝这一说，我竟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话，刚想开口道让人送些昆仑的草药过来，帐内又道：“这几日大约渊儿要回来了，你去准备准备！没什么事退了罢！”
我听到后心中漏跳一拍，轻声告退，一路上步子有些虚浮。
瑾渊要回来了么……经此宿世池一事，我突然不知该怎样面对他，更让我纠结的是，既然我有芸芷的一魂下世，瑾渊是否知道，他爱我，他娶我……是不是因为，我只是芸芷那一魂的今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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