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方联合清洗草草的结束了,就像是场混乱的闹剧。
而闹剧的结果却是场悲剧,各个基地中央电脑上的死亡名单又被添上了几笔。
联盟并不是最先遭遇到天使的,阿瑞斯工会相对而言要凄惨了很多,他们在损失了十几个非异能者的同时,失去了3名珍贵的异能者,其中就包括了之前在广场上,拥有蜻蜓般美丽翅膀的少年。
可惜这是个不会为了死亡流泪的岁月,生命换回了一个个冷冰冰的数字,成了末尾数之前的积累。
“确实有些可惜了。”孙纹纹说话的时候嘴角带点淡淡的嘲讽,引的苏曦多看了几眼,却没能注意到对方眼中隐藏着的一直未曾抹去的哀伤。
“你也别光顾着幸灾乐祸,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能让你回来的那么狼狈?”
苏曦换了个舒适点的姿势,半调侃着问出了一直旋在心头的疑惑。
将身体沐浴在阳光中,孙纹纹脸色显得有些憔悴,此时正疲倦的将头抵在窗户的玻璃上,打量着楼下的景色缄默不语。
半天看她一点开口的意思都没有,苏曦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无奈的叹了口气:“张洁醒了。”
这几乎是这段时间听到最好的消息了。
孙纹纹终于有了反应转过头:“确定是张洁?”
“是,百分之百的肯定。”
似乎是想到那个惹尽了麻烦的手下,苏曦皱起眉头:“阿瑞斯工会打来电话,让我们给出个解释。”
“解释?”孙纹纹不以为然冷哼一声,在玻璃上就着刚才的湿气画出了一个笑脸:“解释什么?天使是天使,张洁是张洁怎么能混为一谈?难不成他们都瞎了。”
苏曦幽怨的盯着她,被堵得一口气几乎没喘上来,心里暗想,果然还得自己来想些靠谱点的说辞。
七层医疗室。
此时,苏曦心目中麻烦的创造者正在享受着让她受宠若惊的待遇。
“那个菲菲啊,你在伺候我的同时如果能尽量不摆出一副晚娘脸,我心里会更happy些。”
张菲背着身胡乱的摸摸眼睛,嘀咕着:“我管你高不高兴。”
张洁一脸傻笑着站在病床前,她身后耷拉着一对灰扑扑的翅膀搭在了床上,她苗条的身材更显出翅膀的庞大。
左边那只明显从中间被折断了,挺诡异的拧巴着。
她赤[裸的身上都是细细密密的丑陋伤疤,有的还在恢复阶段,看上去无比狰狞无法分辨新旧。
“疼不疼?”
“不疼真不疼。”
虽然回答的很畅快,但每次上药,张洁都会哆嗦的很厉害,一边哆嗦着还一边那话找补着:“那段时间我都没什么印象了,呵呵,就是现在看起来有点可怕。”
张菲鼻子一酸再也按捺不住,眼泪噼里啪啦的落了下来。
张洁慌忙摆手:“你别哭啊,真的没事,原先似乎也是,后来伤口一点都看不出来了。”
张菲闻言,索性蹲在地上埋头大声哭了出来:“闫语死了,你回来的时候,我以为你也是。”
“我是个医生可什么都做不了,我只有这点异能,也只有这点本事。”
“...其实你比我坚强,你还能报仇,可我什么都做不了,小梦死了,狐狸老大也死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就是没法让自己走出来,也不敢跟人说,怕别人看不起我,觉得我懦弱。”
张洁听着她断断续续的话,抿紧了嘴唇心像被针扎一样的疼。
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以至于到现在还特别的不真实,悲伤没来得及发酵,没有参与也没有发言权让她憋屈。
刚取得身体的控制权,很难像原来那么灵活,她动了动僵硬的手臂,却迟疑了。
不能确定那个蜷缩在地上的女孩是否真的想听自己去安慰。
窗外炫目的阳光笼在身上她却感觉不到温暖,眼中这个世界逐渐的褪色,最终停留在了灰......
林泽最近过的很滋润,倒不是说联盟的驻地有多么豪华,而是自由,太他妈自由了,自由的让他有点无所适从,没有寻衅挑事想打架的,也没人指着鼻子让他装孙子的,哪怕他的名分只是个非异能者,因为初来咋到倒是做了几天的大爷,可这样的生活对于林泽来说实在是差强人意,太过无聊了。
所以当吴昊第八次把他从七层拎回去的时候,他义正言辞的说道:“我只是想看看天使。”
吴昊被气乐了:“你这么无聊,不如想想自己能干点什么吧,联盟可不养闲人。”
林泽看着他,眼睛像是闪闪发光:“怎么,联盟要对黄亮动手了?”
吴昊只觉得七窍冒烟,这都什么跟什么,恨得咬牙切齿:“林泽,原本是想让你先熟悉一下情况,不过显然你熟悉的够多了,从明天开始你就去参加日常训练吧。哦,不远,就在楼下的花园。”
虽然跟自己所料差了不少,但终于能有事做还是让林泽精神了起来:“哦,听上去挺有趣。”
“放心吧,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一段鸡飞狗跳的日子就此展开。
一个月后。
张菲最终也没能从她的悲伤中走出来,在所有熟悉和珍惜的人离去之后,她为自己选择了团圆的方式。
她自杀了。
死在了7层李晓梦离开的那间手术室里,只留下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和一封遗书并排放在了一起,非常整齐。
孙纹纹在这里坐了一夜,回忆着张菲的点点滴滴和那些逝去了的朋友,同伴,爱人和亲人。
消息被封锁了,崩溃的情绪会像瘟疫一样的蔓延,剥夺着人们对生命最后的希望。
又是一个多月。
十二月份的城市,温度已经降到了零下二十多度,不正常的气温演变,让人在打着哆嗦的同时心里惶惶而不安。
自然的力量无法去碰触,即使是异能者依然是如蝼蚁般的存在。
整个城市的供电系统处在崩溃的边缘,城市里很多地方都陷入了一片黑暗。
联盟所在的区域电力供应时断时续,没有暖气,没有空调,室内温度低的吓人,到处都是不停打着哆嗦的身影。
孙纹纹端坐在办公桌后面,握着杯滚烫的咖啡,指节有些用力,即使屋里放了两个火盆,也依然微微发抖,燃烧的炭在昏暗的屋里红亮的格外引人注目。
两个来月的时间她一直窝在驻地,异能的消失,让她寸步难行。
“盟主?盟主?”吴昊有些无奈的连叫了两遍,他离得近些想不发现都难。
孙纹纹回过神,难得的带了丝歉意:“继续。”
继续?怎么继续,谁知道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走神的。苏曦暗自在心中悱恻着,却又不得不重新开始。
“非异能区那边不少人都病倒了,不能确定是不是流感,波及了很多人,医疗组还在观察,其他基地也是同样的情况。天气原因我找研究小组组长张瑜谈过了,得出的结论是全球的生物链断裂,情况对人类而言只会越来越糟糕,幸亏还有细菌的存在,只是目前并不知道其他地方怎么样,除了蜘蛛是否还有其他的生物。”
研究小组是由一些学者组成的,传说他们能够闭着眼睛手绘出蜘蛛的各种形态图。
孙纹纹脸色有些不太正常的红晕,索性今天是个阴天,室内光线比较暗。
想要抬手试一下额头的温度却又硬生生的止住了动作,头部隐隐作痛。
“异能者怎么样?”
“这边没什么问题,异能者的体质有些特殊,还没听说过谁生病了。”
举起杯子的手抖了抖,收敛住情绪应了声:“那就好。”
吴昊翻动着手里的记事本,可惜实在看不太清只能放弃了,他合上本子:“由于天气原因最近这段时间没有再派人外出,我在想一个问题...这样的低温对蜘蛛会有什么影响。”
孙纹纹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一张面色莹白却美得妖异的脸,深思片刻:“做的很好,据我所知,有一部分蜘蛛是会冬眠的,你联系一下其他两个联盟,看看他们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最近没有必须的事情就都待在驻地吧。”
苏曦和吴昊在昏暗的光线下对视一眼,勉强从对方的眼底读出了些疑惑。
这不太符合孙纹纹的性格,一般遇到这种情况她都会外出查看。
“今天就到这,有事改天再谈。”孙纹纹用手拄着下巴,她实在有些撑不下去了,一阵阵的犯困。
吴昊没有动,他靠近火盆,掩饰性地离的更近些搓了搓手,欲言又止。
“什么事?”
“是关于杨果果的,核查过了,她是黄亮的表妹,应该是同母异父。还有那天她说的那个人...看样子不是信口开河。”
“哦?”想到那个每天早晨都会在自己床上出现的身影,答案昭然若揭。
有些惊异于孙纹纹的平淡反应,吴昊犹豫了瞬间,还是硬着头皮说道:“那人是你。”
话音刚落,苏曦突然不厚道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倒是孙纹纹不咸不淡的说道:“知道了,你们先去吧。”
吴昊站起身,表情有些纠结,又带着执着:“盟主,我还想问问你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大部分从危险中活下来的人,都有一个同性,那就是对危险的敏锐,越是位于高位的人,越是如此。
吴昊话一出口便意识到了自己可能犯了一个错误,对面随之而来又消失无踪的那股杀意让他心底一惊。
苏曦表情一僵,她显然也感觉到了,瞬时就白了脸。
整个办公室里只有毫无节奏的敲击声,却无法从中感受到主人的情绪。
孙纹纹停下动作,似乎很随意的问:“张洁最近还好吧。”
空气像是一瞬间有些发紧。
张昊听到自己响亮的心跳声,回过神随即一个苦笑旋在嘴边:“还好。”
“你们毕竟在一起共事过,就多费费心吧。”
苏曦一直没有吭声,此时握紧了手边的笔记本。
从内心而言,孙纹纹一点都不觉得吴昊对张洁的那点似是而非的好感算得上是筹码,这只是一种震慑,简单而又明了,谁都有不愿意别人碰触的隐秘,她也一样不会例外,而她的隐秘或许还要比别人多上不少。
吴昊走的挺颓败,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这让孙纹纹心里也有点沉闷,人心是很难预测的,一点点的裂缝在将来都有可能变成一条鸿沟,只是...联盟的盟主失去异能如何能够说出口,这个消息又会带来怎样的变故。
苏曦临走时扭过头想说些什么,却看到孙纹纹避开了视线,只能暗叹一声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屋里昏暗,却终于安静了下来。
孙纹纹的目光凝望着窗外,视线最终落在了窗台的仙人掌上,凭着种冲动她起身伸手去摸那些突起的细刺,光滑而又纤细,如此的尖锐。
可真正的坚强又怎么会需要这些东西的保护,就像从这场浩劫幸存下来的人,只有真正的强者,才有资格活的更加久远,而不会是靠这种耀武扬威却极易折断的尖刺。
她伸手将花盆拿起,不久后楼下传来的破碎声让她莫名的舒了一口气。
这个世界不需要懦弱的东西,如果真的存在那么还不如直接毁灭来的干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