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璧人成对舞双剑失魂落魄险遭掴
我一路丢魂儿似的从凌霄殿出来，父君适才推脱一番毫不奏效，只好请求天帝辟了个厢房，与我细细叮嘱，我却是连半句都没听进去，只觉当日大伯卜的那卦准得很，没有几家闺女从小被养在外面，归家后连凳子都没坐热就要被嫁出去，且还不知嫁的是何人！我果真与别人不同……
凌霄殿外的鎏金柱旁，瑾渊负手而立，我迈着碎花小步，一步步蹭到他身旁，却不知说什么好。瑾渊这一举虽是替我拖延了婚事，但却是又把我困在这天庭，说是要报恩，依他那性子指不定又要怎样使唤我。
“怎么？帮你推了婚事你竟是也不高兴么？那么急着嫁出去？”他偏头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皱眉道。
我抬头，望着他哀哀道：“我自然不想嫁出去！可是……我也不想留在这儿……”
他看看我，目光微凉，张张嘴却是没说什么，只招过来一朵云彩踩了上去，朝我偏头一点，要我上去，我拖拉着一屁股坐在了云边上耷拉着脑袋，他瞅瞅我，拎着我的衣领往里拖着拽了拽，道：“你要是想被抛出去你就再坐到边上！”
我果然聪慧过人，瑾渊这厮又是打着报恩的幌子来把我拘在身边使唤，不过此次倒是还诚信了半点，那日我到他碧穹宫后，他便渡了两百年的灵力与我，到底是天庭皇族，灵力都与别人不同，额……我虽未渡过别人的，不过那灵力渡进之后我便顿觉气血通彻，周身畅轻，让我更欣喜的是我现下可是能驾云了，虽不可如二哥和瑾渊般御云飞驰，但招朵小云彩，软软的踩上去，低低飘往于天界各宫倒是灵便的很。
瑾渊虽使唤我，但他却天务繁忙，一日中大概只有晨曦与傍晚过后才回宫，只是回宫后必定会招我来在他身边洗笔磨墨，读经诵典，而他体内邪火不知是否除尽，总之没再犯，一切皆与在夜莲岛时无差。不过此处阿寅却是时来陪我玩耍解闷，日子过的也还算是清闲自在。
这日我用过晚膳，估摸着瑾渊此时应是已回，便先行一步去了书房，里面依旧烛火通亮，他素日里不爱昏暗，书房里更是要明亮。
我推门进去，与以往不同的是此时他并未如往日般一样坐于案前读书或是批阅下级官员的折子，而是负手立于窗前，颀长的背影投在地面上，如他平日里的作风，冷静干练。我踱过去拨拨烛芯，火苗又着的旺了一些。
我早就习惯他如烛火般忽明忽暗的性子，我磨完墨便抱了果盘啃着。他转过身来，微微一笑道：“你整日里除了歇息便是填肚子，只是这仙力可不是如此提升的。”
我啃了半块瓜甫道：“不过是些经书典籍，你留与我两日的东西我一刻便能记下，不急不急。”
“你在妖界挨了欺负怎的没听你提过？”瑾渊坐在椅中，打开个折子道。
我眨眨眼，“你如何知晓的？”
“世间万物，有何我不知晓？”
这话说的还真是轻狂，“恩……是受了欺负，不过她也没能把我怎样，大不了我丢半张脸，她丢一条命，且……”我差点脱口说出鈶月，想到瑾渊同妖界之仇不共戴天，便随着瓜果一同把后半句咽下肚去。
“你虽会‘化刃’，但功夫还差了许多。”我暗叹，怎的我这点雕虫小技被这么多人盯着……
瑾渊合上折子，拿了把佩剑道：“走罢！”
我抱着果盘呵欠道：“天色已晚，你是要去哪儿？我可不去”
“你可是去过天池？”
天池迢迢千里，无穷无尽，朦朦月辉，清波缥碧。
我与他立在岸边，瑾渊脱下剑鞘，道：“你虽能化出百刃，却只知皮毛。平日里遇险，树枝最是可取，也最能化为利剑，现下先教与你剑术，其他日后再授。”
我点点头，瑾渊提剑轻舞，月光流水般倾斜，映剑光舞动如银龙。我呆呆看着，原以为功夫只为防身，制敌护己便可，却不曾想过也能有这样“身若惊鸿莺穿柳，剑似追魂不离人。”的景致。
瑾渊示毕，我折了根枝桠化剑，凭着记忆耍了几下子，瑾渊在一旁无奈摇头，上前一步执了我的手向前带道：“普天剑法，唯快不破。你出剑虽快，却不准不稳……”
他手掌微凉，掌心似有薄茧。他带着我举剑、移步、出招，我亦是能闻得他身上淡淡檀香味道，萦萦绕绕，皎洁地洒在心头……
清池焕如银鳞，剑光游若伏龙。一招一式，一景一情……
翌日我提了些荷莲糕与花枣酥颠颠行去老君赤华宫，昨日与瑾渊习剑归来，不知怎的竟是一宿辗转反侧，满脑中皆是二人舞剑影像，剑术却只记得一半。本欲看看阿寅那里可是有剑谱能借我瞅瞅，谁知刚行至一处回廊处想歇歇脚，却是让我又听了些猛｜料。
那回廊旁的庭院中一处青石后，一个小仙娥嗑着瓜子兴兴然道：“你可听说，几日前三殿下领回了个绝色女子，正养在碧穹宫内，据说那女子是个什么兽？”
另一个接道：“那日我听伺候在天帝陛下身边的福盛总管说，那女子是个神兽，我那日去碧穹宫送蟠桃时似是在院子里见过，其实……倒也没有传的那番国｜色天香，不过看着灵气秀丽些罢了！再给我几个瓜子儿……”
这些小话自我入碧穹宫以来便是如我平日所食的零嘴般时时有，日｜日见，久了我便有些埋怨那些个编胡话的，左右就是我夜夜入瑾渊寝殿，狐媚惑主，一点儿新鲜说词儿都莫得……
我站起身来抖落了下花枣酥掉下的碎末，若是听得这些嚼烂的舌根子也没什么意思，刚欲抬腿，又听道：“哎！这情事可真是料想不住，想当初三殿下与那芸芷仙子可是好一对璧人呢……”
“小点儿声，莫让别人听了去……”
“哎呀……这可真是的，自三殿下回来便是禁了这天界上上下下的口，再不许提这芸芷仙子，再伤心也不致如此啊……！”
“没办法，芸芷仙子乃是三殿心头肉，本就要成婚的，却被妖人所杀，三殿自然心痛……不过我瞧着那芸芷仙子也没哪里好，弱花扶柳的。殿下此次领回这女子是个什么意思？他瞧上这女子了？”
“这咱们哪知道，看那女子的狐媚样子……！”
我记得这芸芷仙子乃是瑾渊在妖界叛乱中所亡的情人，却不知还有如此多的旁枝错节，只是听完后竟无八卦的欢畅兴致，却是觉得这回廊中有些闷，着实闷，看来雨神该是给这天界布一番雨了，也好降暑去噪……
好容易走到赤华宫，守门的仙童告诉我阿寅与老君去蓬莱采药去了，我这一趟算是白跑，便把那一篮子点心留给了那门童，小童眉开眼笑的接过，告诉我若是阿寅回来便一准儿让他去找我，我笑着挥挥手，离了宫门。
有话说若是没算好了日子，调好了时辰出来，干什么皆是不顺，我这一日想必应是不宜出行的。
我踩在云端无趣儿地往回飘着，便看见一高额长头的老头儿杵着一枝龙头拐杖与我对面行来，这般慈眉善目，常带笑脸的长相，天界唯有寿星。我下了云，步行至寿星前，福身道：“白泽漓雪青，见过寿星爷爷。”
这老寿星那双笑眼不知睁没睁开，似是稍稍打量了一下我，便霭声道：“这便是白泽的小女娃罢！哟，水灵的很水灵的很呐！”
末了又道：“你父君漓安上仙可好啊？”
我笑道：“父君安好，只是原来雪青在家时，父君时常叨念想念寿星爷爷那葫芦里的桃花酿了。”
寿星听后拢着胡子呵呵笑道：“那好说那好说，改日我便去与你父君杀棋，顺便带些桃花酿解解他那肚子里的馋虫。”
此时，堪堪前方又来了人，只是我与寿星聊的正欢，待那大队人快行至跟前才回身看过去。哟嗬，浩浩汤汤，金光四射，香气缭绕，两列仙娥手捧花瓣一路沿途撒下，中间那女子长相平平，却是一身绯红色宝相花纹金边锦袍，裙摆迤逦拖地，金饰珠翠满头，映照的华贵不已，却是也俗不可耐。
那右前方的随行仙侍杂毛浮尘一甩，一副很有派头的样子，又是尖了个嗓子喝道：“大殿正妃瑞锦娘娘至此，还不快快让路！”
那寿星好容易拔开一条眼缝，干咳了两声道：“哦……我说怎么着金光团团晃｜眼，原来是瑞锦娘娘，老身这眼神儿如今不好使了啊……”说罢便让到一边，我看这一干人等来势汹汹，便也扶着寿星立在一旁。
可这光明大道已让开，那娘娘却是不走，抬起一只带着金指套的爪子指着我厉声道：“你！为何不行礼？”我眼珠子往外冒了一冒，做了个升调的“啊？”
“大胆！还不给我跪下！”这娘娘一句显然没过｜瘾，这又是接着来了一句，我自然又是一番瞠目结舌的瞅着她，这时她边上那个派头的仙侍对她耳语道：“娘娘，他是三殿下宫中的那白泽神兽……她……”
这娘娘还未等他说完，便挑了那粗眉毛拿腔作调道：“本宫当是个什么，原来是个兽，在我们凡间不过是个耪地拉车的东西！”
这话不中听，十分的不中听，比当日瑾渊那句“妖孽”还要不中听个成百上千倍，旁边寿星敛了咪｜咪笑，张着精光小眼一怔，我青红紫筋与全身上下的七经八脉亦是兴致盎然的涨了一涨，但现下毕竟在天庭之中，边上又是站着个爷爷，我一时间不好发作，便仰了头，也学着她那副腔调道：“我当是个什么，原来是个凡人，在我们仙界连端茶倒水的都有半个仙根呢！”
这一句可是点了个大炮仗，她那脸登时气的浑圆溜红，两眼瞪的犹如铜铃般大小，咿神情比那妖界的“醉鹰”还不如。她挥开抖抖伸手欲拦她的仙侍，几步走到我面前，抬起那只爪子就要掴下，我正等着她下手时来个过肩摔，谁知那爪子在半空中被一双纤纤玉手握住，顺着那双玉手看过去，乃是位碧衣清秀美女，身量纤柔小巧，美目顾盼生辉。只见她樱唇微启，声如清玉道：“姐姐莫要动怒，她想来该不是有心的，还请姐姐饶她这一回。”
瑞锦甩了这美人的手，指着我对她道：“不行！如此不知礼节，不懂规矩，今儿若是不罚她，这天界可是没有人把我这正妃放在眼里！”
我垂手不动，亦懒得看她，那美女继续婉约道：“这女子虽顶撞了姐姐，但就如姐姐所说，大概还不熟这天界规矩，姐姐何不宽宏一些，先饶了她这一回，想来她此番也该长了教训，让她回去好好练规矩便是。”
身旁一直愣着的老寿星此时挪着步子杵着拐杖苍声道：“瑞锦娘娘，雪青这孩子刚入天庭不久，这天界许多的条规和仙人还尚未认全，此番无意冲撞了娘娘，还请娘娘看在老身的薄面上饶她这一回罢！”
那瑞锦听得这两人相劝，便甩了袖子，带起一阵子浓香呛人，“今儿既是我小妹与寿星相劝，暂且饶过你这一回！别以为自己是那三殿下宫里的就如此不知大小，下次若是再犯，就连今天的一并罚过！走！”
说罢便携着那美女，带着这一队人，继续了浩浩汤汤的前行。那美女行了几步回头将我望了一望，我感激的点头示意。
我虽没挨罚，却也是周身不痛快。转身对寿星福身拜道：“今日多谢寿星爷爷相救。”
老寿星又复了笑相，捻捻花白的胡子道：“公主不必如此客气。只是这瑞锦娘娘虽才与大殿成婚，却是个凌厉刻薄的主儿，你平日里还是躲着她些为妙，若是再碰上，可就不像今日这般容易脱身啦！”
我点点头，又对寿星福了一福才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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