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外面的阳光看起来是多么明媚，零下二十多的温度却始终没有变化，不高不低的处在那里，让人抱怨的同时却又松了口气。

屋内只剩下两个人，离得较远，格格不入。

“以我对黄亮的了解。”这次难得的是孙纹纹先开了口：“杜修霖肯定不在了。其他的人或者归顺或者囚禁，也可能死了一部分，没什么新鲜的。”

吴昊没吭声，只顾盯着茶几有点心不在焉。

“在乱世．．．不要对人性怀有侥幸，黄亮是个有野心的人，大的你难以想象。”

孙纹纹这时转过身，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真实摆在那，你却习惯视而不见。”

吴昊微微动弹了一下。

他隐约的觉得对方话里有话。

孙纹纹背靠在墙壁上，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不相信任何人你才能冷静的判断，不至于最后含恨而亡。”

将头垂的更低了点，吴昊不想去看对方现在的表情，也下意识挡住了自己的。

对于苏曦的处理，让他心里很复杂，甚至有些淡淡的恐惧。

苏曦很早就来到了联盟，为了联盟付出了很多，这样的一个结果．．．让人心寒。

他摊开手，细细的打量上面的掌纹：“如果．．．都不相信．．．还要联盟做什么。”

孙纹纹歪着头，莞尔：“如果彼此信任，又要联盟做什么？又要你我做什么？”

吴昊沈默，突然有点无话可说。

孙纹纹说道：“我们要对付的只有对黄亮忠心耿耿的那几个异能者，人数不多名字你比我要熟悉。他们都很强，但我不要俘虏。”

吴昊点点头。

孙纹纹叹出口气：“苏曦．．．不想选择。”

看着吴昊微微侧过脸，孙纹纹眼神变得有些冷淡。

“或者商人的天性和习惯让她害怕作出单一的选择，她和黄亮还有杜修霖都有私下的来往，我知道的，很早以前。”

猛地抬起头，吴昊表情有些诧异，呼出的空气都带上了凉意，有些恍惚。

他曾怀疑过的，却下意识忽略了。

“短信真实的用途是通知苏曦的，我不知道杜修霖为什么把宝压在她身上。胡清扬的事情他也有份，可摸不透我知道多少，或许他别无选择。”

“只可惜他注定失望，杜修霖此时的价值，已经不能够再让苏曦继续投资了，她做了一个决定，帮助黄亮。”

孙纹纹深深的吸了口气，走到沙发旁示意吴昊也坐下。

“４点收到短信，８点无论如何都会看到，１０点派出人去，下午２点才通知你，她是在为黄亮争取时间，又无法作最后的选择，说出了短信的事情，这样将来谁胜谁负，她都是有功的。”

“站在个人的角度上，我可以理解她，甚至不会觉得她做错。”

“我允许她的私心，人都是有私心的，但，侵犯了联盟的利益，不行。”

吴昊压住心底的震惊，嚅嚅嘴唇：“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孙纹纹垂下眼帘：“吴昊，以你的智商，不可能一点都没有察觉到，你怀疑过，但却最终躲避了，你的心．．．太软了。”

孙纹纹的目光涌上些寒气，让人莫名的心虚：“我知道苏曦对你有些知遇之恩。但是吴昊，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和职责，你是我的副手，更是为联盟选下的接班人，．．．如果将来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不要让我失望。”

吴昊张开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心跳的很快。

忽然隐约意识到，孙纹纹之所以会跟他说了这么多，是在将一个盟主的思考、经验、视角以她的方式，慢慢的传递给他。

她是认真的，包括不要让她失望。

灰尘在阳光中翻滚，亦如他此时的心情。

孙纹纹拍拍皮质的沙发，站起身向外走去：“去接手情报部吧，时间有限，客厅见。”

路是走惯了的，在原来的岁月中，吴昊不知道已经走过多少次，多少回。

可这次的心情却是唯一。

回想着书房内短暂的交谈，他突然觉得以往忽略了很多。

２５岁，这个突然出现在脑海的数字让他顿了下脚步，原来才这么年轻。

他还清楚地记得自己在记事本里对孙纹纹的评价，这段话如今再也不会有人找到：沈默寡言，性格古怪，脾气急躁，慵懒嗜睡，拥有强大的自然异能和胡清扬的信任。

有时他会想，或许有一种人并不讨人喜欢，但他们天生就是站在高处俯视着下方的。

他原先一直站在底下仰视着，和大部分一样把她当成一个上司去对待，用不着好感或者过多的情绪，更别说敬佩，淡淡地总觉得处在两个世界。

直到今天，直到刚才。

吴昊静静的走着，将自己和孙纹纹尽可能的重叠，种种的感受涌上心头，入骨的孤独。

室外的风打在身上，冰冷的通透。

何毅掏出手机看了看，信号显示两格，最近的日子里算正常了。

他眯起眼扔掉手中的烟蒂，冰冷冷地扯了下嘴角，打了个手势。

客厅里。

孙纹纹拍拍杨果果的肩膀：“去给吴昊打个电话，告诉他一切照旧。”

手边的手机被她转个不停，想了会儿，播出一个号码又随手按下了免提。

那边传出熟悉的声音：“纹纹？你这可是第一次给我打电话啊。”

“是啊，这不是知道你在等我电话吗。”

对方沉默了片刻，大笑起来。

“你是痛快人，我也不含糊。有什么事尽管说。”

她坐起身，把手机轻轻放在茶几上：“叫杜修霖接个电话吧。”

对方像是被骇住了，沉默了半响，略有些阴沉：“你这不是拿老哥开玩笑吧，你找杜修霖的电话怎么打到我这来了？”

孙纹纹听后笑起来，声音略带些嘶哑：“黄会长，何必分的那么清楚，谁不知道逍遥门以后就是阿瑞斯工会的了，怎么？这事还想一直瞒着妹妹不成？”

客厅中走动的人都停住了脚步，站在原地压低了呼吸声。

杨果果僵直着身子，忘记了放下握着的话筒。

这一次对方没有沉默很久，反而比她预料中要快很多。

“那你怎么说？”

“我想，黄会长可能误会我的意思了。”孙纹纹扭头对留守的刘晨做了一个手势，看着对方点头飞快离开。

“我可没打算分这杯羹，只不过就是想问问黄会长。”她扫了眼墙上的挂钟：“是不是下一个就轮到联盟了？”

“呵呵，你这是哪里话，我们毕竟不是一般的关系，丫头你放心吧，我可不是胃口那么大的人。”

听到那声丫头，孙纹纹交叉的手指节渐渐泛白，一股压制不住的怒气让她的毛孔都在战栗，几乎所有幸存者都知道，只有胡清扬才会这么称呼她。

窗外的风撞在玻璃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一直没有听到回复的黄亮满不在意：“纹纹啊，就我个人而言还是非常欣赏你的。你是个聪明人，废话我就不多说了，你不是说过攘外必先安内吗？现在不正好就是一个契机。”

“这我倒是确实说过．．．很久没在阿瑞斯工会吃晚饭了，准备两人份吧，我带果果晚上过去尝尝。”

“哈哈，欢迎欢迎啊，那我可就等着你的大驾了。”

摁掉电话，孙纹纹一拳砸向茶几的玻璃上，砰的一声，玻璃应声而碎。

屋里的人连自己的呼吸声也听不到了。

孙纹纹随意的擦擦手：“果果，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杨果果打了个冷颤，声音有些发抖：“去、去哪？”

杀人，你怕不怕？

如果是和一群人去并且还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呢？

你会不会觉得好过一些。

这是孙纹纹曾对逍遥门副门主付子瑶说的原话。

当她赶到阿瑞斯工会的基地时，付子瑶正坐在不远处一片空旷的停车场上发呆，身上不知盖着谁的衣服，看不太清楚。

孙纹纹移开了视线。

“盟主。”时刻注意着周围环境的吴昊跑过来。

第一次指挥这种杀戮，让他带上了一种复杂的气质。

“人已经陆续救出了一部分，您预料的很准，阿瑞斯工会近一半的战斗力都不在基地。”

“还有。”吴昊俯下身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杜修霖死了。”

孙纹纹漫不经心地点点头。

地上有猩红的斑点，不知是谁喷溅上去的，还没有干透，很新鲜的样子。

“孙纹纹！”一道蕴含着怒气的吼声，有点变了音。

孙纹纹看到黄亮从二层的楼上跳下来就地打了个滚，浑身的伤，头发杂乱非常狼狈。

和以往形象的反差让她微微一愣，随后送上个礼貌的笑容，不意外的看到那张脸变得更加的狰狞。

“好，好，你这是到底什么意思？”

将傻住的杨果果拉到身前，孙纹纹看似随意的搂着她的肩膀：“我特意带果果来见你，电话里不是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吗？黄会长真是贵人多忘事。”

果果的头发被刮的凌乱，她穿着很厚的大衣，不停的抖着。

天空充满了风呜咽，困兽般的四处挣扎着。

黄亮有了一瞬间的恍惚。

不远处的宇文卓突然出手了，一道金属的色泽闪过，快的向道细小的闪电。

黄亮瞪大了布满血丝的眼睛，脱了力似得颓然跪倒，身子一歪瘫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