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

与陆大远熟识，并非难事。

兴许尹老师对我表现不满，她将我职位撤掉，让我坐教室最后排。这样我和陆大远，实际只隔了一条过道。

“学习环境不那么重要。”他说。

我回答说：“人都受环境影响。”

他像一个成熟小青年，揉动紧闭眼角，笑说：“是不是跟暴涨的龟｜头，塞进去一个足球，那么有压力？”

我听到这样的形容，心底被触动了某种罪恶的欲念。他似乎忘记被教导主任侮辱的事，盯着我尴尬的表情，莫名奇妙的大笑起来。

当天深夜，我们躺在他家山头的草地上。

陆大远用树叶吹奏小调。

他歪歪扭扭的舞动双脚，学着原始部落的舞蹈。那动作幅度极小，非常简单、明了，加上他英气逼人，整个人看上去干练有精神。

到８点钟，两人玩的累了，躲在一排白杉树底下捉知了。

在树的尽头拐角，我看见一座孤伶伶的房子，坐落山腰。它窗户紧闭，墙基杂草丛生，斑斑驳驳。整幢房子清冷、阴森，似乎被遗弃多时。

我好奇的问：“这是谁家房子？”

“我奶奶家的。”

陆大远说，“我爹说要拆掉，房子一拆，奶奶就回不来这里了。”

“她去哪儿了？”

“上海大伯家，实话说，大伯本想去打点关系，却被我爹拒绝了。”陆大远嘟哝说。“我大伯读完小学，流浪多年，在那儿经商买了房子把奶奶接去。”

我说：“为啥你爷爷还在老家？”

陆大远似笑非笑着说道：“我爷又老、又丑，奶奶还和他在一起做什么？”

２

限于阅历和知识，我那会儿并不能把这次谈话，和十几年后，陆大远离开家乡的事实联系起来。

事实证明，没有任何事情，会毫无预兆的突然发生。

认识陆大远不久，我愕然听说他家起火了。

到他家时，那栋冷清的房子消失不见。

他奶奶家那片院子，烧的只剩断墙残垣。

据邻居说，昨天深夜，火势漫过屋后小树林，连带白墙黑瓦的小学，也被灼烧成灰烬，余下斑斑点点的灼痕。操场也被烧的稀烂，散发着强烈的塑胶恶臭。

陆大远的爷爷，没能出来。

他小姑被人抬到了外婆家，她恢复知觉后，紧紧抓住外婆的手不放。兴许伤势太严重，她整条肩膀像被什么东西划破。

可能，过几天就喘不动气了。

几天过去，警察终于赶到村子。

他们勘察一番现场，始终没有找到证据证明他杀的可能，于是以意外事故的说法登记名字，再无后讯。

我和陆大远默默地，在失火地点站了良久。

“大远，我想和你说话。”我说。

“关于我爷爷的事吗？”

陆大远漫不经心的说，“其实没什么，爷爷早年为了奶奶放弃当村官，素来清贫，如今还点蜡烛生活。老爹不咋和他说话，我也不好劝啥。”

我和他不约而同的猜想，爷爷对世事无常感到颓然，因此才推倒烛台，葬身火海，可这仅仅只是猜测。

毕竟，没有人知道，一个死去的人前一秒想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