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联盟那边的腥风血雨，孙纹纹这儿也是危机重重。

她的异能消失了，前一秒还是高高在上，后一秒却跌落谷底。

从空中毫无预兆的掉在楼顶上，冰冷坚硬的水泥地是那么熟悉而又如此的陌生。

摔伤了的左脚沾在地上钻心的疼，手掌被划出了口子，很多地方被蹭破，血混着雨水滴下。

男人站在由灰蒙蒙天空搭建的背景下，展开双臂，棱角分明的下巴微微扬起，像掌控这片天地的王者，冷漠地看着她。

周围的气温骤然降低了很多。

孙纹纹脸色苍白的没有血色，嘴唇微微颤抖着，呼出的空气在鼻间有着淡淡的白雾。

男人慢慢放下手臂，面无表情的打量着她，目光深邃却看不出情绪。

“一个惊喜，高兴吗？”

挣扎着让自己站直了些，孙纹纹抬眼看向他。

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青涩的少年像是一夜之间长成了青年，修长的身材舒展开来，原本清澈而微微发圆的眼如今变得狭长，里面泛着妖异的黑色幽光。

孙纹纹身上很多地方都在隐隐作痛，无时无刻不再提醒着她刚才摔的有多重，满嘴的血腥被默默咽下。

抹去额头上混着冷汗的雨水，她想了想，声音很轻像是自语：“白衣．．．”

她低下头去，就着雨水开始慢慢清洗着手上的伤口，发着抖很迟缓，像是幅度不大的动作却用去了最后的体力。

白衣静静的看着她，有着一瞬间的动容，冰冷的眸子逐渐开始和缓，却突然冷笑了一声：“你在拖延时间。等人来救你？还是以为异能会恢复？”

孙纹纹手一顿，没有吭声。

“没有人能救你，你的异能除非我愿意，它将再也不会属于你，明白吗？除非我愿意。”

孙纹纹从余光中看到顶檐旁有一团物体，她侧头看过去。

地上趴着一只天使，背后洁白的翅膀此时发着暗灰色，正以诡异的角度堆在地上，有一只翅膀甚至一半都耷拉在外面，上面有被溅上的血迹。

孙纹纹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白衣动了，雨水不等靠近他就被一层透明罩子隔开，他的身上很干净。

缓慢的步调有着悠然自得的优雅，更彰显出她的狼狈。

他靠过来抬起手，冰冷的触觉从孙纹纹额角传来。

她突然一偏头，躲过那只手的同时一拳击出，毫无预警且动作迅猛。

白衣错愕着侧脸闪开，孙纹纹弓腰提膝朝他的软肋狠狠撞了上去，眼前一闪，攻击如她所料落空了。

趁着这个空档不再纠缠，猛的向后掠出几米，一把揪住那只不知是死是活的天使，孙纹纹这时离顶檐近在咫尺。

反应过来的白衣眼中布满了阴厉，他咬牙切齿的低吼：“你敢跳下去，我保证你会被摔死。”

孙纹纹喘着粗气，由于刚才的动作，身上愈演愈烈的疼痛使得她浑身微颤着，费力地抹掉眼前的雨水，那双黯淡的眸子突然一亮。

她的笑容带了解脱的味道，还包含着不计后果的疯狂：“那就死吧。”

眼睁睁看着消失在面前的女人，白衣脸色有些泛青，手指上被沾染了血色，似乎还留有着她的温度。

发狠的握紧了拳头，他没想到她真的会跳下去，眼中寒光一闪，哪怕是死也不愿意留下吗，我偏不会让你如愿。

顾文瑞找到孙纹纹的时候，她眼前早已朦胧只张了张嘴，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６０多米高的坠落像是一瞬间又像是一个世纪，重力加速度让她只能紧紧的抱住张洁。

地面像是怪兽的张开的口，安静的等待着，让人真正体会到了眼睁睁等死的绝望。

她闭上了眼睛，用尽最后的力量将自己垫在了下面。

孙纹纹在梦中像是一集集恐怖故事的主角，故事是由真实事件改编，她永远是那么孤零零的，嘶吼着痛彻心扉，却无力更改进程和结局。

噩梦总是越来越糟，就像是轮回，疲惫的消耗着，不知哪里才是结局，那怕不是幸福的。

当意识逐渐清醒，怀中温软的触觉让她不得不疲惫地睁开了眼。

窗外不在是阴霾的天气，阳光像是细碎的金子，透过各类的缝隙洒满了室内。

怀中的人让她错愕的僵硬了思维，竟是杨果果。

果果睡得很熟，一张苹果脸有健康的粉色，嘴角带着一丝满足。

和梦中的世界恍如隔世。

孙纹纹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呆，随着她的清醒，身上开始痛的深刻。

左脚踏在地面，让她忍不住抽了口冷气，抬手动动右臂，记忆中肩胛的脱臼已经被接好。

浴室的墙上有一面一人高的镜子，孙纹纹看着里面的自己，有些悲伤。

瘦弱，苍白，眼底的黑色让她看上去像个刚刚苏醒的鬼魂，不带一丝人气。

摸了摸额头正在愈合的伤口，睡衣之下是大片的淤血和结痂，它们泛着狰狞的青紫和黑红纠缠在一起，难以割舍，无法分辨，惨不忍睹。

一段白色的绷带被缠在肋部，估计是有骨折或者断裂，到处都是麻木的疼痛，无法分辨。

回忆起最后一刻，白衣还是出手了，却也几乎要了她的命。

指肚下感觉到成片不平的勒痕，背后也是，像是被坚韧的丝狠狠的缠住割裂。

白衣，救，却还要留下这些可怖的痕迹和疼痛。

等她再次回到卧室，吴昊正站在窗边等待，杨果果已经离开了，这让她莫名松了口气。

吴昊听到声音扭过头：“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医生过来看看？”

“不必了，我睡了多久？”孙纹纹躺在床上，拉过被子将自己裹住。

“四天了。”

“．．．．．．张洁怎么样了？”她想起那双扭曲了的翅膀，身上又开始阵阵的犯疼。

吴昊略垂了垂眼：“人是清醒过来了，不过．．．．．．．那双翅膀，姜子豪说他不清楚内部构造，可能还要研究一段时间才能给出答复。”

姜子豪原本是个外科医生，对人体的构造十分的了解，这次能研究到天使的，也算难得了，只不过等到那个时候，不知道那双翅膀是否会废掉。

孙纹纹脑海中闪过那种莹白的圣洁，觉得有些惋惜。

“这次翅膀倒是没有消失，人却清醒了．．．”

吴昊沈默了片刻：“我想，可能是由于对方出手的速度太快了。”

孙纹纹垂下眼，敛去其中的情绪。

吴昊等了一会儿，有些沉不住气，他不是胡清扬，终究学不会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到他这里，面对她的独特个性，很多时候有着难以适从的无力感。

他知道孙纹纹一定见过那个人，也一定交了手，却将自己弄的如此狼狈，那人会是谁？

他犹豫了片刻，意识到自己再不说点什么，这次的谈话可能就要结束了。

“那天，一组出了意外。”

“两人死亡，四人重伤，还有些轻伤几乎都是非异能者。”

孙纹纹瞳孔猛地一缩，抬起头：“怎么回事？”

经过后来的调查和分析，吴昊模拟出了当时的情景。

王海波和闫语这对隐秘的恋人，逐渐走出了其他人的视线，年轻的爱总是带着些不管不顾的疯狂和无所顾忌的热情，何况如果不是联合清洗，很多人都不会踏上离基地太远的地方。

这对恋人像出笼的鸟，行走在空寂的街道，本来两个异能者即使是遇到几只蜘蛛，离开还是很轻松的事情，但谁也没有想到会遭遇到蜘蛛群。

正如人生总是无法去预料。

飞在天空中的张扬由于高度最先发现了他们，可惜王海波此时已经重伤，张扬有机会将闫语带走。

只可惜，有一种爱像天鹅。

闫语向空中急速奔来的张扬露出了一个笑容，她慢慢摇摇头，搀扶着王海波的手却始终没有离开。

孙纹纹沈默，作为联盟的盟主，她只能忽略悲伤，站在联盟的角度上去考虑。

“两名异能者的离去对基地是一种损失。”

“发下命令，从今天开始所有的恋人都要登记入册，不允许在同一部门，或是执行同一个任务。”

吴昊点点头：“我这就去办。”

他站在原地，却没有离开。

终于有些迟疑的问道：“那天，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孙纹纹撩起遮住额前的长发，有一道细碎的阳光打在上面，却没有温暖的味道。

屋里的气氛突然变得诡异，吴昊感觉到了对方明显的抗拒和回避，心里有些发紧，到底是不好说出口还是．．．不信任，想到这里，他勉强笑了笑：“那你好好休息，没什么事我先出去了。”

这时，孙纹纹突然道：“等我组织一下语言再找你谈，别想太多，事情确实有些复杂。”

点点头，他知道对方是在解释，这对于孙纹纹的性格来说已经非常难得了。

没有再说什么推门走了出去，吴昊走的有些急，所以错过了屋里惊悚的一幕。

像是再也压制不住，孙纹纹坐在床上死命的攥紧了被子，大口的喘息着，额头上浮起一层细密的冷汗，几条诡异的线构成的花纹从她的身上顺着颈部不断的攀爬延伸，漆黑如墨，像是藤蔓慢慢盛开在她的左脸颊，最后隐入了额上的发髻之中。

阴冷中却带了一些灼热，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触，此时却奇异般的交汇在了一起。

孙纹纹手有些发抖，眼中全是惊恐，她抬手抚在脸上，指下的温度像是金属泛着冰冷，微微的凸起让她能够清晰的描绘出那是什么。

是什么．．．她想要尖叫，是什么．．．为什么．．．

她不知道这些花纹的出现不是第一次，她不知道胡清扬曾经见过。

可惜意外总是来得那么快，很多的话却总是没能来得及说出口。

直到异能消失的那一天，她才知道白衣的能力包含着什么，高大胖并没有说谎。

高大胖的异能是复制，复制别人的异能和外形，是种十分可怕的能力，所幸本身也有限制，比如必须要肢体上碰触，比如不能超过他身体的极限，但这依然足够恐怖，让人防不胜防。

他无法复制太过高端的异能，比如她的、张扬的、刘陆的、还比如白衣。

孙纹纹蜷起身子有些发抖，白衣的能力太过高端了，高大胖没有能力去复制，只有一种可能，白衣暂时借给了他，借给了他这该死的夺走别人异能的能力，所以胡清扬才会那么容易被偷袭，然后死掉。

“胡清扬让我当他的王牌，让老子不知道受了别人多少白眼，世人都以为我是靠着他才能活下来的，殊不知我的异能要比他厉害多少倍，我受够了。胡清扬为了补偿我竟然让我复制了他的异能，哈哈，太好笑了，不知道他最后死在自己异能上是种什么心情。纹纹，呜呜，纹纹，我也不想的，你信我吧，我也不想的。”高大胖受审时的哭喊仿佛还在耳边，一遍遍的扎到她心里最柔软地方。

她恨，恨高大胖，恨白衣，更恨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