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

我承认，那一刻我心智有些崩溃了。

不必感到奇怪，当我信任和熟识的人向许茹芸说脏口，以及用纸屑羞辱她时，我亲身体味到那种攻亵和震惊。

我知道我不是许茹芸。

但我挺直了后背，眼睛一眨不眨的死死盯着康伟成。

他没有离开教室，而是急匆匆从我身边走过，我盯着他的眼睛，渐渐失去了理智。即便我如何冷静，也分辨不清眼前的人，究竟是谁了。

“康伟成，你怎么这么流氓！”我高声问道，激动的直打颤。

“你管的着嘛你！”康伟成转身，眼神十分不吝，冷声回答说，“你学你的习，我发现个女神经病，还不许我给劲骂吗？”

我心头火起，执拗劲也上来了：“她怎么你了？你凭啥说别人！你以为你自己是甚么人，班主任？还是疯子？”

“说我是疯子，你他妈的才疯！”康伟成急了，“不知道谁死皮赖脸的缠着我，还叫我到他家住。”

“康伟成你有病吧你！”

我气的直发抖，心脏一下子憋住了：我甚么时候赖你了，是你自己不想回家，我哪里对不起你了。

“我他妈就有病，有本事你别搭理我啊，你装什么好人！”他恶狠狠的咒骂，使劲朝我挥舞着拳头，接着扭头便走。

“去死吧你。”

我眼泪差点夺眶而出，闷声坐在凳子上，许是气血不畅，我使劲用右手按住左手，却发现双臂没有知觉了，可能是后遗症复发。

我不肯再说一句，只狠狠盯着他，眼看着他消失在教室后门。

那天下午，此事再次惊动了班主任，她握紧我的手，使劲揉搓，足足用了半个时辰，屈闭的五指才终于伸展开。

她轻拍我胸口，问明事情原因后，便亲自去提溜康伟成，叫他跟我道歉。

然而，康伟成一声不吭，就当不认识我一样。

我眼瞅着他无法言语，想不出他长了什么心肝：“难道我在他心里，就是个附属品和垃圾么？”

时至今日，我依然无法释怀，我确信无法预测事情发展的结果，于是，我只能试着问问自己，故事开始的原因。

２

路上下起了大雨，我低头钻进雨里，浇透了身心。只有全力投入奔跑，。

我排解着心头的烦闷，便是天公落泪，也洗不干净。

回去后没有见到康伟成，理所当然的认为这人从未出现，我意识到自己受到了刺激，偏执的不去想他。

临近傍晚的时候，林磊穿着浅色大衣，里面贴身穿着灰色衬衫，呢子裤脚像是没洗干净，一溜小跑进了院子。

他要求拿到康伟成的衣服，厚颜无耻的围着我转悠，说：“吆呵，改伢子，好久不见，你长的咋跟妖精似的了。”

我本想热情的跟他打招呼，现下却遭了寒碜。

我厌烦透了他的脾气，直接想摆脱掉他，于是说道：“你不去找你弟吗？”

林磊气冲冲道：“去不成了，就因为那小子作死离家出走，老爹说，庄稼地里插芹菜棚没人干，我不能出去了，要是以前，可能还得康子拾掇。”

“那你们甚么都不管？”

“管甚么？他有时去跟小混混偷东西，有时鼓动人闹事，你又不是不清楚，在小县城打游戏，看皮影戏，玩花灯，耍龙队，他愿意呆哪呆哪儿，要不说他那德性，就是闹事的主。这不，那天还说去电影院，结果路上被人截上，被几个混混拽到棒槌地里，脱光裤子，操了一顿屁股，啥火性都冒出来了。”

“你刚说啥？”我心里咯噔跳了一下，一阵愣神。

“操他妈，那天我还差点给人捅嘴了。”林磊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眼神幸灾乐祸，“你不他哥们吗？要说你最清楚他跑哪儿去了。”

“你丫是人吗你！他可是你弟。”我又惊又怒。听他口气，当时他显然也在场，居然没上前阻止。

“你懂个屁，他们几个壮汉，我上去不是找死？再说他又不是我亲弟，我管他死活。”林磊轻蔑的回了我一句，拎着包裹便走出北屋去了。

我被他噎的吐不出一个字，胸口像是堵了一块大石头，眼前视野越发模糊。我神色慌乱的忙不迭冲进西屋，从灶台炉火底下，抽出一根一米长的火钩。

我发了疯的撵上林磊，可劲朝他狠狠的砸去，他像是受了惊吓回头，恐惧的大声喊叫。

我一边跑，一边哭，搞不清楚前方是人还是巷子的墙。

我只知道要拿火钩砸死这小子，不管巷口聚集了多少大人阻拦，一律挥起来狠狠的挥舞过去。

我不知疲倦的胡乱冲着，耳边尽是乱糟糟的杂音，并且混杂着琐碎的场面。碎裂的玻璃和尖叫声，以及看热闹的笑声。

后来，眼睛和耳朵已是不起作用了。

最深刻的记忆便是摔倒在墙角，身体无论怎么挣扎，都动弹不了。

身体里集聚的怒火和悲伤一丝一毫也释放不出，完全囚禁在了脑海深处，跳进了无穷无尽的漆黑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