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

接下来的日子风平浪静，临山又恢复了往常的平静，有关那次亲密举动，我守口如瓶，也没有向家人说起的心思，我们耐心度过了懵懂的童年。

外公和外婆眼见我每日去跑山，身体越发健壮，便不多说什么了。

况且那半年，我长高变瘦，想来多亏康伟成。

自从康伟成和家里吵架后，他经常呆在外公家，和我们一起生活，潇潇只好搬去和外婆住了。

那时候，外婆亲自给我们做衣服，缝纫时通常做一个尺寸，样式是布钮扣或者定制塑胶扣的无袖坎肩，干净的白色帆布裁剪成布片，用锁边机勾勒边饰，缝合出来，很成样子。

外婆在文化大革命时，曾是缝纫女工，那一年计划生育，受了红卫兵惊吓，便一心念佛诵经，鲜少做衣服了。

不想多年过去，手艺活仍是不差。

我们衣着贴身，加之发了身量，村里叔侄伯伯见了，误以为是一对双生子。

康伟成看上去精神抖擞，和他接触久了，我愕然发现他身上蕴藏着非凡的才智。

他平时和我说话疯言疯语，能说会道。与生人交谈时，便显得异常孤僻，像是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从近处看，他的眼睛冷漠、迷惘，也许只有开口时，他夸张的语言才能顺利表达。

我知道，他并没有生病，只是他读书时，那种异乎寻常的记忆力，就像是发端于他极度安静时的沉寂。

固然，生活贫穷艰苦，倒是有喜欢的人。

恐怕最难过的，要属读书这些头疼的事情了。

２

我笃定，小学生涯我把大把时间花在学习上，有时康伟成陪我。

我们很少有什么难题不能解决，但即便如此，只要临场考试，康伟成就会躲起来，随即以惊人的成绩，宣告我们死读书的努力白费了。

我需要证实他比我们更努力。

至少我得弄清楚在课堂之外，他所领悟的独特技巧和方法，从而给自己一个心安理得的合理解释。

我急于见到他，告诉他我的困惑，更急于让他告诉我答案。

“我知道你想找到原因，别忘了，孙老师，还有其他三位老师要求我们按部就班的认真学习。”

康伟成面无表情的说道，“我哥哥，老爹都不问我读书的事，而且和你打架以后，老师们也不管我了。我就想，以后让这些混账瞧瞧，我也能学习！”

“原来是下了狠心。”我挠了挠头，心里纳闷：“我也被老师呵斥，还吃过几个敲头栗子。可是，这和读书有啥关系？”

我愈发好奇：“跟老师斗气，成绩咋冲上去了。”

“哼！……”康伟成扬起头，神情淡漠的说道：

“我自己读书，凭什么老受欺负。我心里憋了怒火，一口气把小学课本猛啃了个遍，我讨厌他们，看书时更加冷静了，你们说我目中无人也罢，那段时间记东西，简直像是走火入魔，只要过目以后稍加回忆，想忘都忘不了。”

我若有所悟，忍不住点了点头，心想：

“难怪他白天睡觉，课下打架犯浑，却是恨极了老师，不肯听讲。他憎恨之余，顺带从课本挑刺，问的老师无言以答，竟是为了一口恶气。”

话说，射雕英雄传里，黄蓉的母亲，曾在几个时辰一目十行，生生记下数十万字九阴真经，除了记忆过人，多半是情绪引导精神力，瞬间放大的缘故。

“总有一天，我要闯出垃圾临山县，再也不回这里！”

康伟成棱角分明的脸，面色酱红，如同被某种负面情绪控制，忽然变的语无伦次，继而不再谈及任何事情，无端的沉默起来。

“成哥，你怎么了。”我脱离了思考，觉察到他突如其来的变化，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他忽然抱住我，眼圈红红的，多半是心有不甘，可是方才他还是很冷静的讲道理。

我不好再和他提读书的事，至于这天的事故缘起，我也渐渐的忘记了。