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莫痕拿了丹丸与白布，我在旁边细细看完莫痕给这殿下吊上手臂，服下药后，想到自己一清早便没能得个闲空，现下还未梳洗换衣，一副蓬头污垢的狼狈相，于是留下百烛，先辞了那人到二哥房中拾掇。
莫痕叮嘱我三殿下身份只有我三人知晓，切不可说与他人后，便匆匆去安排了。二哥挽了我几缕长发在脑后交叠拧旋，别了个琉璃五瓣梅的簪子，那鹅黄｜色的蕊心与他强让我换上的那身樱草色纱袍倒是配的很，与我本人很是不愿意。
我阴着脸坐在镜前随他给我画眉毛，却是一再被他拍了脸蛋，“不许皱眉，画歪了！”
“我不过是让他当做个小侍使唤几日罢了，你何苦要弄得像我要去勾引他？”
二哥沾了黛粉，捏了我的下巴固定道：“那三殿下表字瑾渊，乃是天帝最小的儿子，那次妖界旷世叛乱，天界与妖界皆是死损惨重，后听闻这三殿下心上人芸芷仙子被妖人所杀，而他自己也被妖神所伤，此后天界封了一切与他有关之消息。而前些年日据说他伤病已见好，天帝膝下大殿不爱这政事，云游四处，那二殿则是虚浮浪荡，终日与妖狐魔女厮混，唯有三殿英明过人，天帝便有意让他接管了这天界事务。”
二哥一番八卦完，我听的云里雾里，不过着实佩服了二哥这番深厚的八卦功底，决心要努力研习，以好发扬光大。
画末他左右端详，拊掌甚是满意道：“小妹眉如远山青黛，无需费力，稍钩点点便可‘就郎抱’。”
我偏过头躲了他要与我贴于面上的嫣红花钿，起身转了个圈，连连称赞道：“这便极好极好，我还未穿过这么鲜嫩的颜色，那三殿下必定会为我神魂颠倒不知羞耻。”
这莫痕看来很是重视这瑾渊三殿，辟的那处听雨回澜轩乃是一湖心小筑，别致秀雅，外有处青瓦飞檐的长廊与其相连，若是赶上绵雨细雾，正正好是“听雨回澜”。
我跟在瑾渊身后，倒是有些辜负了二哥那番心思，从回去到过来，他竟是连我都没得正眼瞅过。
几个水灵的小侍婢在他身侧仔细引路，偶得对上那桃花脸，虽那张冷脸上无甚表情，但仍惹得那些女娃们皆是一派温婉娇羞状。
我撇撇嘴，这岛上听闻就莫痕一个男神仙，又是一心系在我那美人二哥身上，可见着一个正常取向的，怕是要思君朝与暮了。
这瑾渊也真是，适才对我皮笑肉不笑，这会子冲人家弯弯眼眉也是好的呀，又摆上副冷漠样子，不知到底是个什么心性。
我随这一干人等到了那小筑，抬头看看那檐下几个行书的浓墨大字——“听雨回澜”，这几个字倒是深得我意。那瑾渊却是看也没看，径自抬脚进了前厅，几个侍婢又是搀扶又是端茶，竟无一人理我，晾了我在一边风干。
一个绿衣小侍拿了个金绒垫子，碎着小步，脸上飞着两片红霞，柔声清婉道：“听闻上仙昨日受了寒，这木椅湿凉，奴家于上仙垫个软垫吧”
瑾渊挥了挥手，那小侍依旧不死心地媚声道：“上仙！”
我就着阳光里打了个哆嗦，瑾渊斜挑了眼尾道：“不用，你们下去。”单单几个字却是带着冰碴子，恨不得把人从里到外扎了个透，那侍婢手一抖，忙放下软垫，和其他几个侍婢战战兢兢地躬身退了出去。
我顺理成章的雀雀然跟着那几个小丫头一起往外头走，那厮“当”的放了茶杯，“谁要你出去了？”
我回头张了一张，貌似房中此时就我和他两人，我指了指自己，“你说……我？”
“不然我要渡给哪个三千年灵力？”他复又拿起茶杯，盯着上面的青花说道。
我心头大喜，一步三崴的走过去，“你要现在渡与我灵力？”
他从氤氲的茶香中抬眼，“现下还不能渡给你，你且帮我去书房铺了宣纸研好墨，我有急事要送信与天庭。”
我一把抓了刚才那小侍婢撂在一旁的软垫坐下去，“适才那么多小侍婢，你为何不让她们弄，反倒一个个赶出去了？”
他慢摇头吹着热气，“哪个刚才说但凭我吩咐的？”
我瘪了气，蹭着步子一间间的寻书房。
这瑾渊好生难伺候，一会儿说宣纸抚的不平，一会儿说墨研的不够细，一会儿说我不可坐下，要站在他身侧来替他洗笔换纸才可。
我自小虽独居于碧蒲山中，但是琐事皆有念露与英招打理，今日竟落的要替自己所救之人低头做小，这亏吃的哟……哎！他日事毕若是这厮毁口，我就上天庭去寻他老子给个说法！
我研着墨愤愤然，似乎觉得这研的乃是这可恨之人，不觉手下用大力，擦的那砚台“吱吱”作响，“你力气再大一些这墨锭可就断了。”他不知何时放下笔，在我耳边幽幽道了一句，我牵回神来低头看了看，墨锭倒是没断，可惜我那袖子已是沾满墨汁，黑漆漆一块，我懊悔万分，扔了那墨锭，要去洗洗。
刚要踏出那门槛，头上恍然飞过一白色物件，似是个白色的大虫，我从小不惧那野兽凶禽，但是这多爪的东西却是让我恶心至极，我浑身麻了一麻不敢往前走。
瑾渊看我定在那里不动，“哧”的一笑，“那是我派与上天庭送消息的纸鹤，怕什么。”我没理他，自顾自的迈出去回了我那园子。
换上那件雪青色的袍子，我让百烛把这沾了墨汁的衣服拿去洗净后送回给二哥。百烛端了盆子走出房门，我正拿了块桃花酥入口，忽听得外头道：“拜……拜见瑾渊上仙。”
他还真是阴魂不散，进了屋他看我的眸光似是一滞，我指了指桌上的桃花酥，又拣起一颗咬下去半个，“唔，这桃花酥味道甜而不腻，你也来一块吧。”他把上下细细打量我一番，“这衣服……”
“怎么？”
“没事。”
我暗自叹了口气，觉得与这人相处实为一件难事，他不能说的明白，我亦不得他心中所想，性格飘忽不定悲喜不明，不禁扼腕感叹了一把那曾与他两情相悦的芸芷仙子，果然情人眼中无东施！
我跟着瑾渊大半日，几乎半步离不得他身边，晚膳时莫痕遣了小侍来请去一同用膳，我欣欣然应允，到了莫痕处，二哥此时倒是没有执扇，但是看我与早上打扮不同，竟是十分殷勤的过来携了我的手，把我按坐在了瑾渊旁边，边笑的无耻道：“小妹怎的换了衣服，可是皱了还是……破了啊？”我望着桌上那碟蜜糕，心不在焉回道：“唔，湿着还没晾干……”
席间莫痕摒退了随侍的小侍们，与瑾渊道：“三殿下，小神这夜莲岛中的夜莲不日便要开放了，这夜莲性寒阴凉，若是入药可助于压下那毒火，殿下若是无紧要急事，便在这岛中多留些时日，待这花开之后，漓曦上仙制了药殿下服下再走亦不迟。”
我夹着鱼片的筷子僵在了半空中，缓缓转了头看向二哥，他竟置若罔闻般放进口中一筷子菜丝，半陶醉状咀嚼，这厮看到莫痕对这瑾渊如此细心居然不吃味。
瑾渊端着酒杯客气笑道：“若是这般，那便再好不过，本宫多谢莫痕岛主了。”我抖着把那鱼片放入口中，哎！味如嚼蜡……
膳后，二哥说要与莫痕商讨炼药之事，临走前执了我的手深沉正色道：“春｜宵一刻千金，小妹可要侍奉好三殿下”我在那话本子中读过这春｜宵，难得瑾渊这里居然有，可是比那元宵要好吃？于是抽了手咂咂嘴道：“小妹这便去……尝尝那春｜宵。”
到了听雨回澜轩，那瑾渊又看了半时辰的书，我坐在那椅子上呵欠连天，一会儿他放了书支使我道：“你去打了水，我要沐浴。”
我今日能支撑到此刻实属不易，周身骨肉都要软散了，这厮果然做殿下做的不知民间疾苦，我甩了袖子道：“我没有力气再去打水了，我替你唤别人过来罢。”
他倒是没再不允，我懒懒地从椅子上起身，走了两步突然回身，“二哥说你这里有春｜宵，我可是能尝尝？”
他正解了束发，那一头黑丝披散下来如墨瀑，听了这话一步步走向我，最后单只手把我困于墙角之中，弯了那眼角，目光灼灼，“哦……？那你现在可是要……与我尝春｜宵？”
灼热的气息喷与我耳鬓间，我怀疑他那火势又长了上来，腾的我自己也觉得耳根发烫，当即推开他一个空隙钻出跑到门口，“额……改天再尝，我去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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