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回答:“穆卿少爷带着一位朋友去了西市,现在还没有回来。那二少爷,我先带这位公子去休息。”说完,便带着张凯明去了客房。张凯明进到客房突然有些诧异,还算宽敞的空间里有两张红木的雕花床,一张圆桌上一卷诗书静静的躺着,玉花瓶里几枝怒放的红蔷薇开得正艳,一笼紫檀香正在墙角撩起淡淡的烟圈。张凯明觉得住这里的应该是一个隐士,而不该是自己这样一个人。管家到是看出张凯明的心思,说道:“公子,这些东西都是刚刚住这里的穆卿少爷布置的。穆卿与公让两位少爷少时就是玩伴,每每段家来我们李家闲玩几日,两个小少爷就住这里。这也算是二少爷最喜欢的地方了。”张凯明眼中含笑,说道:“想不到公让有一位如此文静的朋友,我倒有几分期待见一见你说的穆卿少爷了。”管家呵呵笑道:“公子是哪里人啊?”张凯明歉意的对老管家行一礼,道:“晚辈疏忽,晚辈是张凯明,叫我表字邵离就好。”管家呵呵一笑,了然道:“原来是州牧家的少爷,穆卿少爷是段家的二少爷。此后几日有何需要找我就好。”
虽然黎诺傍晚又派人来请李志恒到丞相府,说算是为第一次出征回来的李志恒接风。然而到了傍晚,也不见段嘉清回来。不想安平王赵宽从何处知道自己已经回到兴安,还亲自来到李府登门拜访。两个少年以前从未见过这位安平王,如此突然的到访着实让这个少年有些手忙脚乱。李元义不在,赵宽专程来看看自己,即使李志恒在不熟悉这些官场世故,也知道赵宽也是别有用心。老管家恭敬的将赵宽接到正厅,倒好茶,说道:“安平王爷稍等,二少爷马上就到。”安平王和蔼的笑道:“不要紧,我在这里坐坐就好。”不想此时段嘉清却是从西市回来了,一进李府就感觉到一种有异于平时的压抑。走到正厅,看到端坐于客堂上的赵宽,微微带笑,却是注意到此人身上的一身金色华服,这个人自己虽未见过,但大庆的皇室才有金色的衣着,段嘉清心里有数,行了一个大礼,说道:“不知王爷在此,小人冒昧前来,叨扰多有得罪,还望王爷见谅。”看着眼前躬身的年轻人,赵宽嘴角浮起一丝玩味,说道:“你我都是李府的客人,也就无所谓贫贵,只是不知这位公子是哪个大家的少爷?”段嘉清依然没有起身,只是回答道:“王爷抬举,小人是云州段家的段嘉清。”赵宽呵呵一笑,道:“原来是段家的公子,不必多礼,快快起来吧。”这时李志恒也是到了前厅,张凯明尾随其后,看到段嘉清微微一笑,对赵宽行礼寒暄后,各自入座,聊起了此次围剿起义的事情,说着说着也就谈到了王笛。
赵宽说道:“王大人此次已经被流放西琼,真是可惜了一个人才。”李志恒接着话题说道:“王大人此次并无大错,怎么就糟了这等处罚?”赵宽眉头一紧,说道:“我也不想如此,只是谗言不绝,为顾大局也只得委屈王大人了。”李志恒也忧伤起来,说道:“这王大人为官清廉,深......”
“那王大人的家眷也一齐前往永乐?”段嘉清打断了李志恒的话,笑着看向了李志桓,说道,“我们几个晚辈此次前来就是为了能够陪伴陛下,学有成为大庆出一份薄力。只是我听闻王家的公子也与我几人年纪相仿,不如也邀请他与我们一齐进读,不是更好?”
赵宽说道:“我也是为此事而来。王大人清廉,此事我与他相商他也同意,却是一直担心此后王公子一人在兴安无人照管。我看公让、段公子都是年少英才,不如你们闲暇去探望探望,与王公子交个朋友,以后也好让王大人放心。正好,王大人过几日也得赶往琼州永乐,你们也带我送送王大人。”李志恒想到此前战事中王笛在自己父亲帐下却被罢官流放,不由有了几分犹豫。而在一旁的张凯明呵呵一笑,说道:“公让,这几日我们也闲来无事。”说完还拉一拉李志恒的衣角。李志恒抬眼正看到段嘉清正微微点头,含笑看着自己,说道:“王爷放心,我们定当办好此事。”赵宽看到了张凯明的小动作,只是呵呵一笑,说道:“如此就好。那我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就先告辞。”起身走出几步,赵宽突然回头,说道:“凯明,你父亲回来记得让他到我府上坐坐。”说完也就离开了。
此时的李志恒算是喘过一口气,而张凯明愁眉苦脸的坐在那。段嘉清则是悠然自得的喝着那壶上好的碧螺春。李志恒看着神情自若的段嘉清,说道:“穆卿,你还是这幅样子。对了,给你们介绍介绍。”段嘉清与张凯明认识之后,张凯明呵呵一笑:“段公子,得,叫你嘉清好了,以后同处一室,还要你多多关照。”正在悠闲喝茶的段嘉清差点呛到,看着张凯明,问道:“叫我穆卿就好,张公子,那我称呼你邵离还是凯明呢?”张凯明嘿嘿一笑,解释道:“你的字和名那么像,我一时弄混。这样也好,把我叫你和公让叫你能区分开。”
三个人来到后院又聊起天来,而老管家却是贴心的为段嘉清拿来了一件皮袄,一个手炉。李志恒不由调侃几句:“穆卿,你长大还是这般单薄,不是还像小时候体弱多病吧?”段嘉清只是微微一笑,说道:“我这也是天生如此,多加注意也就无碍了。”说完看着思考着什么的张凯明说道:“凯明,明日同我们一起去王大人家吧。”张凯明叹一口气,说道:“我们这算是什么呢?帮人善后还是为虎作伥。”段嘉清哈哈一笑,说道:“我们是做好事。换了别人,王大人可能还真不放心,若是李家帮忙他也该放心。虽然安平王爷可能别有用心,但是王公子的安全,交给其他人没有比交给我们安全。”李志恒有些闷闷的说道:“此前在战事上赵宽已经让李家与王家有了嫌隙,交给李家这并不如穆卿你想的那么简单。”
段嘉清拍拍李志恒的肩,说道:“公让,你的担心无外是人情关系,相比人命安全,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张凯明看着段嘉清,眼睛里有了光彩,说道:“嘉清,你是说赵宽想.....”
“他想什么不重要,只是没有让他把一个人质交给一个与人质关系不好的士族更放心的事情。王公子在赵宽的监视下,那么王笛大人必然就有顾忌。若是多了李家的插入,其实赵宽就得思考再三,最多也就离间挑拨,想要威胁到人质的安全那也是难了百倍。当然,我们来到兴安也与人质无异,只是这个提出建议的丞相大人也该召集我们了。”段嘉清只是闭着眼睛,悠悠道出自己的看法。
李志恒微微一笑,说道:“穆卿,丞相是过来邀请了我前去。只是穆卿你,我怎么觉得你是不是知道的太多了。”段嘉清哈哈一笑,问道:“我知道也只是揣测,难道你还要杀人灭口?”李志恒不由哈哈大笑:“就你那力气,都不用我动手。邵离,你上。”一时间,几个少年在院子里追逐打闹,自得其乐。
到了第二天,却是传来了消息,说王笛今天午时就要前往西琼永乐,这让原本打算前去王家的李志恒不得不改变计划。张凯明早早被段嘉清催促到西市的归云阁接来随自己一道前来帝都的朋友贾禛,贾成德。而李志恒也一大早就去到城门等候。来到城门的时候,很多朝中的大臣也来送行。而来送行的百姓也是颇多。接着丞相、太傅随王笛都来到了城门。大家纷纷上前道别。而李志恒也在一番努力之下,挤过人群,来到王笛身前。李志恒行一个晚辈礼,说道:“王大人,没想到您前往永乐如此匆忙。晚辈本还打算随几个朋友前去拜访,希望您这一路平安到达永乐,王公子与我年近,我定当带如兄弟,请王大人放心。”王笛看着眼前的少年,心中的担心也就放下。张凯明接来贾禛后,也赶来道别。张凯明说道:“王大人,此去怕再难相见。晚辈有家父的传话,家父说此前一直在大人帐下,多有提携,此番经世,多有挂怀。必当治理好这瑜州,请王大人放心。只是王兄弟,父亲也吩咐我多加照顾。”王笛不由眼角泛红,而他的身后,却是不见自己的儿子王君。是王笛没让他来送自己,他知道,在这个权利的中心,越少露面,就少一分瓜葛牵连。王笛拍拍自己身前两个少年的肩,说道:“替我谢谢你们的父亲。”
已是午时,出行的车驾已经妥当。随着离去的脚步,王笛不由朗声念道:
阳月雁南飞,传闻至此回。
我行殊未巳,何日复归来?
江静潮初落,林昏瘴不开。
明朝望乡处,应见陇头梅。
(PS:出自题大庾岭北驿宋之问)
突然间,城外的长亭里,琴声悠悠,笛声凄婉,一首离别的古韵回荡在众人的心间,王笛更是泪如雨下,而长亭中的正是段嘉清和贾禛。就连天上也淅淅沥沥下起了冬雨,亭外的翠竹也随风簌簌作响。琴声不绝,笛声不断,看着远去的王笛,段嘉清先收了玉笛,看着那冬雨泠泠从青瓦上流下,小声念道:
乍时初暖介时寒,
薪竹酣饮鸣翠环。
天哭风情夹人泪,
落入心河结层霜。
只是谁收了琴,默默记下了这首无意间吟下的绝句,那已是后话。
(PS:狐狸这一章赠了小诗一首,希望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