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相看泪眼冷情绝意
直到瑾渊回来时，我濒临绝望的眼底燃起细细火苗，我清了清嗓子，有些嘶哑的低低唤道：“瑾渊……”
他自从进殿时都没有看我一眼，我这几乎哀求的声音让他顿了脚步，但待他转头来时，我却从他眼中看不到一丝柔情，看不到一丝温暖，他眼底的寒意让我想起了碧光天的冰冷。
“瑾渊……这……这玉佩之事我真的不知……”我在任何人面前都可以无惧无畏，都可以厚着脸皮任凭指责，我宁可让九霄天庭每一个仙神都认为我十恶不赦，我不在乎！但……惟独他，惟独瑾渊，我宁愿真的负了天下人也不愿负他，不愿让他认为他那样捧在手心中呵护的我，他那样抱在怀中欢喜的我，是一个如此不堪的人……
“瑾渊……我真的没有……！”我从他丝毫波澜不惊的眼眸中读出了一丝绝望，这丝绝望在一点点浇灭着我心中那一点星星之火。
“你为何要瞒我？为何要瞒我你带着琪凛送你的玉佩？！”他走过来，伸手狠狠捏起我的下巴，我被迫抬头看着他血红的眸底，泪水再一次决堤而出，“瑾渊……我没……那玉佩早在我第一次去了妖界他便送给了我，那时你我尚不熟识，但此后我知道你与他素来不合，且那只是区区一块玉佩而已，若是我跟你说了我怕你会生气……瑾渊我没有……我真的没有要故意瞒你……”
“你不告诉我，就可以带着这块玉佩在天界中来去自如了是么？！你不告诉我，便可以告知他天界的一切了是么？！你不告诉我，便可以时时将他这一魄放在身边来慰藉你念他思他之情了是吗？！！”他指节咯咯作响，最后一句吼的我头皮轰然一炸！
“不！！！不是的！我从来没有告诉他天界的事情，我从来没有思他念他！我从来思念之人唯有你一个！瑾渊……求你，你信我，我真的没有！我真的不知道！！！”我啜泣着喊着他，哀求着他，我放低了所有的姿态，放下了我所有的骄傲，近乎没有自尊的哀求着他，我脑中思维乱作一团，唯有这样对他说着话能让我好受一些，能让我知道他没有嫌弃我，没有丢下我……
“你不知道？！你演的太好了……这玉佩你贴身带着你竟说你不知道？！不是你不知，而是我不知！你到底还做了多少事瞒着我？！是我小看了你……我看错了你！”他嫌弃的把我甩在一边，“当啷”一声，绾住我头发的金钗掉落在地，我一头黑发散下，混着泪水贴在我的面颊之上，我在这混乱的青丝间，看到那掉落在地上的金钗，那是我与他大婚后的一日，他亲手为我戴上的金钗，我记得他绾住我头发时的温柔与深情，记得他为我插入那只钗时，对我说：“雪青，青丝，情丝，我这一生，都来为你绾青丝，可好……？”他所说的一生为我，可是真的为我么？现下缕缕青丝遮住我的眼，我从这缝隙之间看去，那金钗犹如被割裂成了几段，再不完整了……
我嘴角边苦苦一笑，“我演的好？……瑾渊……究竟是我演的好，还是你掩的好？……”
他蹙眉，“什么？”
我撑着锁仙链借力直起身子，满面乱丝，满心乱伤，“瑾渊……你究竟是爱前世的芸芷……还是……爱今生的漓雪青？”
“你说什么？！”他黑眸一暗，如同一片浓重的化不开的墨，我曾深深陷在这样的眸子中，曾觉得这眼眸是我绝望时的那唯一一根稻草，而现今，这根稻草已经枯萎，而也正因我当初的深陷而使得我今日不得不溺毙在其中！
我缓缓抬起扣住的双手抚上胸口，那锁仙链此时在我这样哀默的情绪下竟让我就这样生生的举了起来！我攥着血肉模糊的拳头一下下捶在自己的胸口上，血迹一条条划在雪青色的纱袍上，父君在一边已然老泪纵横地苦劝道：“雪青，使不得！使不得啊……！”我此时却什么都听不见了，那一拳拳捶击直震肋骨要断裂一般疼痛。我一行一行流着泪，笑着问他：“瑾渊……这里，这个身体，这双手，还有这化刃之术！若不是芸芷的那一魂转世在此，你会爱我么？你会娶我么？你会像你那日所说几生几世都认定我么？！！！”
他半晌无语，刀削般俊逸的半面侧脸在逆光中如笼着一层黑纱般，遥远而陌生，他看着我道：“芸芷一魂与你融为一体，你即是她……”
“我……即是她？我即是她……呵……呵呵……好，我即是她……”我痴傻了一般，翻来覆去的嚼着这四个字，终于明白了个彻底，他对我好，他对我的情，皆因他觉得，我就是芸芷，我就是那个他朝思暮想肝肠寸断的芸芷！可惜啊……我心中一片寂凉，“可惜，瑾渊，我终究不是她，她的娇柔，她的贤淑，她的狠辣，我皆是没有的……她最终把选择同妖界七宫的熙少主同去，她没有等你！而我亦是不同，我等到了你，我等到了与你洞房花烛，等到了与你举案齐眉！我把你当做我的良人，可是瑾渊……你这样对我，你把我当做什么……？！！！”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如离了魂的恶鬼一般惨厉的飘在殿中，而他站在我面前，薄唇紧抿，什么都没有说，神情淡漠的如同看着一个路人。
手心的血一滴滴落下，满面的泪痕已经干涸，我已是哭不出来了，一颗心化作死灰，坍作废垣。他觉得我是明里同他夫妻，暗里与琪凛牵扯不断，而他呢？他明里情深意切的是雪青，暗里放在心尖上的是芸芷！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无论明里暗里，我心中只有他一人，我一心待他，他却并未如此……
“白泽一族，漓安与其家眷通通关入镇仙塔八十一层！漓雪兰与南海鲛人一族派重兵把守，无令不得出入！等候天帝陛下发落！”李天师立在殿前正中央，洋洋得意之情溢于言表，眼中泛起的快意如血般肆虐。
一股浓重的毒怨涌上心头，我恨地几乎要呕出血来，李天师狠毒至此，他将我们这一族通通关入那八十一层，而关入这顶层之人，每一日都要受三道天雷惩戒，即使最后证明了我们实属被诬陷，而出来时恐怕亦是不能保全性命，白泽一族恐怕便会从此没落甚至绝种！不……不行……我不能眼睁睁看着绵延了几万年的神兽首族遭此横祸！
“瑾渊……你可以不信我，你可以觉得我不堪，但是……你要信父君，白泽一族从未有过外心，求你……求你救救我的族人……”我艰难地在地上匍匐，涕泪横流，如同一条污浊的肉虫一般，李天师看着我幸灾乐祸，但瑾渊却背对着我不发一语，我看不见他的神情，但如此的无动于衷却是让我连这样下贱的姿态都做不下去了……他竟如此厌恶我……
我往下咽一咽泪水，跪直身子，手腕处被锁仙链磨破的皮肉与手心中流下的鲜血混迹在一起，脊背僵直如植入寒冰铁柱，但这样的感觉皆是没有入得我心，“天师！父君与娘亲年事已高，且他们和大哥二哥对此事都不知情，小弟阿寅更是尚未通得人事！我漓雪青愿背负所有罪责！入镇仙塔八十一层，生生世世受天雷惩戒，绝无半点怨言！”我字字铿锵，却不去抬头看任何一人，眼角边似是瞟过瑾渊瞬时转过的头，但已是无意义了，他这样对我，我们这样名存实亡，虚情假意有什么意思？心已死，我只想什么都不顾了，哪怕拼上这条命，能救我白泽一族也无不可！
“雪青！你疯了？！”父君在我耳边惊呼，本欲直起的身子被天兵一再按住！“李天师！你这个卑鄙小人！！！我漓安乃是一族首领，自是由我承担罪责，你已是宣了重判，若是再改由我小女受刑岂不是没有人性？！”
李天师兴致勃勃仰头俯视我与父君，很是满足我们此刻性命握在他手上的感觉，他微眯着眼，道：“漓安君上，你小女一片孝心，我若是不成全了她才是没有人性……不过你想担罪责也不是没有机会，来人！把漓雪青押入八十一层，其他人押入八十层！”说罢他残忍一笑，走来与我和父君低语道：“八十层……受两道天雷之刑……我会嘱咐看守，好好‘照顾’你白泽众人！带走！”
父君死死盯住李天师，眼神中恨不得把他挫骨扬灰！我被两个天兵架起，心中不断默念着“不要看他！不要看他！”但最终还是没能忍住，摇摇望着瑾渊。而他，我的父君，那个曾经在危急时保护我，缱绻时说爱我，与我一同经历过生死的人，此刻却是背对着我负手而立，背影中的冰冷与决绝，把我一直以来的美梦生生浇醒，彻骨寒意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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