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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愿望之不可思议国度
作者:素和御   |  字数:6090  |  更新时间:2012-07-13 18:45:40  |  分类:

都市小说

哒、哒、哒……

夏莫语小心的扶着烛台一步一步向下走着,只觉得走了很久,脚下的路也没有要变一变的意思,始终是两面墙围着向下的阶梯。平淡无奇却又诡异无比。

没有尽头的黑暗与不知前路如何的行走让夏莫语握紧烛台的手心满是冷汗,几次都想推翻自己刚才那愚蠢的决定,现在就倒回去。可是走到现在,连倒回去也需要足够分量的勇气。在这座自己从来就没有办法完全掌控的宅子里,夏莫语没有办法战胜内心的恐惧。外面的风雨雷电如同被这面厚实的墙壁隔绝,传不进一分一毫,可是就现在而言,能够听到那些声音反倒不让人那么紧张。

黑暗和安静,太安静了,那几乎会把人逼疯……

明明走得很慢,时间也不算太长,夏莫语却觉得很累。停下脚步试图镇定自己的时候,仿佛刚跑完一场马拉松,额头上和后背上都是汗水,喘的很厉害,巨大的心跳声“砰咚砰咚”地撞击着耳膜,让她感到恶心想吐。

背靠上冰凉粗糙的墙壁上,夏未语把手背放在额头上,无意识的盯着头顶上方的砖墙发呆,以为这样可以让自己放松一点,实际上摒除那些可怕的想象,她的确冷静了许多,可是紧接着,她就听到一些叽叽喳喳的声音,像是很多人凑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聊天,而后突然变成了一首被唱的乱七八糟的歌。

夏未语身体一僵,把手从额头上拿了下来,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神经再一次绷紧,她疑惑的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走了几步又停下来。这个时候,传进的耳朵里的歌已经渐渐变得顺畅,稍微凝神细听,就能听到奇怪的歌词。

翩翩起舞的姑娘们啊,

提着水壶的小伙子们啊,

早早的起床吧,

太阳、晨露、空气,

剪刀、水壶、美丽的礼服,

尊贵的女王陛下住在花朵的宫殿,

我们正为她照顾着世间最美的花园……

小小的光点从漆黑的楼下一个接一个飘上来,起初并没有注意到那是什么,等渐渐接近了才发现那些散发着柔和光芒的东西是一个个提着水壶拿着剪刀,长度仅有食指高度的小人。大多数的小人都衣着华丽,嘴里哼着歌,走起路来像是在跳舞,他们排着队慢慢从楼下飘上来。

石化在原地的夏未语丝毫没有打搅他们的好兴致,那些小家伙甚至在走到她面前的时候认为她挡着了路,直接当场一跃从夏未语的肩膀上翻了过去,落地以后还洋洋得意的摆了个双手侧平举的姿势,引得后面跟着来的小人们竞相模仿,完全不把这个杵在地上的人当一回事儿。

虽然每一张小脸都长得十分精致耐看,但是要区分它们的性别其实不难。男性小人都戴着一顶比自己的脑袋大好几倍的帽子,上面手绘着各种各样的图案,小手上拎着金色或银色的水壶。女性小人都穿着长及地面的公主裙,头上戴着蕾丝发带,细细的胳膊上挂着精巧的剪刀。

夏未语在这么欢快的气氛中僵立了一会儿,木然的一巴掌打翻一个站在自己肩上翻跟斗的小人,拎着她的后领拿到眼前。

“什么东西?”

只是依照自己的疑惑诚恳的问了一句,却像说出了什么咒语,周围一瞬间静了下来。可怕的静谧中,夏未语手中的小人“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声音也细细的,像是小猫崽在哼哼。夏未语之所以还能保持着超乎寻常的镇定,就是因为她看不出来这些东西有什么杀伤力。哭哭啼啼的小人从她的魔爪里挣脱出来,其他的小人也乱成一团,你推我我挤你,不到半分钟跑得干干净净。

夏未语无辜地捧着被咬了一口的手指,心想,该吃惊的也应该是我吧。

的确。她回忆起来,自己小时候也能看见这些奇怪的东西,因为那个时候还小不懂事,所以是欢欣雀跃的,可是后来她发觉,每次和爷爷奶奶说这些事的时候,两位年过半百的老人看向她的目光就会不同寻常起来。年龄再大些的时候夏未语就知道,那两双浑浊的眼里装着的是悲凉和无奈。是为什么呢?看见它们不好吗?没有得到任何责骂的夏未语很疑惑。很疑惑,但是早早就懂事的她并没有傻傻的跑去求证这些问题答案,后来为了不让爷爷和奶奶伤心,年幼的她开始无视这些东西,它们对她打招呼对她微笑她都视若无睹,不知道是不是这样笨拙的办法凑效了,久而久之,她真的再也没有见到这些奇怪的东西……

后悔吗?诚实的说是有一点,毕竟那是年幼的自己唯一可以无顾忌说话玩耍的对象。

夏未语自嘲地笑了笑,人放松下来就觉得特别困,比起自己平常的入睡时间,的确是很晚了。她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准备还是回去,回不了卧室,在客厅将就一晚也行。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微弱的脚步声,带着轻快的回音突兀地响起。因为过度安静,所以细微的声音被无限的放大了。

经受刚才一吓,夏莫语的神经变得十分敏锐,在脚步声出现的一瞬间就察觉到了,她微微侧着身子,原本放松站立的身体挺得笔直而僵硬。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手里的烛火也被传染到了她的不安,跳动不停。她压住自己的呼吸声,捕捉回荡在周围的回音。声音的来源是哪里?是前面还是后面?声音在……

就在她的身后!

夏未语的眼睛倏地睁大,心脏不规律的跳动让整个人都在颤抖。不要这样吓人啊……怎么可能会从后面来人?后面不是只有一个入口吗……谁敢在大晚上跑到宅子里来?夏未语处在想不明白的疑惑和恐惧中,就在这个当口,身后的脚步声顿了一下,加快了速度,欢快跳跃着朝着她的方向接近。她不敢再在原地等下去,一转身就往下面跑。飞快地奔跑,有时连着几个阶梯跳跃,被绊到了也还依着向前倾倒的惯性继续跑,为了不让后面莫名诡异的声音追上她,她的步伐十分凌乱。

即便这样,穷追不舍的脚步声依然渐渐逼近。夏未语不敢放慢奔跑的速度,即使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就跟在自己身后,也不敢回头去确认,所以同样也不曾去注意自己脚下的路……

全身心的注意力都放到了身后,脚下却一个踩空。脸上还残留着恐惧,突兀的混进去一丝莫名,她的心跳在这一瞬间似乎停止了,烛火跳动,“噗”的熄灭。一片黑暗中她倒立着快速跌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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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哪里?夏未语疑惑地环顾脚下一片瑰丽的大地。

海市蜃楼?身体的感觉怪怪的,好像丢失了肉体应有的那份重量。夏未语看了看自己的手,有些紧张的想,她该不会是已经死了吧?掉进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还活着的可能性的确不大,但这太讽刺了!被自己住了十几年的家“杀死”……

研究不出来自己的身体死前死后有什么区别,夏未语放下了双手,打量自己所在的地方。

阳光正好,清冽的风从远方而来,把这一片广袤无垠的草野吹起了绿色的波浪,葱郁的小草低低跪伏在地,似拜见厮守于此地的神祗,空气里含着清甜的味道,这感觉像是站在夏日的庭园,包裹着宅子的鲜花全部盛放,争奇斗妍,被笼罩在这样一个氛围里实在是一种享受。

但夏未语惊奇的发现,这里的花和自家庭园里的花完全是两个模样,它们每一朵都长有三层楼那么高,而且一朵朵长相离奇的花朵都有一种奇怪的美丽。

比如这一边,花瓣的颜色是尼罗蓝色的,整朵花像是舞女三百六十度旋转时盛开的裙摆;再比如这一朵,这一朵花由成千上百种款式独特的鞋子组成,从时尚的高跟鞋到复古的绣花鞋,应有尽有;再再比如,那朵七彩流转的花朵,散发着丝丝甜香味,夏未语掰下一片尝了尝,居然是糖果做的!

自己好像站在某个奇妙的百花艺术展上,只不过参加这个展览会的人要不没来,要不就她一个人。

“很漂亮?”陌生的男中音带着让人依赖的温和笑意。

“很漂亮。”夏未语如实回答。

“这里是小精灵的花园。”

本来不想发表意见,却在听见这一句的时候,脱口而出:“真是大得离谱的花园。”这话并没有一点恭维的成分,这座花园的花那么高,土地那么宽广,容纳了高山,还有溪流……

耳旁传来低低地笑声。

夏未语这才惊觉到有人在和她说话。这并不能怪她,因为在那一天之后的七年里,都没有人再和她交谈过。循声望去,一张斯文和善的脸庞映入眼帘。面前从容而立的青年男子个头十分的高,夏未语自己也有一米七的身高,但是站在这个青年的面前却要仰着头才能看清他的脸,首先在气势上就输了对方一截。

长长的黑色风衣恰到好处的收敛出他挺拔瘦削的身材,鼻梁上驾着一副银框眼镜,薄薄的镜片后双眼闪着睿智的光芒,看外貌明明不过二十五、六的青年模样,面上的笑容却像水一样充满不可思议的力量,在软去他人防备的同时,直朝弱处进攻。

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让夏未语面对外人的态度像刺猬的刺一样扎人,她警惕地看着来者,口气不善:“你是谁?”与此同时,心里在最初的错愕过后转了好几个念头,她不断地揣测着青年的企图,问话间不着痕迹的向后退去,只等这个人一有不对劲的地方就转身逃跑。

青年似乎没有想到会遭到这样露骨防备,明显一怔,看向夏未语的目光顿时复杂起来。他惆怅地长叹一声:“未语,我只是来看看你……”

去掉姓氏的叫法按理说应该是很亲密的人才会叫的,夏未语已经好几年没有听到了,这样的叫法从这个明明陌生的人口里说出,却没有丝毫的违和感。这次换成夏未语愣住了,青年话里的伤感让她半晌没能说话,刚才的怀疑被这一声叹息搅得烟消云散,只剩下些微的心虚让她感觉自己可能做了很不好的事。

失神了一会儿,又听到青年重新开口,却是在介绍所谓“小精灵的花园”了。

“小精灵所养的花和我们养的花大不相同,这里的每一朵花都代表着一个人,它的花开花败就是某个人一生的映照。小精灵能负责的只有修剪枝叶和除虫浇水,尽量的照顾和保护它不受外界‘恶’的干扰,可是最终将开出怎样的花仍然是由花朵自己决定。为了开出美丽的花朵,绽放出与众不同的一生,要自己努力的汲取养分,吸收阳光;也有花朵自己拒绝小精灵的照顾,不吸收水分、不修剪枝叶、不接受阳光,最终成为路边的杂草,以衰败结束一生,”他带笑看了眼若有所思的夏未语,突然发问,“想知道吗?花园里哪一朵是你的花?”

夏未语抬头看了看他不知好意恶意的笑容,环顾着眼及之处上百种花朵,反问回去:“你觉得未来可以改变吗?”

“这个嘛……”青年顿了一下,笑着答道,“我觉得可以。”

“是吗,我的想法和你刚好相反。我认为人的命运是一开始就注定好的,我们只是按着某个特定的轨迹走,而且最终站点一定是死亡。所以你的问题,我的回答是:不,我不想看。”夏未语说完就准备离开,青年的话却止住了她离去的脚步。

“找了那么多借口,是因为没有勇气吗?”

是错觉吗?总觉得这个人很清楚自己的痛脚在哪里,而且逮着哪儿踩哪儿。夏未语不想承认的是,她的确被这句话刺激了。

“我说了并不是这样……”

“那你还是不敢去看?”

“……你带路。”

青年没有介意她的无礼,仍旧笑如三月春风,长长的风衣掀起一角,他转身朝着一个方向率先迈步,夏未语随后。

绕过美丽古怪的花朵,淌过一条小溪,低头是细软的葱郁草地,抬头是蔚蓝纯净的天空和漂浮着的看起来就很柔软的白云。很久没有见到这样好的天气了,这让夏未语无法再死板的专心于走路这件事,东看看西瞅瞅,不自禁地放慢了脚步。

当然也有一点赌气的成分,不甘心就这样被前面这个奇怪的青年男子牵着鼻子走。但是在慢慢走了一会儿之后,夏未语才发现自己多么幼稚,前面那个人犹如后面长了眼睛一样,修长有力的双腿配合着她的步伐放慢了速度,并且时不时的用风趣的语言对她讲解身旁一些奇怪花朵的来历。就好像她没有闹别扭刻意去关注其他的事,依旧不紧不慢的跟在这个人身后。

饶是不常接触人群的夏未语也察觉到了自己在他面前变现幼稚,后面的路因为她的配合走得飞快。

“未语,我们到了。”

听到这句话,夏未语本想说不要叫得那么亲密,却被面前那朵静静舒展的花朵堵住了喉咙。呈现在眼前的是一朵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的花朵,在一堆高大的花朵之间显得格外可怜的样子,卑微的缩成一团的花上面扎着尖锐的刺,最令人吃惊的是它的颜色,是透明的。

一路走来,什么样的颜色都看见过,独独没有见到这种不能称之为颜色的颜色。

夏未语张了张口,想问出心底的疑问,却不知道为什么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青年似乎看出了她的犹疑,淡笑着在她身后说道:“不用怀疑,这的确是属于你的。至于它的色彩,即使在精灵花园的历史上那也是绝无仅有的,所以我无法对你说什么。”

“未知的……是吗?”夏未语低低的道,“那我现在已经看过了,还有其他的事吗?没有的话我要回去了。”

“没有什么想说的?”

“没有。”

“也没有什么想问的?”

“没有。”

青年叹了口气,似乎拿她的倔强没有任何办法。

“未语,”他把骨骼分明的大手压上她的头顶,“不要伤心,这说明未来不是一层不变的,你、我们,都要去相信奇迹。”

夏未语没有躲开那只温暖的大手:“突然之间被一个陌生人教唆相信这样不切实际的东西,你认为我会乖乖的说‘好’吗?”

“你从来就不算乖巧的孩子,但是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知道我想要告诉你的。而我,”大手在夏未语的发顶轻轻揉了揉,“也只是来告诉你你应该知道的,剩下的只看你有没有足够的勇气去相信。”

冷冽的风不知疲惫的吹动花园里的植物,牵起睡裙的一角,远处不知怎得隐隐现出水墨色的山的轮廓,三层楼高的各种花朵在夏未语的眼里模糊而遥远,她使劲眨了两下眼睛试图让视线清晰起来,耳边却又出现窃窃私语。

“人类,有人类在这里……”

“是刚才的人类……”

“谁带进来的?难道是……”

“笨蛋!别乱说!”

“怎么……”夏未语下意识地回头,“……回事?”

人……不见了。包括刚才落在头顶的手,一并消失在了空气里。

一阵带着潮湿气息的大风压制住适才清甜的空气,把夏未语没什么重量的身体吹得站不住脚。她抓住近旁一片圆形的叶子,稳固身形。谁?谁在说话?

“赶出去!把她赶出去!”

“这样做行吗?”

“闭嘴!人类在这里对谁都不好,被发现了,即使是那位大人也……”

幻听越来越严重,夏未语甚至听到了海浪呼啸而来的巨大声响,她的身体像风筝一样被吹起在半空中飘荡,只有紧紧抓住手里叶片的一角才不至于被吹走,慌然无措下她又低头去看那朵透明的花,惊奇地发现一行绿色的字黏在花面上。

她立刻眯起双眼,紧张地辨认。

——冬至的这一天,带着深信不疑的态度站在钟楼正下方,待夜晚十点钟声响起,将愿望飞快说出,如果迎来冬至初雪,则愿望实现。

海浪的声音震耳欲聋,当她沉浸在这行字的意思里的时候,远处水墨色的山居然近在咫尺——不,有点不对……

这哪里是她所谓的山,而是张牙舞爪冲过来的水!

同一时间,温顺的小草忽然暴长,长过了花朵的身子弯到夏未语的面前。

一切声音消失了。

有成千上万的人,对她说出同一句话。

“离开!”

“离开。”

“离开……”

大水挟着雷霆之势沉重地压了下来,她张嘴想要尖叫,但是很快便被大水吞没了。周围变得一片黑暗,夏未语听到自己带着奇异的金属质感的呼吸声回响在一小方天地,剧痛的头让她没有办法想些什么。浑浑噩噩间,只感觉自己在水中沉沉浮浮,被巨大的水流拉着扯着送到了明亮的地方。

第二天早上,夏未语在舒适柔软的床垫上醒来,一瞬间的头晕过后,她猛地惊跳起来。窗户上残留着昨夜的雨水,被洗刷过的空气格外清新甘甜,毫发无伤的身体和依然好好放在抽屉里未燃过的蜡烛,似乎昨晚的一切只是一场梦境。

后来她试图找出那副逼真的画像、那条通道、那里面出现的小人和花园,可是怎么也找不到,那道墙真的只出现在那个停电的雷雨夜,此后一无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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