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芸芷道离奇身世雪青睹芳魂消散
至此刻为止，我如若还认为这只单单是个梦，是个因瑾渊不在我身边，我思虑过多而做的梦，我这脑子便是如门框上被挤的核桃一般，没有什么用处了，只是我站在这三人的面前，看着他们这样清晰的浮现在我面前，听到的是这样大的一个阴谋，我却不知……这到底是个什么缘由。
芸芷在座上扫了一眼老头子，两指又轻叩着几面，半晌后她抬眼答道：“我娘亲……因天界枉死。”
座上老头眯眼，对面熙少主一怔，芸芷捧着青瓷茶盏，眼神盯着那茶盅的一只嫩叶，道：“我娘亲原是九霄天庭一名掌管仙露的仙娥，我阿爹则是托塔李天王手下一员大将，只可惜早年战死，我娘亲当日想救我阿爹一命，便擅自偷了仙露欲使我阿爹起死回生，在逃跑中途便被发现，我娘亲慌乱之中，不慎……”说到此处芸芷深吸一口气，闭了眼睛隐忍半晌，鼻尖轻颤，睁开时复又是冰冷一片，“不慎掉下凡间万丈红尘浊气中……灰飞烟灭……”
我心中“咯噔”一下，原以为她不过是天庭文武百官中哪家的小姐，却不知竟然这样寒苦。
她道完后缓缓放下茶盏，抬起眸子，肃静地看向座上宫主，“宫主，若是你亲眼看见自己手无寸铁的亲人被身着铠甲的卫兵逼的走投无路，连最后一眼看过去时，竟是她如珍宝般怀抱着那一瓶天界并不稀缺的仙露，一脚踏空掉下万丈红尘！我央求着所有追过去的侍卫，求他们救一救我娘亲，但是没有人理我，甚至连探头看一看都不愿，我一个人撑在天界边际，连我娘亲的尸首都看不见，后被送入浣花宫，从小当一个仙娥养着，直到后被选入碧穹宫……你认为，我要有一个什么样的包容心，才能原谅这样的天界！”说到痛处时芸芷“卡啦”一声，竟生生掰断了椅扶的木刻兽首。
我站在她身后，被惊得出了一身冷汗，芸芷这样深的心机，瑾渊竟许久都未发现，那她既是知道了瑾渊将会带兵与妖界对战，她与妖界又这般串联……可“醉鹰”说过，是她向天界泄的密，她到底是何意？
座上的七宫主听完，叹息着摇了摇头，对面熙少主则是愤愤然欲上前去，但在他老爹的眼皮子底下到底还是忍住了。
芸芷一番陈述，已是唇色泛白，眼眶深红，或许这份仇恨已把她磨成了一个顽强的女子，她竟没有掉下一颗眼泪，只是间或的长喘着气。
“芸芷仙子的意思老夫懂了，只是……这交战地点历来由神尊决定，所以现在老夫也还为得消息，还望仙子能体恤老夫的难处。”到底还是老谋深算，座上七宫主虽也颇为芸芷所动容，不过这老头子却是口风很紧，这样令人潸然泪下的情节居然也能在最关键的时刻把住，的确不简单。
芸芷抬眼看了看他，叹口气，扶着小几，道：“既是宫主也不明，那芸芷打扰了……告辞。”只是不知是时候坐长腿麻还是她尚未从悲痛中回过神来，往外走时竟有些步履踉跄。
对面熙少主看着芸芷背影，眼底间满是不舍，有些忧心忡忡，芸芷还未踏出去，他便一个起身，头也没回道：“父亲，我去送送仙子。”说罢便上前去扶了芸芷往外走，老头子还未来的及阻止二人便已走出去好远，他只得重重叹了口气，自语道：“祸水……！”
芸芷与熙少主走了一段，待周围人渐少时，芸芷不经意的覆上熙少主的手，男子紧张一怔，随后芸芷又不着声色的要放下，只是熙少主年轻气盛，对芸芷又是有情，早已反握了芸芷的柔荑在掌中，芸芷作势往回缩了缩却是被他紧握着纹丝不动，只得绯红着玉颊羞赧道：“少主……”
熙少主攥着芸芷的手慢慢将芸芷扳正身子揽在怀中，那般神情怕是不少于瑾渊，我突然觉得很好笑，若是站在这里的是瑾渊，他会怎样想，他会怎样做，他是否知道他心心念念的人此刻正在另一男子怀中，有着对他一样的娇笑么？
芸芷靠在熙少主肩头，我能看见这深情的男子有些微微颤抖，芸芷似是对他轻呵道：“少主……少主信芸芷么？”
熙少主有些迫不及待地表露着自己的衷心，“信，芸芷，我一直都信你！”
芸芷漾开嘴角边一抹轻笑，又贴近些，道：“芸芷以为，少主怕是今日知道了芸芷身世，觉得芸芷很可怜，是在怜悯芸芷……”话间又蕴了些水汽在眼中。
熙少主有些手忙脚乱，一边浑身上下的寻着帕子，一边急急安慰道：“我怎会不信你，芸芷……你一出现我便……我便瞧上了你，我真是……真是觉得你是这天下顶美丽的女子，我绝不是因为怜悯，芸芷……我……”
我大约能猜到，这小少主是个情种，只是还没练得瑾渊的嘴上功夫。芸芷看着他笨嘴拙舌，也笑了出来，道：“少主直译，芸芷明了，只是……芸芷很担心少主，瑾渊心思缜密，前几场领兵虽不是他，但他每场的作战皆是与将领同制计划，此番你们又想要突袭埋伏，万一……”
芸芷还未说完，熙少主却已是口无遮拦道：“我们会埋伏在赤水川，天界每次领兵必要经过此地，而那处虽是仙家圣地，但之前已有细作在那处买通了两个上仙，到时仙障会变薄，我们便可一举拿下！”
我手中已全是冷汗，只想要尽快回去告诉瑾渊，但无论怎样走，周围看似无异却像蒙了一层金刚罩子，始终不能迈出去一步，我才想起，这是个幻境。
我不想再去看他们俩人是如何卿卿我我，我有些落寞地坐在地上，把头埋在膝盖中，我不想再看了，我很想回去，幻境也好，梦境也罢，我都不想呆在这了……
只是还未容我有心酸的功夫，又是一个转换，我眼看着眼前的芸芷与熙少主两人如被拉扯扭曲一般转瞬不见，眼下的，芸芷已是一人在一圆桌前呆愣着，面色憔悴，颜色苍白，原来的樱桃小口此刻却是起皮干裂，整个人看上去病态不堪，旁边一个小仙娥一边往她面前的食碟中布菜，一边忧心道：“仙子不能不吃啊！您已经是三日都水米不进了，仙子虽为三殿下伤心，但三殿下总有一天会回来的，若是三殿下回来时，仙子有个什么……那，那岂不是件大大的憾事……！”
小仙娥又舀了一晚清汤，见芸芷仍旧不动，“突”跪在了地上，把碗高高举过头顶，哽咽道：“仙子，奴儿求求你了，你这样不吃不喝，身子怎么能顶得住！奴儿知道，三殿下已是失踪一月，生死未卜，但殿下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仙子一定要保重好玉｜体，仙子这样折磨自己，即使殿下回来看见也会心疼啊！”
芸芷一直空洞的眼神在听到这小仙娥一番苦劝后，动了动，她接过汤碗，扶起仙娥，怔怔道：“奴儿，我竟是这样没有用，我什么都没能保住……我很自私吧……”
那小仙娥抹抹眼泪，抽泣着使劲摇头，芸芷抬手捧着那一碗清汤，道：“有些凉了，你去给我热热吧……”声音中却是没有任何情绪。
小仙娥听后一喜，忙不迭地端了几个盘子出去了。
此刻只剩芸芷一人在房中，我觉得即使我俩都彼此不见，我亦是能感受到她的那番心境，瑾渊生死未卜，怕是他已中了那妖神的毒火，此番正在碧蒲山养着……若是此时换做是我……不，我不会在这里傻等，上穷碧落下黄泉，我是定要寻到他的！
芸芷素手拿起一个玉壶，便从里面倒出琼浆，边自言自语道：“瑾渊……我本想，告知了你妖界埋伏之地，你就会全身而退，我虽欲报复天界，但却不想你受伤害，我还是太幼稚了，对么？”一杯酒满，她举起酒杯，却并未饮下，只看着酒杯，续道：“醉熙，是我不好……”说道此处她一个抽泣，两行清泪瞬然间流下，“是我不好……我该去妖界陪你的，我不该让你背负这样大的一个罪名，以至妖神把你压上刑妖台……至你惨死……”说着她颤颤巍巍把一杯酒洒在了地上，然后又倒了一杯，从袖中拿出一个纸包，纸包中却是躺着一片紫绿色的羽毛，她拿出羽毛举到眼前看了看，从羽毛间隙中透出的碎光散在她脸上，映出的光线炫彩却诡异。她把羽毛浸入到酒中，我脑中轰然，鸩大如雕，紫绿色，长颈赤喙，食蝮蛇之头，其羽剧毒，若以此入酒，白眼朝天，身发寒颤，忽忽不知如大醉之状，心中明白但不能语言，至眼闭即死！
我扑过去想拦下她，无奈自己却是整个人轻飘飘地穿过了她的身子，眼看着她把毒酒饮尽！
“哒”，芸芷撂下酒杯，脚步摇晃着往前走去，而我竟然在此刻也有些头晕目眩，她撑着案几边，拿起笔写了几个字，突然一个踉跄，整个人顺着案几滑下，却又不甘心的扒着案几边缘，“哗啦”一声，宣纸纷飞，她紧紧攥住手中的一张，嘴唇已呈绛紫，颤抖着又写下几个字，终于，支撑不住，手一松，狼毫墨汁四溅，如黑血般点点染透白纸，刺目惊心，我跪在她旁边，胸中竟是难忍的绞痛，眼中却不自觉的溢出泪水，打湿了那几行字……
此生流落意无穷！既相逢，却匆匆。与君携手，欢喜荷叶红。奈何红尘血泪债，情虽在，难相容。
赤水一战憾胸中。苦不该，叛相通。此生无颜，唯一死消痛。只望君能平安归，泪流尽，伴熙同。
啦啦啦……传说中的世界末日终于过去了，小九能继续讲故事了……各位看官，欲知后事如何……还望给个票票作鼓励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