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表演！”大公绷着脸，他佝偻的坐在镀金的铁王座上，蜷缩在一堆裘皮里，枯瘦的手臂从其中伸了出来，挽过了他那黑铁制成的权杖。

“并进献黄金，大公。”

“并进献黄金。”大公漫不经心的附和说。

马洛将他一路拖过来的大木箱打开，尽量表现得慎重且充满自信。由于周围的人全都充满敌意，马洛感到了有些孤立无援，就像是他第一次驾驶着战机翱翔于无边的宇宙之中一样。不过唯一不同的是那时候他还有他的战友，而如今，他的同胞们则全部锁在了阴暗潮湿的地牢里。

所谓的御前顾问们头戴可笑的假发围成一个半月形，都在以极不友善的目光瞪着他。其中最引人瞩目的一位，那便是大公旁边一个身材高瘦，长相精明的年轻人，之前马洛就曾经有幸见过他——裘德·德雷西恩，看衣着他不单单是一名官员，而且是一位富豪。

这个人可不好对付，马洛之前在第一次面见大公的时候就曾经见过他，当时就将他列为了自己的头号敌人，所幸估计是碍于当时气氛，这个叫裘德的贵人并未开口发难。

但是今天可就不一定了。

大厅外侧，是大公特意为今天而调过来的一小支禁ｗｅｉ军，马洛的核铳与电脉枪全都放在自己的战机上而没有带来，而且他估计仅从进殿之前的搜身来看，即使是自己今天带来了也恐怕绝对无济于事。所以这一次，他只能向圣灵祷告，希望自己这台粗糙而又简陋的机器，这里面的Ｖ字硅管能撑得住。

“这是什么？”大公看到马洛面前放着的这块儿怪模怪样的铁疙瘩，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这是我自己制作的一个小装置，大公。”

“显而易见，但我要问的并不是这个。我真正想问的是，你这个东西莫非就是来自于你那个世界的妖术道具之一？”

“它的确是使用电力驱动，”马洛的回答严肃而谨慎，“但是你们在场的任何人都不必触碰它或者是与它有任何的瓜葛，全程都是我一个人在操作。一切的后果与圣灵的惩罚，全都由我一个人担当。”

大公听罢，如临大敌似的朝着机器挥舞着手里的权杖，嘴里还念念有词，似乎是在咏诵能够褪除不详的咒语，右边那位名字叫裘德的贵人探身靠近了大公，他的一脸红髯险些扎到了大公的脸颊，大公显露出厌恶的表情，耸耸肩膀将他甩开。

“这个邪恶的东西，”那富豪厉声询问，“和你想要解救的那些叛徒有什么关系？”

“利用这台机器，”马洛解释说，同时将手轻轻放在上面，抚摸着顶部光滑的聚酯盖子，“能将您扔进来的铁块，变成品质上乘的黄金。人世间只有这种东西，能将铁——卑贱而随处可见的铁，大公。变成闪闪发光、沉甸甸、黄澄澄的纯金。”

马洛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嘴巴是如此的笨拙，在服兵役参加战事之前，他原本就是一个业绩突出的星际销售员。那时他推销起自己的产品，能让废纸变成钞票，能让沙粒变成钻石，但是如今自己看来，他在这里却是笨嘴笨舌并且说出的东西词不达意，就像是一艘中弹的飞船一样摇摇欲坠。但是幸亏似乎大公对他刚才所说的话从整体上就不是太过在意。

“哦？是吗？那么你要给我们看的，就是传说中的点金术喽？”大公脸上的皱纹如同蜘蛛网一样抖动，“不过我可是要提醒你，从前有些愚人曾经也是自称自己拥有这种能力，但是他们都冒犯了神圣，最终咎由自取。”

“他们没有成功？”

“没有。”大公显得有些幸灾乐祸，“人力改变神创造出来的东西本身就是一种罪过，这是逆天的行迹，是神灵所不允许的。所以这种渎神的行迹必将蒙受失败的阴影。好了，不管怎么说既然你有自信将这个丑陋的东西摆在这里，那么理应会做出一些不一样的举动，就用我的这根试试吧！”说罢，他用那权杖敲了敲地面。

马洛险些笑出声音，虽然这个大公看似义正言辞的说了这么多，但是他从心底里却依然期盼着自己的装置能发挥作用，这就好办了，历史上的宵小之人都是依此来打开可乘之机的。

“大公。”马洛恳求道，“我的这个装置过于狭小，装不了这么长的东西。”

大公闪烁的小眼睛巡视了一下便停了下来，“斯密戈，把你的皮带扣给我。快点儿，如果弄坏了我会赔给你一个新的。”

皮带扣从众人的手中传递了一圈，最终落入了大公的手里，大公用一只手抚摸着它，并且细心的掂了掂重量。

“拿去。”说完，他将皮带扣丢到了马洛面前的地板上。

马洛将皮带扣捡起来，并将它的扣锁打开，小心翼翼的放到了阳极屏的正中央，对准了上面的辐射发送器。以后的操作会日趋熟练，但是第一次可绝不能出现什么差错。

合上盖子打开开关之后，那机器就发出了一阵嗡嗡的声响，并伴随着一股塑料烧焦的臭味，这过程足足持续了十多分钟，周围的大臣纷纷避之不及，那个富豪又将脸凑近大公向他进言，大公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不久，机器不再发出声响，但是怪味儿却还是久久不散。

马洛将机器打开，从里面飘出了些许黑烟，但是除此之外，什么事儿也没有，黑灰色的铁质皮带扣真的变成了黄澄澄的了。

“请看！”马洛抑制不住自己心底的喜悦，像一个胜利者一样高举着那块黄金宣布，而后又将身子放低，将那个黄金的皮带扣双手奉向大公，“可能有些烫手，”他说，“毕竟是刚出炉的金子。”

大公没有笑，他不拿权杖的那只手紧紧握着黄金，表情凝重。

“各位，这绝对是百分之百的纯金。如果在场的有人想提出质疑，你们可以使用任何一种或化学或物理的方法来检验。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它与自然形成的黄金别无二致。所有的铁都可以如法炮制，即使是生锈也没有关系，掺杂了一些杂质也是允许的。”

马洛滔滔不绝的说了这么多，只为了打破此时大殿里的沉默，他不想让大公觉得自己现在很洋洋得意。马洛紧盯着大公手里的那个金皮带扣，不管怎么说，这东西已经足以证明了一切。

当大公终于缓缓的伸出了手，那个富豪却突然气急败坏的高声叫道：“大公，这块黄金的来源不干净！”

“大公，烂泥巴里也能长出娇艳欲滴的鲜花。”马洛立即反驳说，“您从贸易中转站购置了很多来自遥远银河的各式各样的日常用品，与宇宙中形形色色的人做交易，但却从来不会过问它们的来源——到底是从列祖列宗祝福过的传统机器上生产，还是从什么以亵渎神灵的ｙｉｎ技奇巧为原理运作的仪器里冒出来的——别怕！我并非要将机器送给您，而是仅仅是想献上这块儿珍贵的黄金。”

“大公，”富豪焦急的捋着自己的胡子，“对于未经您的允许，背着您制造邪恶之物的外邦人，您的确可以网开一面，也不必对他们自身的罪恶承担责任。可是这块冒牌的黄金，它却是通过改变远古圣神的意愿、经过了您的同意、又当着您的面制造出来的，假如大公您真的接受了，这可是对祖先圣灵的大不敬。”

“但是黄金就是黄金。”大公用犹豫的口吻说，“同时也是用来交换一群犯了重罪的猪猡。裘德你太吹毛求疵了。”虽然如此，大公还是把手缩了回去。

马洛眨了眨眼睛，说道：“大公的睿智仅次于大公的长寿，您可以好好考虑一下——仁慈的宽恕一个异教徒，不会对祖先造成任何的损失，但是另一方面却可以用这些黄金好好的装饰祭祀圣灵的宗祠。而且，即便黄金本身的来源是邪恶的，但是黄金依旧是黄金，大公用这些黄金用在这么虔诚的用途之上，这些黄金的邪恶，自然也就会随之消失。”

“奉我祖父的遗骨之名，”大公显然最终坚定了信心，发出了尖锐的笑声，“裘德，你觉得这个年轻人怎么样？他的话很有道理，并且和我祖先所说的一样有道理。”

裘德见到大公如此，自然不敢反驳，只得以沮丧的声音答道：“似乎是这样的，大公。只要这个道理不会被‘邪灵’所利用就好。”

“我有办法能让你们安心。”马洛突然开口，“请把这块黄金拿来供奉到你们祖先的圣坛面前，同时将我扣留一个星期。如果一个星期之后没有任何不详的事情发生——那自然就表示祭品被接纳了，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办法呢？”

大公站了起来，想看看还有没有不赞同的人，结果群臣当然纷纷表示同意，就连那个叫裘德的富豪，也只能干瞪着眼珠，僵硬的点了点头。

马洛微微一笑，心中感谢着意识主义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