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终究是下了起来，淅淅沥沥，空气变得冰冷而湿润让人舒服，只想大口的深呼吸。

吴昊和孙纹纹并排走在队伍的最后端，再往前不久就要出安全区域了。

看着前面不远处保持着队形的联盟成员背影，孙纹纹展开手臂肆意得伸了个懒腰，自从那件事情之后，反而是这样的天气会让她心情豁然开朗。

吴昊想着在广场上发生的事情，不愿意错过任何一个细节，心里不停思量着，时不时偷偷看向孙纹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两人皆是沉默着，孙纹纹突然开口：“还在想刚才的事？”

被说中心事，吴昊有些斯文的笑了笑，坦白说道：“是啊，一直在想，想的头都疼了。”

孙纹纹随意的应和着：“是吗，那你说说，看我这儿有没有现成的答案给你解解惑。”

吴昊眼睛一亮，习惯性的蹙起眉头问道：“黄会长掉下来是．．．”

“啊，是我。”孙纹纹背着手，瞥了他一眼。

吴昊隐约的从她脸上瞅出了些得意，楞了下：“怎么弄的？”

“正好有个机会，不用也实在可惜了吧。”

吴昊暗自撇撇嘴，他胡撸了两下湿漉漉的短发，颇有些遗憾：“其实盟主还是心软了，要不然今天子遥一定在劫难逃。”

孙纹纹似笑非笑的和她这个聪明的副手对视着，点点头：“你说的对，可惜了。我了解黄亮的性格，猜到他一定会卡着点来，又想办法支开了李飞，早就听说过他的凌空漫步，今天又下雨一定有机会亲眼目睹，本来只是想探探虚实的，没想子遥和杜修霖到了，天意啊。”她耸耸肩膀。

吴昊歪着头沈默着，随后露出个纯净的笑容：“真没想到？”

孙纹纹掏掏口袋，从里面拿出个薄荷糖盒，取出一粒扔在嘴里：“来一颗？”

吴昊盯着面前的盒子，有些哭笑不得地摇摇头。

“那个林泽是异能者吧。”孙纹纹顺手将盒子揣回去，像是在解释：“别人的，还得还呢。”

吴昊侧过头没有纠结之前的话题，嗯了一声：“我的确是这样猜测的，但好像没人见过他使用异能。”

额头上淌下的雨水让孙纹纹微眯起眼睛，苍白的脸色看起来显得有些阴郁：“那我可不可以做个假设，见过的人都不在了呢。”

似乎是被这种假设震撼住了，吴昊表情有些小惊，半天才迟疑道：“确实、或许、是有这种可能性。”

孙纹纹叹了口气：“我不是说他本性残暴，当然也并不排除这种可能性，他能在阿瑞斯工会隐匿这么久，除了黄亮对非异能者的不待见，也不能不说他确实很有本事。”

吴昊还沉浸在之前的假设中，精神有点不集中没听清最后，下意识问道：“嗯？你说什么？”

“我说，不如他就交给你来安排吧，这样我就放心了。”

看着孙纹纹冲自己眨巴了两下眼，貌似在说‘我看好你哦’吴昊冲到嘴边的凭什么变成了有些结巴的：“什、什么？”随后脚下没防备的一个趔趄，手忙脚乱的稳住身体，心中明了，满脸的无奈。

孙纹纹指尖不易察觉地微微一动，终是听着身后那声不甘愿的：“成吧。”

抬起头看看昏暗的天空，灵魂的疲惫早已深入骨髓，孙纹纹知道自己的性格，那不是一般人能够接受的，对于自己的副手，她希望能够有良好的关系，这对联盟很重要。

队伍还在前行，偶尔遇到些小股的蜘蛛，队友们磨合着彼此之间的契合度，由于某些人单体能力的强悍，速度竟然也未受到什么影响。

“那是什么？”不知是谁在人群中突然吼了一声。

众人一愣，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却什么都没有。

“你吓唬人啊。”

孙纹纹心里突然一沉，莫名的危机感让她身体先一步动作，向着人群掠了过去。

这边刘晨刚带起笑意的面上一僵，身侧突然出现一阵很强的气流，逼得他迅速避过。

半蹲着抬起头就是一愣，只见几米远的马云雯瞪着眼睛，胸前迸射出暗红色的液体，茫然的看着他，身体摇晃了一下后重重摔倒在地上，血晕染了周围的地面。

太快了，众人呆呆的看着有些回不过神。

孙纹纹这时才掠到马云雯的旁边，阴沉着垂眼看了看，便仰起了头。

半空中一只天使显现出来，像是凭空出现，这只是因为天使的速度而造成的视觉假象，即使是这样还是让她瞳孔一缩。

看不出颜色的衣服破破烂烂裹在那具皮包骨的身躯上，很多地方都是露肉的撕口，隐约能窥视到里面狰狞的疤痕，它安静的停留在空中，像是个落魄的乞丐身后却舞动着一双银白的翅膀，那翅膀竟干净的一尘不染随着动作在空中留下细碎的银白颗粒，片刻又消失无踪。

众人很快注意到它手中的那团红色颤动着的物体，血色顺着它的胳膊滴落在地上砸出艳丽的图案。

几个女孩捂住自己的嘴巴，下意识的退后几步，手抖动的厉害。

那是一颗心脏，还在跳动着的鲜活的心脏。

看看倒在血泊中的马云雯，有人终于意识到那已经是具尸体了。

几个队长反映过来，暗打着手势，将自己的队像周围散开了些，距离留的很微妙，既给中间留下了足够的空间又能随时补充支援。

气氛一触即发。

人群中一个圆脸的姑娘突然上前两步，她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瞪大了眼睛嚎了一嗓子：“张洁！！”尖利颤音让人抖了抖。

空中舞动着优雅频率的翅膀似乎停顿了一瞬。

那天使微微的侧过身来，一双冰冷的眼硬生生的止住了王璐璐有些慌乱的脚步。

“张、张洁，我是璐璐呀，你、你。”倒吸了口凉气，她被吓到了。

那双眸子，瞳孔被一层锐利的银白环绕着，只因为跟眼白的颜色接近而容易让人忽略，此时它嵌在了一张已经看不出肤色的脸上，显得唐突而诡异。

身边不断有人在后退，王璐璐懵了，她傻呆呆地看着那陌生并含着杀气的眼神，让她不禁怀疑下一刻就会被撕碎。

那颗被握在手里还在微弱跳动的心脏，像是一道血色的裂缝分割开了她们，让人无法逾越。

冰冷安静，肮脏圣洁，血腥端庄。

眼前极端矛盾的画面，是那样的不真实。

众人面面而视，却只能在对方的脸上找到混合着惊讶的恐惧，那是对危险的一种本能，没有人想在这个时候跑上去认亲，无论她是或者不是。

孙纹纹慢慢走上前，有意无意的将王璐璐半挡在了身后，一股强横的气势弥漫开向着天空压去，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酷：“你走吧。”

天使的目光从王璐璐身上移向孙纹纹，两人的视线在空中胶着了良久，那双冰冷诡异的眼带着一丝淡淡的审视和权衡，最终一拍翅膀，转眼间消失在了一群建筑物之间。

“她为什么不留下？”王璐璐声音有些游离，下意识扯住了孙纹纹的衣服又问：“为什么不留下她？”

孙纹纹扭过头，蹲在马云雯身旁的宋天面无表情站起身来：“死了，心脏没了。”

再次的确定打破了最后一点侥幸和逃避，胆子小些的俯下身呕吐起来，没有人脸色是正常的。

孙纹纹这时摸摸王璐璐的头，淡淡开口：“那是天使，不是张洁，我们留不下她，她也不会留下。”

气氛变得沈默而压抑，在冰冷的空气和雨水中，不少人抑制不住的有些微微发抖，却说不清是因为什么。

突然有人抬起手，语气中饱含着惊恐：“尸体．．．为什么还在？”

宋天离尸体最近，闻言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引得不少人纷纷后退，竟有胆小的女孩叫出声来，就像是点燃了一串炮仗的引线，惊恐的尖叫响彻一片。

“都闭嘴，叫什么叫。”何毅恶狠狠地瞪了过去，发现有几个是他的队员时更加恼怒。

孙纹纹走上前，低头去看那具尸体，只见马云雯神情茫然，眼睛有些凸出来，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看上去让人毛骨悚然。

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吴昊见状，咬咬牙想蹲下身合上那双眼睛，却被孙纹纹阻止了，她俯下身子挺认真的跟那双眼睛对视了一会儿，随后示意几人上前。

宋天上前看了看，依然没什么表情，除了性格使然，马云雯毕竟是他的队员。

何毅有些别扭的靠近了些，虽然刚才叱喝了众人，但让他去对着一具死尸的眼睛看个不停心里也有点不寒而栗，糊弄着瞄了几眼就将头扭向了一边。

其余几人估计也是一样的心理，表情有些抽搐，毕竟长在和平年代，杀杀异类也就罢了，对同类的尸体还没到泰然处之的境界。

末日之后人是死了不少，但死亡后尸体都会消失，眼前这个没消失的此时反而让人有了恐惧，仿佛它会突然蹦起来一般，恨不得有多远躲多远。

倒是那个新来的林泽，大咧咧的蹲下后还将尸体的头部向自己这边移动了一下。

他突然一撇嘴：“这不是天使吗？瞳孔中会有天使的映射，也算诡异了。”

我看，最诡异的是你吧，大部分的人心里不约而同的冒出一样的念头。

吴昊站在旁边扫了他一眼，一想这样的人可能在未来很长时期内是归他管的，不由又有些头疼。

孙纹纹突然起身拉住吴昊退开几步，控制着异能丝，将马云雯的尸体束缚住说道：“张扬，立刻烧了它。”

林泽吓了一跳反应极快的退后躲开。

看着他的速度，孙纹纹目光闪了闪。

被点名的张扬只觉得额角一抽，有些迟疑着，刚要上前却被刘陆一挡：“还是我来吧，我来更省事。”

刘陆的黑火所到之处连灰烬都不会留下，孙纹纹点点头，一道黑色的火焰如温顺的水流从他身上涌出，速度极快的向着尸体轻轻附了上去，转瞬间地上便干干净净。

张扬对刘陆感激的点点头，毕竟焚尸这个工作不是一般人马上就能接手的。

所有人心里都莫名的松了口气，只有林泽若有所思的盯着被黑火焚烧过的地方，那里几根异能丝正在逐渐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