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的议政厅并没有马洛想象中的如同他那郊区行宫一样辉煌宽敞，而实际上，这里则更像是一个小型的家庭聚会。房间不大，算上大公在内一共二三十人就已经将大半个议政厅挤得满满当当的了，所以这一次，马洛就只能站在靠近门口的地方。

而且这一次，马洛才有机会好好的观察人们口中无不振臂赞颂的“神圣大公陛下”。

大公的个子十分矮小，脑袋萎缩如同一个桃核，脸上如蜘蛛网一样稠密的褶皱的确要比之前端坐于高台之上看得清楚，稀疏纤细的银发在脑门儿上随着他身体的动作微微颤抖。这个大公的年纪的确应该比祭司大很多，马洛细心的揣测，虽说之前与大公对话的时候，马洛可以清楚的体会到这个大公的气度作为一名执政者的确是不凡的，但是这并不能就证明一个年老体衰的大权在握之人不会有多疑刁钻的性格。

“你又来了，异邦人，”大公眯了眯眼睛，“不！先别说话，听我说！”他再一次雷厉风行的遏制住了马洛的主动权，“可见你们邪灵的子嗣并不懂得什么叫做适可而止，我以为我在纸上写的已经很明白了，我希望你可以老老实实的，或者换句话说：‘我命令你老老实实的，就呆在村子里，一辈子给乳牛挤牛奶。’”

除了大公之外的那二十几个人都不怀好意的笑出了声，但是大公本人却并不以为意，之见他用铁权杖敲了敲地，示意手下人闭嘴，而后又接着说道：“我受不了阿谀奉承的话，也听不出饶有深意的威胁，而且说句实话，我并不认为一群猪猡能够自己研发出污染圣粮的邪恶物质，我完全可以现在就将你逮捕而理由就是你，马洛，作为邪灵之子的你蛊惑无知愚蠢的猪猡们，将他们原本就肮脏有罪的灵魂卖给了邪灵。”

“将你和这群叛徒关在一起！”临末。大公气势汹汹的又加了这么一句。

“大公，”马洛轻声的说道，“我并不想恭维您，因为您的智慧与您的寿命一样绵长；我也没有本事去威胁您，因为我不过是一个来自于蛮荒世界的普通人。我的确生而有罪，但却无法得到邪灵的器重，所以我又怎么能够帮助您的子民背叛邪灵呢？这与我并无半点儿好处。”

“你巧舌如簧，马洛先生。”大公漫不经心的玩弄着自己手中的那根铁棍，“但是你可曾知道：‘再多的诡计也比不上一双铁拳’这个浅显的道理？显然你并不了解，这也难怪，毕竟你不属于我们这个地方。”

接着，他又说：“你要知道，身为倒戈邪灵的叛徒是要付出什么代价吗？我们将不得不遵从圣灵的指引，将他们鲜红的心脏献祭在神殿之前。”

马洛心中一颤，他瞬间想到了丽图那孩子，“死亡是不可逆转的……一定还有别的解决之道——不是么？”

大公用他那亮晶晶的灰眼睛扫了马洛一眼，“你们这些人啊，猪猡们背着我可干了不少违背圣灵教诲的事儿，把这些事情算上，将他们活活扒皮都不为过，但是我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放纵。你看，至少我不相信这些猪猡如同他们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贫穷，你和他们厮混了这么久，自然是最清楚的。”

“这，”马洛有些听不明白了，“我并没有让他们学到什么赚钱之道，而且那种东西……”

“你们邪灵的方式我不感兴趣，而且也一文不值。”大公打断他，并用一种意味深长的腔调，“我是说，别的值钱的东西，村寨里肯定窝藏了不少，我又不可能亲自去找。”

马洛却着实听不明白：“尊敬的大公，我实在是不明白……”

“你这是在叫我主客易位，”大公无奈的摊了摊手，“让我自己报价这种事情我可从来不会干。你得知道，我们费泽木公国的律法十分严格，不会因为受刑者是‘猪猡’而加重，也不会因为受刑者是‘灵人’而减轻……”

“我想请求大公，”马洛只得无奈的说，“请容我与这些囚犯见上一面。”

大公冷冷的说：“根据我们的律法，死刑犯在执行死刑之前不能与任何人见面。”

马洛的心里紧张到了极点，他看着大公，感觉就像是在薄冰上挪步：“大公阁下，”他吞了吞口水，试图去活动僵硬的舌头，“即使是这些人生而有罪，也请求您在他们回到主宰一切的圣灵怀抱之前给予一丁点儿的施舍吧。也许原本应该坠入地狱的人，在您的仁慈之下能够荣升天堂——这对您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善德呢？”

大公狐疑的看了马洛一眼，“你也信仰圣灵？”

“我在这里深刻的认识到了我旧时信仰的粗鄙，”马洛义正言辞的说，“我是心甘情愿的遵从圣灵施与我的教诲。”

这位费泽木公国的统治者，自诩为伟大圣灵后裔的大公紧咬着下嘴唇，低头沉思，最终又喃喃自语道：“在灵魂回归吾等祖灵怀抱之前，任何人都理应做好准备，我只是想不到，一个异邦人竟然也能做到如此的虔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